中午耽擱了時間,趙大玲趕到枕月閣的時候稍微有點兒晚,邢媽媽說五小姐還在午睡。五小姐睡覺時怕響動,所以院子裏一片寂靜。趙大玲正準備去後院拿東西,就在抄手遊廊前被蕊湘攔住了。

    本來趙大玲就是這個院子裏幹活最多最累的那一個,所有的活計她也一樣沒落下,但是蕊湘偏偏揪著她晚來這麽一會兒不依不饒,“以前在五小姐跟前時你就總是偷懶,現如今不在小姐眼皮底下了,你倒越發地變本加厲。小姐體恤你那個當廚娘的娘,準許你中午迴去幫忙,你倒好,吃個中飯都要這麽久,你們外廚房那豬湯狗食的有什麽值得細嚼慢咽的?這分明是利用咱們小姐的好心,不把小姐放在眼裏。”

    趙大玲心裏一陣厭煩,自己都是最末等的掃地丫鬟了,還跟她沒完沒了,這是通過踩她來獲得快感和滿足嗎?讓她迴去幫友貴家的也是夫人的意思,再說了,那也絕對不是照顧趙大玲,而是從外廚房抽走了燒火打雜的大萍子,現在趙大玲一個人等於幹著兩個人的活,竟然還敢在她麵前說什麽好心。

    這幾天趙大玲一直處處忍讓蕊湘,即便她吆三喝四地讓自己幹這幹那,趙大玲也做了。一來是她新來乍到,在枕月閣當差沒幾天,對這個時空的事情不了解,所以處處小心,事事謹慎。二來,趙大玲前世也是個二十幾歲的職場白領,犯得著跟個十幾歲的小丫頭較勁嗎。可是她越退讓,反而讓別人更加得寸進尺。

    趙大玲挑挑眉毛,壓下怒火,換上一副順從的模樣,“蕊湘姐姐教訓的是。本來蓮湘姐姐說讓我不必早過來的,我就沒在意時間,趕巧今天我娘那裏事兒多,我耽擱了一下,來晚了。勞累蕊湘姐姐忙裏忙外,真是過意不去。”

    蕊湘顯然對趙大玲的謙卑無比受用,禁不住仰著腦袋,越發的趾高氣揚,“蓮湘的話你不必認真,別看她如今是這院裏的大丫鬟,過不了多久,還指不定誰叫誰姐姐呢。看你這認錯的態度還算不錯,本姑娘就饒了你這一迴。以後你隻要乖乖地聽我的話就行,迴頭我在梅姨娘麵前還能替你美言幾句,她老人家一高興,說不定還能賞你點兒什麽。你要知道,梅姨娘那裏可都是好東西,光是頭上戴的簪子就有好幾十根,那根祖母綠福壽簪還是宮裏賞下的呢,老爺連夫人都沒給,而是給了梅姨娘。”

    趙大玲做出一副傾慕狀,“蕊湘姐姐好大的體麵,跟梅姨娘都能說上話?”

    “那當然!”蕊湘正在興頭上,“我爹娘替梅姨娘管著胭脂水粉鋪子,在梅姨娘跟前也是說得上話

    的。等過了年,我就求了梅姨娘去跟夫人說將我調到三小姐的棲霞閣當差。”

    “棲霞閣?”趙大玲遲疑了一下,“聽說三小姐對丫鬟們很嚴厲,稍有不滿就讓丫鬟頂著盆兒在太陽地裏跪著。要我說還是咱們五小姐仁厚,體恤下人。我勸姐姐還是打消去棲霞閣的念頭,踏踏實實地在五小姐這兒當差吧。”

    “你懂什麽?”蕊湘一臉的鄙夷,“五小姐哪比得上三小姐。三小姐雖然也是庶出,卻有梅姨娘照應,又得老爺歡心。老爺對三小姐可比對嫡出的二小姐都要好,去年三小姐生辰的時候,老爺提前就在寶珠樓訂了全套的金頭麵給三小姐慶生。五小姐生辰時得到什麽了?不過一個絞絲素銀鐲子,還是看著李姨娘這些年老實本分的麵子上……”

    蕊湘正說得高興,誰料麵色鐵青的五小姐從桂樹後繞出來,揚手給了蕊湘一記耳光,“吃裏扒外的下作奴才,我平日如何待你的,誰料卻是條喂不熟的狗!”

    趙大玲鬆了一口氣。剛才她就看到了桂樹後的人影,看那身量必是五小姐無疑,五小姐再不出來,趙大玲都沒興趣再把戲演下去了,這做小伏低的自己都嫌惡心。

    蕊湘被打蒙了,慌亂跪在地上才嗚嗚哭出來,“小姐,奴婢一時豬油蒙了心,滿嘴胡說的,奴婢對您忠心耿耿,從無二意……”她左顧右盼,情急之下拉趙大玲頂缸,“都是大玲子,她挑唆奴婢的,她偷懶不幹活,還背地裏說小姐的壞話……”

    五小姐氣得精心描畫的柳眉都皺在了一起,“還敢胡說,我在樹後聽個滿耳,要不是我今日睡醒了頭暈出來透透氣,還不知道你有這二心,想去投靠梅姨娘。”五小姐伸出手腕指著自己腕上的銀鐲,眼圈發紅道:“三姐姐有全套的金頭麵又如何,這個鐲子是老夫人給姨娘的,姨娘問了老爺才又轉贈給我,這份體麵是三小姐的金頭麵能比的嗎?”

    蓮湘扶著五小姐,心疼道:“五小姐,別跟這麽個糊塗東西置氣,氣壞了身子不值當的。”

    五小姐咬牙道:“我是不如三姐姐,連個奴才都管不好。既然你這麽喜歡棲霞閣,不如先學學棲霞閣的規矩。”五小姐一指院子當中,“你現在到太陽地裏跪著去,沒我發話不得起來。等你學好了,我也好求了夫人將你調到三姐姐的棲霞閣,免得到時候三姐姐說我這兒出去的丫鬟沒規矩。”

    五小姐在蓮湘的勸慰下進了屋。蕊湘可憐巴巴地看著蓮湘,“蓮湘姐姐,好歹替我求求五小姐,讓我跪在屋裏吧,別跪在院子裏,這人來

    人往的,讓我的臉往哪兒擱?”

    蓮湘似笑非笑,“別,我可擔待不起你一聲姐姐,這過些日子指不定還誰叫誰姐姐呢。”言罷一甩手跟隨五小姐進了屋。

    蕊湘終究不敢違抗五小姐的命令,抹著眼淚跪到了院子當中。

    趙大玲麵無表情地從蕊湘身邊經過。蕊湘惡狠狠地瞪著趙大玲,“你別得意,以我老子娘在府裏的體麵,五小姐也會給我些顏麵,再怎麽樣我也比你這個被當眾鞭打的掃地丫鬟強。”

    趙大玲沒理她,留給她一個瀟灑的背影,就她這智商,這輩子也別想混出個什麽。

    晚上迴去的時候,趙大玲先去柴房看了看那個人。紅棗粥喝完了,地上隻有一個空碗。趙大玲拿起空碗,不禁麵露微笑。又抓緊時間熬了藥給他。

    飯後趙大玲又跟著友貴家的開始醃菜。把碧綠的青麻葉大白菜、圓滾滾的白蘿卜和細長的豆角都洗幹淨,白菜蘿卜切成條,然後在擦洗幹淨的褐色大瓷缸裏鋪一層,撒一層鹽,直到把半人高的缸鋪滿才將一個大瓷碗扣在缸口,澆上清水密封,碗上壓上石頭放在陰涼處。醃了三大缸白菜蘿卜豆角,又用同樣的方法醃了一缸雪裏紅。現在是秋天,天天有新鮮的蔬菜吃,等到了冬天天寒地凍的時候,就要靠這些醃菜度日了。

    直忙到午夜才完事兒,大柱子開始還在她們周圍玩,後來撐不住自己在裏屋的炕上睡了。

    趙大玲累得直不起腰,手按著後腰才慢慢站起來。眼見友貴家的也累得夠嗆,她趕緊又把友貴家的扶到凳子上,倒了一杯水放到她麵前,“娘,其實也不用一天做這麽多的,離冬天還遠,過兩天再醃不也一樣嗎。”

    “你懂什麽?”友貴家的舉起杯子一飲而盡,“這新鮮的蔬菜不禁放,如果不抓緊醃了,沒兩天就打蔫了。還有,明晚早點兒迴來,那一百多斤茄子要切開鋪到屋外曬成茄幹。”

    “嗯,我知道了。”趙大玲低聲應了,一想到不久的以後在整個漫長的冬季裏都沒有新鮮的蔬菜吃,頓時覺得生無可戀。要知道對於趙大玲來說,沒有肉吃還好說,沒有瓜果蔬菜簡直是要人命。

    友貴家的歇了會兒恢複了力氣,忽然想起什麽似的問趙大玲,“這兩天五小姐跟前的那幾個死丫頭為難你沒有?”

    “沒有。”趙大玲一邊用手裏的抹布擦桌子一邊迴答。

    友貴家的哼了一聲,“蓮湘那丫頭也就罷了,蕊湘那小蹄子仗著她老子娘替梅姨娘管著個半死

    不拉活的鋪子,慣是個掐尖耍滑的主兒。以前你跟她鬥得風生水起的,如今怎麽成了鋸嘴兒的葫蘆了。”友貴家的恨鐵不成鋼地越說越氣,手指頭又衝著趙大玲的腦袋伸了過來。

    趙大玲一低頭躲過,“我這不是剛迴去當差嘛,還是謹慎點兒。”

    友貴家的沒戳到趙大玲的腦袋,發狠地拍著自己的大/腿,“娘告訴你,有道是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你娘我這大半輩子在府裏都沒怕過誰,你要把以前的血性拿出來,那個死丫頭再敢欺負你,你就大嘴巴扇她!”

    趙大玲胡亂應了推她去睡覺。她是知道為什麽以前的趙大玲人緣不好了。看來趙大玲頗得她娘的真傳,脾氣暴,性子直,外帶腦子不轉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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