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所謂“私奔”之事就這般輕描淡寫的抹了過去,王府除了加強守衛外,霍躍更是寸步不離的守在葉星璨左右。


    自然,靈香內應協助兩人私自前往春陽關之事也無人再提及,隻是主仆之間卻是親近了許多。很多次葉星璨也會奇怪,靈香明明是葉曜安排在自己身邊之人,為何卻是甘願受罰也要幫著她與柳清讓出逃王府。


    連著幾日,柳清讓都沒尋到理由去往王府,不想卻在街上遇到,葉星璨身側自然是形影不離的靈香,和嚴陣以待的霍躍。


    霍躍看著這位少牧大人雖是鬱悶,但也不好明著如何,四人一路行著,心內各異。葉星璨看著建興街頭好玩的,便給柳清讓和靈香一一介紹,還買了一堆糖人給她玩。想起靈香說過老家是在南部,柳清讓也是江南人氏,想來也該盡了地主之誼,就領了大家一起去往“福滿堂”嚐嚐江南菜。


    到了酒樓,上到二樓雅間,居窗而坐,等菜的間隙幾乎都是柳清讓在講江南風俗。


    吃吃聊聊也是不亦樂乎,卻是聽聞樓下吵嚷聲漸大,低頭便看到街上一幫人,往府衙匯聚,便遣了霍躍下去問問。


    很快,霍躍又複返迴,說是前幾日,錦雲樓戲子被殺,兩日前抓到了兇手,就要公開審問,坊間傳聞戲子與富家少爺有了私情,不知為何竟被情郎所殺,人麽,都喜好窺探他人隱秘,桃色軼事總是比殺人越貨吸引人,就都跑去圍觀了。


    葉星璨聽著也沒什麽興趣,想起了過幾日便是中秋,便問道江南都有哪些風俗。


    靈香隻說小時長在鄉下,也沒什麽特殊的。柳清讓倒是侃侃而談,說在老家凝州,除了食月餅等糕點,最好玩的就是燃燈了。


    中秋夜,家家都會把裝有內燃燭的紙燈用繩索係於竹竿上,高高豎於瓦簷或露台上,稱作‘樹中秋’或‘豎中秋’。富貴人家所懸之燈,有的甚至高數丈,家人聚於燈下賞月祈福,平常百姓則豎一旗杆,燈籠兩個,自取其樂,合家祈福,到了中秋夜,滿城燈火不啻琉璃世界。


    葉星璨聽著便覺好美,心生向往,又想到自己必是去不了,有些難過。


    霍躍倒是聽了柳狀元介紹,插嘴道,我們建興的中秋才是大氣恢弘,每年都是由永寧王親自行祭月禮,滿城的人都會聚在地壇處。隻是不知道今年,王爺能否及時趕迴建興。


    葉星璨也是想著祭月禮之事,一晃神,聽到柳清讓繼續在講,前人有“一燈能破千年暗,一智能滅萬年愚”的說法,民間也有用“燈燈相傳,傳燈無盡”來寓意傳遞智慧。燃燈的習俗,最早就是期望可以點亮眾生心中的智慧之登,光明之燈……


    不等講完,便聽街上又是議論紛紛,人聲傳來,“據說那戲子是穿著戲服被勒死的,還是《白蛇傳》中青蛇的妝發,看來是想給情郎單獨演一出啊,也是可憐、可歎。”


    葉星璨聽著戲服,便讓霍躍再去問問是哪天過世的,得知是八月初二夜裏,心下一驚,拉了大家一起趕去府衙。


    建興本就少發案件,又是西北七郡首府,大點的事也輪不到府衙審理,這次突然出了一起兇殺案,府尹也是激動,追捕數日,好不容易在鄰郡抓到了兇犯,便索性來了個公開審理。


    葉星璨帶上帷帽,隨眾人一起站在堂外,等著府尹升堂。


    死者是戲班伶人銀霜,跪在堂下,滿身血痕的男子便是兇手,恆豐錢莊的少爺王驥,另一側則是戲班班主和錦雲樓作為證人的一幹戲子。


    王驥雖是滿身血痕,卻還是伏在堂前,大喊冤枉,直說自己是屈打成招,那日到達銀霜房間時,房門未鎖,推開門便發現人已經死了,這才被嚇跑了,怕惹事才躲了起來。


    案件倒是簡單,有戲子指認案發夜裏,王驥來了錦雲樓住所,況且他本人也是認了。


    第二日便發現銀霜被勒死在房中,穿著戲服,屍體旁邊還有一方鮫綃,戲班眾人都記著,這塊帕子是銀霜的,繡著白素貞迴眸遠眺,據戲班人講,應是繡了好幾個月,之前卻見到這鮫綃帕在王驥手中。


    原告雖是喊冤,但證據確鑿,似是沒什麽可審。


    葉星璨卻是看著王驥的雙手發呆,雖說是少爺,養尊處優,但畢竟是男子,雙手寬厚,加之可能喜吸大煙,手指焦黃。


    葉星璨記得,八月初二是自己生日。那日夜裏,突然下了瓢潑大雨,後半夜更是電閃雷鳴。在哥哥趕來之前,或者說當時和安城一起出現在眼前的還有一個穿著戲服化著戲妝的女子,她像是知道自己可看鬼物。


    隻是葉星璨聽不到她的言語,隻記得,那女子脖上還有一根繩索,但麵色平靜,不像橫死之人該有的情形。大著膽子看向那女子時,見到她眼中映出一個影子,正時被勒死時,眼中最後所見,雖看不真切,但還是看的出勒著繩子的手很是白淨秀氣,是女子。


    葉星璨想來,當時應該是銀霜新死,不知怎的,幽魂飄到了王府,遇著了她。隻是,當葉曜推開房門那刻,相比安城公主的滿腔憤恨,銀霜倒像是害怕什麽,瞬間消失了。


    這王驥雖然看起來不怎樣,但定不是兇手,又看著他滿身血痕,之前必是屈打成招。葉星璨走上前去,對著堂上主官開口,“府尹大人,殺害銀霜的是女子,請您再查查。”


    古往今來,哪個原告會心甘情願認了罪行,人證物證具在,堂上堂下眾人都覺是兩人是因愛生恨,又聽聞仵作上報,銀霜腹中還有一個胎兒,更覺得是銀霜想嫁入了王家,王驥不肯,爭執中起了殺心。


    明明罪證確鑿,卻突然見一個帶著帷帽的女子開口說兇手是女子,具是一驚。


    府尹眼看有人堂而皇之質疑自己,心下自是氣憤多於理智,下令衙役將葉星璨轟出去,卻被霍躍擋在身前。


    衙役怎是霍躍對手,人還未碰到,便被擋開,雖不知王妃為何如此說,霍躍還是盡忠職守的擋在前麵,冷冷的看著府尹,將佩劍橫在身前,冷肅道,“我看誰敢動手。”


    柳清讓本是想著戲文裏那些郎情妾意、轉身成空,甚至已經為慘死的銀霜寫了一出戲文,突然聽到葉星璨開口,也是一片茫然。


    隻有靈香猛然想到,八月初二雷雨夜,再聽小姐說的篤定,便偏頭看著她,滿眼疑問,葉星璨隻是點頭。


    府尹見霍躍身手不凡,又一身正氣,猜到來頭不小,便請葉星璨進入衙堂內,問她如何知道,葉星璨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隻是一口咬定兇手定然是女子,讓府尹不要急著判決。


    聯想到兇手殺一人再栽贓一人,便讓查查是否有女子與銀霜結仇,又同時與王驥有怨。


    府尹見葉星璨沒有證據,堂外眾人又是議論紛紛,臉上更是掛不住了,想著若不是這個看似有點來頭的男人在她身側,早就將她轟出去了,便耐著性子道,“小姐,判案要講究證據,現在認證物證具在,兇犯也已經招認,你無憑無據,還是請退下。”言語雖帶請字,但語氣冷硬,衙役看著府尹發話,也一齊圍了過來,就要轟人。


    隻是不等霍躍出手,便見一個白色身影護在葉星璨身前。


    葉星璨抬頭,看著熟悉的背影,堂上堂下所有人皆是跪下,府尹撐著瑟瑟發抖的身軀,連連磕頭,“卑職見過永寧王。”


    來人確是永寧王葉曜,隻見他淺笑著看向葉星璨,眼中滿是溫柔,“可有傷著?一迴府便找不到你人,怎麽跑來破案了?”


    葉星璨看著葉曜眼中滿是血絲,以及周身鞍馬勞頓後的疲困,心裏便是後悔,早就知道他要在近日趕迴建興,主持中秋祭月禮,便該留在府裏。


    現今還要葉曜滿身疲憊的出來尋自己,便有些自責,卻未想到葉曜是被醋意淋了整身,這才星夜兼程趕了迴來。看著葉曜就這般護在身前,又覺得心上泛出絲絲甜蜜,好像小時候做了錯事,總是哥哥擋在身前。


    思緒又跑遠了,葉星璨抿了抿嘴,決定還是先解決這個案子。便拉了拉葉曜衣袖,讓他俯下身來,墊腳貼在他耳邊,輕聲說了那夜雷雨時,自己所見。


    葉曜凝神思考,懊悔那夜自己未及時趕到阿璨身邊,才讓她被鬼物所擾,內疚不已,又看了看葉星璨腕上所帶瑪瑙鐲,隻能寄希望這鐲子真的有用,不要再有下次意外發生。又見葉星璨滿心期望的看著自己,便命眾人平身,然後令府尹搬來兩張羅圈椅,牽了葉星璨,一道坐在了府尹側邊。


    不想抬頭,卻見前幾日拐了阿璨的始作俑者也在堂前,胸中憋氣,對著阿璨卻又半分醋意也不能表現。隻好冷冷看向柳清讓,手指敲擊在驚堂木上,似笑非笑,計劃著迴頭再處理這個不知好歹的狀元郎。


    柳清讓隨眾人跪在一側,看著永寧王和阿璨站在一起,心裏酸酸的,這王爺怎生這麽快又迴來了,真是世事弄人。抬頭,又見兩人耳鬢廝磨,更是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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