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都爭先突來就攻,小琉璃不為所動,隻冷冷瞪著對方,長劍圈轉,輕輕揮動,隻聽當當兩聲,兩枚銀錐失了勁道,緩緩落了在地。她念及二人曾救自己一命,心中稍存憐憫,喝道:「撤掉暗器,趕緊投降,我還能保你們性命無憂,否則就休怪我下重手。」


    都爭先佯裝聽而不聞,唿唿唿唿,接連發出四枚銀錐,四枚銀錐都比指頭還要粗大,錐上纏繞道氣,便是那「道氣凝化」的功夫。


    與此同時,都爭先抓準機會和袁昊眼神對視,這一交集,彼此連話也沒說,袁昊立時領悟過來,起身拔腿,自旁奔往圓如師太的庵屋。


    小琉璃打落銀錐,倩影一幌,蹬步追來,長劍指向袁昊後背,叱道:「站住!袁昊,你若敢再多走一步,我絕不會留情。師父和師叔是不會見你倆的!」聲音中全是一片冰冷殺意,再不是平時知性容讓的那位師姐。


    小琉璃見袁昊仍不停步,心中再無半點顧忌,長劍使勁,嗤的一聲,破開空氣,直往袁昊背心猛刺過去。袁昊隻感背後生風,當下有苦難言,腳下一滑,施展「泥鰍功」,滑溜竄開,避過小琉璃這一劍。小琉璃吃了一驚,愣了半晌,很快長劍收勢,接著又攻,她邊追邊打,連出一十一招,卻是一招都未中。那泥鰍功施展開來,就如同真正化為一隻田中泥鰍,一溜一滑一竄,上身左擺,下身右拐,當小琉璃以為袁昊絲毫未動,算準出招時機,豈料下一刻袁昊卻如跳如彈般,急竄開三、四步距離,任她想出手攻擊,也隻得無功而返。


    泥鰍功的要旨,在「遊戈擠身,落拓無心」八字,若能銘記箇中道理,學著泥鰍四處溜竄,存乎一心,敵方武功孰強孰弱,影響這功法並不大。尤其敵強我弱,力勁、速度、敏巧等諸點皆遠勝自己,更能彰顯泥鰍功的神妙之地。


    小琉璃從未見過這等古怪的輕功身法,她剛痛喪父母,心中恨極袁昊、都爭先二人,思緒難以湛然,使將出來的峨山四劍殺意太甚,狠勁十足,自然沒了平時連綿不絕之感,那四劍幾乎成了「峨山一劍」,僅雄勢劍法一支獨秀。


    小琉璃適才幾招未中,早已心生不耐煩,出招愈發粗暴,待一十一招全數落空,她更是橫眉怒目,長劍愈使愈狠,劍招如天女散花般,左刺三劍,右刺二劍,上刺三劍,下次二劍,當是峨山四劍的「散花十劍」。


    隻見這散花十劍使得艱難無比,動作不暢,第一、三、五、七、九劍的勁力都過猛,使出來的劍招難免是威力顯著,而失之靈妙,大大違了靈劍勢的字訣。


    袁昊眼角餘光一瞥,見那劍花紛至遝來,卻瞧不出半點不對勁,當下心中悲苦,愧疚之情愈來愈深,愣愣尋思:「小琉璃師姐聽信讒言,認定是咱們殺害她爹娘……呸!我怎能說是讒言?為人子女,爹娘遭人殺害,誰能冷靜以對?小琉璃師姐和她爹娘好不容易得以相見,如今永遠死別,讒言都要比真話還真,她出手不再留情,定是恨極了我,想一招了結我性命。」


    他心念轉動,想起江大叔、江大娘待自己的好,尤是自責,一時之間,竟是忘了要施展泥鰍功,避開劍招,靜靜佇候原地不動。


    都爭先忙衝上一步,暴喝一聲,雙手奮力射出無數發銀錐,隻聽叮叮當當聲響不斷,他手上銀錐全數射空,順手拔了腰間長劍,同樣使出劍招,五、六劍花紛飛,襲往小琉璃。


    小琉璃迴身架招,見了劍招,和自己使得有幾分神似,臉色微沉,扁扁嘴,冷道:「散花十劍,是了,你們倆還身負本學劍法。哼,我當初真是瞎了眼,苦苦央求師父和師叔傳你們劍法,這就叫養虎為患,恩將仇報!」


    都爭先理也不理,但和小琉璃相距甚近,手中長劍剛出,對方迴擊甚快,轉眼就至。劍法門路本就不是他在行的武功,方才臨敵之際,忽使劍招,確實出乎小琉璃預料之外,然而襲招既過,那便沒什麽特別之處。


    不如說以劍應招,反而使都爭先破綻更大,沒辦法分神看袁昊情況,都爭先隻好喊道:「若虛!快帶姓袁的去庵屋,這兒由我來應付。」


    李若虛點點頭,正欲動作。小琉璃躲過都爭先劍招,目光轉去,漠然盯著李若虛,喊道:「二位姑娘,少櫃主是妳們的人,此事還是由妳們來吧,我還有要緊事,就不管貴閣家務事。」


    這話剛落下,就見林後轉出三道人影,其中兩道倩影一左一右,細心攙扶中間一人,語態親暱,不敢怠慢。但見中間那人臉上略無血色,眉宇深鎖,先是盯了都爭先一會,最後死死瞪著袁昊,滿是猙獰惡色,目中憎惡如火,恨意滔天,卻是孫翠兒、趙元佑、王芫兒三人。


    李若虛見是三人,臉上藏不住吃驚,道:「翠兒、芫兒、元佑公子,妳們為何在這?」


    王芫兒細心扶好趙元佑,目中情意綿綿,隨後看向李若虛,臉上頗是尷尬又不快,歎了口氣道:「小姐,妳就聽芫兒一次,放任那兩人自生自滅,好不好?他們以往是生是死,也都不關咱們的事,何況是如今呢?」


    李若虛眸子睜大,驚愕道:「芫兒,妳說這什麽話?」


    隻見孫翠兒哭喪著臉,央求道:「小姐,芫兒說得是真的!妳可知道這二人做了甚麽好事?他們在山下殺了人,那村兒百姓以為咱們異地武者都同他們二人心狠手辣,瞧咱們便罵,語氣好不客氣。江湖豪客多是性情粗暴之人,再這般下去,隻怕是要打起來啦。」


    李若虛蹙眉道:「翠兒,不許胡說,江大叔和江大娘的死,和先哥他們無關。」


    忽聽得有人嘿的一聲,李若虛循聲看去,卻見是趙元佑冷笑道:「先哥,先哥,好一個先哥。這光天化日之下,明目張膽殺了人,他們連小命保不保都很難說。」


    李若虛柳眉皺得更深,但很快平複下來,道:「元佑公子,你那話是甚麽意思?」


    趙元佑靜靜笑著,道:「若虛,我說的自然不是妳。妳是讓他們捉了去充當人質,是不是?咱們都曉得。」他似嘲笑般打量袁昊、都爭先二人,便不再答話。


    一旁王芫兒冷冷望著袁、都二人,道:「小姐,櫃主很生氣,要妳絕不得摻和此事。」她話鋒一轉,向小琉璃道:「江姑娘,櫃主還要我托話給妳:那兩名兇惡大憝,喪盡天良,實在可惡之極。江湖武者,見者理應殺之。風木之悲,還請閣下多多節哀,望高堂九泉之下,得以安息。」


    李若虛聽到這傳話,不由震驚不已,眼前一黑,險些就要昏去。她冰雪聰明,自幼就開始處理閣中公文書章,接觸敬詞話句多了,如何聽不出父親哀挽之中,竟是暗藏了要她親手殺了袁昊、都爭先的玄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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