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當圓如師太念詠完一段經文,就會啜口泡好的熱茶,潤潤幹涸咽喉,隔了一會,接著念詠下一段經文,如此來來迴迴數次,待最後一字落下,幹掉一杯茶水,已把整壺茶水都喝入肚腹。袁昊不懂經文意涵,身旁小琉璃嘴中經文念個不停,當下閒來無事,細細替圓如師太算過一遍,驚覺她老人家念了足足數萬字真言,且她手中無書無字,全是憑記憶念詠經文,過程中琅琅上口,毫不延遲,顯是早把將經文背得滾瓜爛熟。


    圓如師太放眼打量在座峨嵋弟子,見眾人各各打直背脊,闔眼省思,笑著肯首,目光一轉,不經意落在袁昊身上,見他和自己小眼瞪著大眼,微微吃驚,對視數秒,想了明白,不覺苦笑,忖道:「是了,這孩子不過剛加入本門,我和師姊看在他犯險救出小琉璃師姪的份上,才讓他提前入派。他不悟佛文經典,我就是說上甚麽是空,甚麽是緣,隻會令他更加不解。」


    峨嵋派新進弟子既然有俗家、出家二分,理應也會有不懂佛經的弟子,往昔在收徒大日結束,都會由二位師太,或是派中師兄師姐親自教授經文真意,待得經文授畢,才會放新進弟子上峨嵋山顛沉澱佛心,打坐修練。袁昊糊裏糊塗跟著登上山巔,要他就此潛心向佛,悟得佛意,隻怕一時半刻是難以做到。


    圓如、圓容二位師太當日見袁昊二人被古撫仙三派追擊於此,是以出手相救,乃是迫於袁昊出口謾罵的無奈之舉,其後聽說袁昊二人想拜入峨嵋派門下,心想這二人身分不明,還和古撫仙三派有所過節,若是隨意收這二人為徒,怕是後患無窮,因此有意提及小琉璃受困一事,讓袁昊深入九老洞禁地,想一試此人本性何如,是否心懷不軌。想不到袁昊二話不說,決意深闖洞中禁地,順利救出小琉璃,二位師太驚喜之餘,感慨袁昊能以身犯險,富有俠義心腸,那就絕非甚麽惡人,自然同意讓他拜入派中。


    眼見袁昊雖是乖乖靜坐不動,臉上卻滿是無趣,東瞧西看,隻差沒有張嘴打起嗬欠,圓如師太和身旁圓容師太對望一眼,同樣見她苦笑以對,心念電轉,朗聲道:「佛法說緣,緣起緣滅,皆有定數,這緣奇妙多端,誰也沒辦法一手捉住,本門一心向往佛法,佛法之道和武者之道皆是有跡可循,因此心中絕不能忘了武律的大恩,有武律大道在,咱們武者才有道氣可使,有道氣可使,才能衍化內力。此次也是個緣,機會難得,為師就來演練一些本門武功。」


    眾弟子一聽掌門要親自演練本門武功,紛紛抬起頭,大為詫異,連連驚唿。要知道平時午後的修練,掌門除了念詠經文,講解經文中難解之處,絕不會插手管弟子練武情況。峨嵋弟子中有心思敏捷者,恍悟掌門的用意,轉頭看向袁昊,一人迴頭,牽動無數人跟著迴頭,可謂是牽一發而動全身,所有弟子的目光都緊緊盯在袁昊身上。


    這一切,都是為了這新進派中的小師弟所為。


    袁昊眼珠子逕自四處打轉,忽而察覺自己沐浴在眾人目光之下,又是驚又是疑,他心思早不知神遊到何處,連圓如師太的話也沒聽入耳中,根本不曉得發生甚麽事,還以為是自己偷懶不念佛經的事情被人發現,幹笑幾聲,尋思起來道:「龜爺爺的,這群人究竟是怎地發現我在偷懶?」


    小琉璃輕輕拍了他大腿,低垂螓首,似如喃喃自語般,道:「小師弟,還不快謝過掌門師叔。」


    袁昊「喔」一聲,當即起身,拱手施禮道:「謝過掌門師叔垂愛,弟子永誌不忘。」他這聲「掌門師叔」叫得極是順口,一點都不覺心神不安,倒是一旁小琉璃麵容糾結,頗感無言以對。


    石階上圓如、圓容二位師太搖頭淡笑,心中稍有不快,她們師姊妹二位自幼十分投契,無話不談,昨日在九老洞外,袁昊如何拒絕圓容師太收徒的事,圓如師太早已曉得,她隻道袁昊年紀尚幼,胡鬧成性,隨意出口就是一句說謊,往後時日需得加以管束,否則有朝一日他出外闖蕩,讓中原萬民人認為峨嵋派弟子各各成了說謊精,那可還得了?


    她們當下並沒有戳破袁昊謊言,隻開始講解峨嵋派各路武功,有峨眉刺的短兵刃功法、有劍法「峨山四劍」,有內功「峨眉心法」,說明畢了,將「峨山四劍」的劍法,逐一演練。


    峨山四劍乍聽隻有四劍劍路,其實四劍當中,各自以「雄、秀、奇、靈」為劍中深意,四字劍意中又分五招,總計二十招劍路,第一劍以雄著稱,第二劍以秀,第三劍以奇,第四劍以靈,四字正好應對峨眉山之特色。當年創建此劍法的峨嵋派師祖,其底下有四名弟子,四名弟子無一不善使劍,峨嵋派師祖依據各自弟子劍中特點,分出「雄、秀、奇、靈」四者,這正是峨山四劍的根源。


    隻見圓如師太每使出一招,底下弟子便傳來陣陣歡唿,寧靜無擾的峨嵋山顛,頓時生氣勃發,鬧哄哄一片。


    袁昊是唯一佇候觀劍的弟子,他目光瞥到一處,但見霍引等人死死瞪了過來,想起適才和他們約定,嘿嘿壞笑出聲。待圓如師太使完劍法,他率先朗聲道:「掌門師叔,師父!弟子鬥膽,有一言告知在場諸位師兄師姐。」


    二位師太身旁的那尼姑麵容一變,喝斥道:「大膽!袁昊,我方才怎地說的,你難不成都忘了?誰都不許張聲。」


    圓如師太倒也不怎地在乎,隻是那聲「師父」令她眉頭微蹙,嗯了一聲,搖搖頭道:「無妨,你想說甚麽事?」


    袁昊道:「是,其實是關於小琉璃師姐受困禁地一事。」


    小琉璃一聞此話,嬌軀一顫,暫且拋之腦後的煩心事又湧上心頭,隱隱感到不妙,偷偷扯著袁昊衣擺,要他絕不可多言胡嘴。


    哪知道袁昊佯裝毫無知覺,連連低頭,或許是覺得煩了,拱手之既偷偷撥開小琉璃的手,神態恭敬道:「其實弟子在派中張揚的消息,都是信口胡言的謊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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