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昊隻覺道氣如道暖烘烘的熱流,緩緩淌過四肢百骸,道氣流轉經脈,並沒有散於他處,而是逕自周旋在經脈周圍。


    下個瞬間,整個人的五感之觀、氣力,似乎隱隱增強起來。


    這是種近乎直覺般的感受,每每運起道氣,彷彿身子自行發出的訊息,袁昊也說不清是怎地迴事。


    想起在小界域練劍之際,有好幾迴為了徒增使劍勁力,道氣使盡了,都得重新萃氣於體,當前隻開通一條經脈,能流於經脈的道氣量,實是少得可憐。忖道:「龜爺爺的,執者境氣流經脈,道氣用完就沒啦,少衝境才得以氣存丹田,內力自生。唉,現下這般萃來萃去,也不知還得持續多少年、多少日子?」


    他歎了口氣,一個念頭起來,隻覺一陣麻煩,但是想來複去,這修練之道,終究得堅持下去,否則用不著十年時間,就會死在絕千閣、道盟手中。


    幸在萃氣之後,原本的身體機能、勁力都有突飛性的增強,是以配合動作催動道氣,再試了幾迴,總算成功將魚網拋了一呎遠。


    待漁網完全隱沒湖中,隻見竹雲堂點點頭,目中甚是滿意,道:「不說你這萃氣法子,怪模怪樣的,老夫從未見過,不過對道氣的運用,倒是頗有模有樣的。」


    袁昊心底微跳,方才隻顧要拋好漁網,全然忘了自己萃氣的方法,可不是尋常武者的法子,想起都爭先數次耳提麵命地警告,這時竟讓竹爺爺見著,可還得了?他眼珠子忙轉,道:「我、我認識一群老爺爺,他們以前和我說過,武者需當內外齊修,融會通用。所以,所以??」這所以如何,一時之間,自己也不知該怎樣編下去。


    竹雲堂點點頭,道:「不錯,當境界愈往後走,內外齊修,那便格外重要。小家夥,你若是想當個厲害的賊兒,可得記得今日老夫的這番話,體道境之後,看中的,就不純粹是境界的高低。」他說這番話時,老臉笑得和藹近人,卻是輕聲細語,顯是怕說話聲震動水麵,嚇跑漁網附近的魚兒和龜。


    兩人相視而笑,均是想起剛才當賊的話題。這又閒話家常起來。


    過了一陣,袁昊耳中忽聽得嘩啦一聲,似是破水聲響。他剛循聲迴頭,竹雲堂已然手腕翻轉,扯動長繩,長繩猛地「轟」一聲,一團黑影破開水麵,竟是高高飛躍半空,水花如細雨般,點點飛濺開來。


    袁昊眺望看去,那黑影已然落下,卻是飽飽鼓起,滿載魚、貝的漁網。


    竹雲堂手腕再轉,緩緩勒拉,將漁網高高平舉。這捕魚的整個過程一氣嗬成,技藝精微,當是大開袁昊眼界。隻見還有些許湖水逕自從網中縫隙長瀉而出,最終惟剩那些離了水翻跳的魚兒、貝類。


    袁昊一步上前,細細翻找網中,見有個深綠色的橢圓狀物,可不就是龜殼?他以往隻見過漁夫捕魚,從未親自捕過魚,此時見一網子新鮮魚兒剛撈上岸,又是奇又是喜,趕緊瞧迴自己漁網,興奮之情,難已按耐。


    他盯了一陣,喜問:「竹爺爺,你瞧我這網子能不能撈啦?」迴過頭,竟見竹雲堂花白臉上,一陣苦色,輕輕歎了口氣,似是疲憊不已。


    袁昊聽得歎聲,隻道他是因為一大網魚,惟有一隻綠烏龜,而距離整整一百隻烏龜,相差仍遠,感到灰心喪誌了。他於心不忍,一時之間,大是忘了眼前這竹雲堂武功比他要高上許多,隻是個尋常老翁。


    他當下一股性子上了來,道:「竹爺爺,你老人家大可放心。既然我答應替你捉烏龜,一百隻便是一百隻,絕不會半途而廢。」他怕魚群被聲音嚇跑,說話也是輕聲細語。


    竹雲堂花白眼睹微微一睜,喜道:「你說這話可不是騙老夫?」


    袁昊挺起小胸膛,道:「誰說謊誰就是小狗。」


    竹雲堂又是一喜,道:「好,好,那江湖道上可就滿地野狗。」


    袁昊奇道:「怎麽個滿地野狗了?難不成有很多人向竹爺爺說謊?」


    竹雲堂沒有應答,隻是微微含笑,目光一轉,道:「好了,小家夥,你網子比方才又沉下幾分,可以撈網子。」


    袁昊本還想問話,可是一聽到能夠撈網,大喜過望,甚麽問題、想法通通扔到腦後,管也不管。自方才竹爺爺撈網之後,他便有些按耐不住,一隻小手緊捉長繩不放,癡癡等候一聲許可的號令。此時猛地往上一拉,隻感網子沉甸甸的,湖中似有一股強勁拉力,一會左,一會右,互相抗衡,不多時,漁網竟隱隱又沉下幾分。


    袁昊隻道網中魚兒數多,這才愈來愈沉,更是喜上眉梢,而水中有拉力,那是再正常也不過,運轉道氣,嘿的一聲,奮力拉扯。執者境一脈加上道氣運轉的力勁,就是網中魚量再多,定也難以抗衡。隻見漁網勘勘上升,湖中有團黑影緩緩要逼出水麵。


    卻在此時,漁網一陣左搖右晃,似乎是魚群最後的反抗。這群魚兒力量之大,竟能拉起整個小舟跟著左右晃動,妥實可怖可畏。


    袁昊低頭向湖中看去,隻見著似有一物滾出漁網,勘勘落入了湖底,且礙於相距太遠,也見不清楚是何物落了下去。他正自感到費解之際,手中一輕,方才和自己抗衡的那股水中阻力竟是消逝得無影無蹤,尚不及反應過來,當下發力不穩,便直向後摔去。


    耳中隻聽得嘩啦一聲,漁網劃破水麵,晶瑩剔透的水珠飛濺而出,抬目一看,卻見那漁網當中,甚麽也沒有。


    袁昊眨眨眼,急忙爬起,捉住那漁網細細探看,翻找一迴,果真一條魚兒、貝、蝦、甚至烏龜也沒有,不由愣了好久好久,方才分明感受到長繩傳來陣陣拉扯,既粗暴又無規律,顯像是活物入網掙紮,怎地一撈起漁網,卻甚麽也沒有?


    堂堂瀛海島的島民,輸給幾條,魚?


    袁昊簡直不敢置信,深深吸了口氣,臉上要哭不是,要笑也不是,喃道:「這、這……不可能,不可能,我……我一定是在做夢,我袁昊英明神武,機智過人,誰都不怕,怎、怎麽可能會敗在幾隻魚、貝類手上?」說完這話,更是大感絕望,難以自己。


    心想現下這般情狀,倘若讓都爭先知曉,自己連條小魚都捕不著,定會被他笑話一輩子的。


    竹雲堂隻當袁昊不甚失了敗,小孩子麵皮薄,這才說不出話來,安慰道:「沒有關係,沒有關係,多失敗幾迴,小家夥你定能上手,接著再來過。」又將手中漁網向湖中拋去。


    那漁網大張,緩緩沉入湖底。竹雲堂正瞧緊漁網,怕其勾著甚麽他物,忽然眼中精光一動,輕輕「咦」了一聲,袁昊卻無察覺。


    過得少時,袁昊恢複過來,跳起身來,大罵道:「不行,不行,草他魚兒的祖爭十八代,我可以比武輸人,可以做任何事都輸人,但絕不能輸給區區幾隻小魚!」


    此時天光漸明,白茫茫的霧靄漸散漸離,朝陽自東邊天際斜照而下,透得碧綠湖心波光粼粼,隱約能見著湖底古城的一絲風貌。


    袁昊細細觀察一會,拿起長繩,運氣再拋,這迴拋了快足足二呎。當漁網一落湖中,,他登時兩眼睜得老大,如同盯著獵物的猙獰野獸般,死死瞧著漁網潛沒湖底,雖知道這般幾乎見不著魚蝦貝龜,兀自瞧著不放。


    再過一陣,卻是袁昊那邊的漁網先有了動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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