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屠夫笑道:「到啦,司馬小兄弟,那尖塔便是撫仙派的道寶,撫仙玲瓏塔。」說罷,微微愣神,轉過頭,問道:「小兄弟,你們西域是怎麽稱唿『道寶』的?」


    司馬烏爾道:「照咱們的說法,天造之物、神造之物,隻不過換了名字,意義大多相同。中原可也是如此?」


    武屠夫哈哈朗笑,道:「不錯,不錯,據武律記載,道寶,乃是古之大道時期的寶物,大道之寶,也就叫道寶啦。咱們中原的道寶分成五層境:地境、玄境、天境、大法境、太上境,愈是往上境級的道寶,那便是離古之大道時期愈近之物,靈性盈滿。瞧眼前這撫仙玲瓏塔,便是天境道寶,嘿嘿,全中原能媲美這塔的,屈指可數。」


    他指著那山門,道:「怕小兄弟不知,屠夫我便和你說,傳聞此地乃當年撫仙派開山祖師,宋齊雲居地,他老人家於此傳授解惑,教導跟隨他的弟子。後來,上一代撫仙掌門,他門下兩名弟子紛紛有成,大師兄石濤性子灑脫,出外曆遊,師弟範曲直為人仁厚,收了許多浪跡孤兒,教導他們武功,數十年過去,範曲直掌門將撫仙發揚光大,從此名揚江湖。」


    他話鋒一轉,接著道:「哼,江湖傳聞他們撫仙不僅武功獨步天下,連飲酒也頗有門路。今日我倒要見識見識,比劃比劃。」


    葉道源連忙道:「師弟,今晚可別喝過頭,後天就是範小姐大婚,咱們可不能胡亂添人麻煩。」


    武屠夫搶著話前,道:「唉喲!我的好師兄啊,我知道了,知道了!你可別再說了,我聽得耳朵都快長繭啦。」


    葉道源笑道:「知道了便好。」他心想如若你當真知道,我又何必一提再提?深知師弟酷嗜美酒,倘若喝上興頭,放開了膽,定會忘了分寸,失了禮節,搞得撫仙上下烏煙瘴氣,倒時師尊怪罪下來,於情於理,自己也難護著他。


    三人剛過山門,就見一條石板路子延展出去,左右兩旁是為靈氣氤氳的花草,中途分為岔路,右道直往涼亭,直道則是往撫仙大閣。門前佇足一名白袍弟子,手持長劍,和一名黃裳女孩於爭論不休。


    三人遠遠聽得那黃裳姑娘的聲音,頓覺甚是耳熟,近前一瞥那女孩麵容,一張小臉黑黝黝地滿是痘瘢,不就是昨日見著的袁月?


    隻見袁月大發脾氣,罵道:「這位大哥,我都說了,我隻不過是出去溜達一會,誰會把受邀帖子帶在身上?」


    那白袍弟子冷笑道:「小醜……小姑娘,我再重複一次,沒有帖子,管妳是天皇老子,我也絕不會放妳進門。」


    袁月道:「你剛剛是不是想叫我醜姑娘?」


    那白袍弟子並不應答,隻道:「咱倆已經在這兒耗了半個時辰,妳累不累?趕緊滾一邊去!少礙著咱們做事。」


    袁月氣得罵道:「龜爺爺的,你這人倒是迴答我啊!我告訴你,我爺爺是經商的,他說西域有一族群講男女平權,懂不懂?」


    白袍弟子大翻白眼,自己這書可不知多讀妳這娃兒幾年,刻意佯裝不懂,冷道:「甚麽男女平權,聽都沒聽過。」


    袁月臉露鄙夷之色,哼聲道:「也難怪中原這兒尚不清楚,聽好啦,這要看從哪個麵上講平權,男的再醜也是帥,女的再醜了也是美,那是帥的平權;男的再帥了也是醜,女的再美也是醜,那是醜的平權。」


    葉道源、武屠夫正好來前,一聞得這話,皆是愣了半神,不知該作何反應。惟司馬烏爾眉宇緊蹙,仔細思索:「西域可真有這種民族,我怎地從未聽說過?」


    袁月察覺有人走近身後,迴頭看去,見是司馬烏爾三人。笑嘻嘻道:「三位,又見麵啦。」


    武屠夫一見袁月,就會憶起吳犬戎落荒而逃的模樣,當即朗笑出聲,道:「可不是嗎?袁姑娘,不得不說,妳昨日激將那狗子,做得可真……真妙!」


    袁月賊笑起來,手指放嘴前,「噓」了一聲,道:「那狗子也在裏頭,你們可要小心了。先不論他武功人品何如,他身後那、那……嘿嘿,昔有食客三千的孟嚐君,那是雞鳴狗盜之首,不可得罪,不可得罪,那可比臭狗子強上許多。」他笑得滲人,武屠夫對這話心有所悟,同樣笑了起來。


    葉道源通過昨日短暫相處,就知這袁月和自己師弟簡直一個性子,很合得來。他不由歎了口氣,見那白袍弟子冷眼瞧著袁月,問道:「可是發生什麽事了?」


    那白袍弟子一聽,臉色一沉,生怕醜事被泄,忙喝道:「死娃兒,妳敢!」


    袁月嘿嘿一聲,不顧白袍弟子警告,滿不在乎道:「我有什麽不敢?這龜爺爺的,隻因我沒隨身帶著婚宴帖子,就不肯讓我進門。」


    那白袍弟子勃然大怒,右掌舉起,便朝袁月揮去。袁月似是早有預料,登時往旁跳開,道:「我的媽媽呀!你這人好蠻橫,是不是想打小孩?」


    白袍弟子身為長者,向晚輩動手本已不對,又怎地敢動用武者的力量?是以他本想打過一掌,好叫袁月知錯認罪,那也就罷了,可這一掌被躲了過去,葉道源三人瞧在眼底,反是大大削了他麵子,令他又惱又驚,怒上加怒,道:「我就打妳這醜娃兒!」


    袁月正欲拔腿要跑,那白袍弟子出手更快。卻聞啪的一聲脆響,袁月哇哇痛叫,隻見右頰紅了大片,飛快腫脹起來,1個大掌印子,就烙在臉頰上。


    那白袍弟子大感快意,臉露狠色,道:「妳若是再嚷一句,我就再打一掌,嚷更多句,我就拚命打!看妳這娃兒能撐多久?」


    葉道源隻聞師弟冷哼一聲,聲音中隱隱透出一絲狠意,知他已然動怒,生怕又出了亂子,忙上前擋在袁月身前。


    那白袍弟子眼見有人為袁月出頭,冷喝道:「你這道士是誰?這是撫仙派內之事,我想怎麽教訓這醜娃兒,你管得著?滾一邊去!」


    武屠夫拂然道:「狗屁不通,狗屁不通!袁姑娘又非你撫仙之人,誰管你奶奶的派內鳥事?」


    白袍弟子目中閃過一絲狠光,道:「你說什麽?」


    眼看雙方隱隱快要鬥了起來,葉道源忙躬身行禮,道:「在下飛雲派葉道源,見過這位撫仙朋友。」


    那白袍弟子本還想怒斥眼前兩道士,莫管是非,可一聽對方是「飛雲派」門人,細細一想,那是武律道盟的盟友,萬萬不可胡亂得罪,臉色一僵,輕咳一聲,上下打量三人一眼,抱拳道:「不??不敢當,這、這,我這是為維護派中上下安寧,絕非、絕非??恩,三位可是來參加後天大宴?」


    葉道源看了袁月一眼,迴禮道:「此行確是來參加貴派大宴。這位是在下師弟,武圖方。」說罷,遞上那紅帖。司馬烏爾同樣從囊中取出紅帖,道:「在下司馬烏爾,奉母之命,前來道賀範小姐大婚。」


    白袍弟子仔仔細細檢驗那三份紅帖,看了兩、三迴,確認均為真跡,連忙向三人行禮,道:「失敬,原來是『飛雲劍』葉大俠和『鐵橋拳』,武……武……武……」他和武屠夫剛有衝突,說至「鐵橋拳」三字時,登時麵有難色,說了幾次,仍是道不下口。


    武屠夫嘿嘿冷笑,輕輕捋髯,咧嘴道:「甚麽鐵橋拳,那便是往昔事了。古人雲:『朝聞道,夕死可矣』江湖皆知我這粗人既是得道,這道便是我輩之路,管他是屠夫路,還是高人路,就是何人唾棄於我,我也問心無愧便是了。」


    白袍弟子聽他愈說聲音愈冷,頻頻點頭道:「是,是,武、武屠夫……說得是。」他目光一轉,望向司馬烏爾,心中不免感到奇怪,忖道:「能收到咱們撫仙紅帖的,多半是大有來人的江湖俠士。這位司馬少俠的大名,並不在掌門給予的名冊,我更是聽也沒聽說過,恐怕這位是哪方豪族、高手後人也指不定。」


    他續道:「三位有請。」另一名弟子從涼亭走來,正要領路,豈知一個嬌滴滴聲音道:「等等,等等!你龜爺爺的,我、還有我呢。」卻是袁月。


    白袍弟子臉上無奈,冷聲道:「妳不行。」


    袁月氣問:「為何我不行,我不是沒帖子,不過是忘在裏頭,我有帖子,那三個也有帖子,怎麽他們行,我就不行啦?哼,不過是多了三條爛東西,有甚麽好神氣?」


    司馬烏爾三人聞言,頓時會意她話中之意,紛紛大感窘境,別過頭去,也不知這般情狀究竟該迴些甚麽好。


    白袍弟子大臉一紅,斥責道:「胡鬧!女孩子人家,怎地能這般粗俗之話?違禮背法,妳爹娘是怎麽教妳的?」


    袁月哼了一聲,指著撫仙大閣,道:「本姑娘出生沒爹沒娘,隻有一個老爺子,他就是本姑娘的爹。我說你這人可真奇怪,不讓我過去,又要有找我爹教訓我。」


    這袁月頑劣跳脫,司馬烏爾三人可是親眼見識過的,知她若是一動起嘴巴,好似萬劍齊出,可謂犀利無比,這白袍弟子哪裏能招架得住?


    葉道源見白袍弟子不得動手,被辯得啞口無言,神色間大是為難之色,油然一股痛徹心切之感,隻覺這位弟子和自己應付師弟之情狀神似無比,忍之不住道:「袁姑娘,咱們既然都要進這撫仙的大門,不如同行如何?妳要尋妳爺爺,咱們要找白掌門,路都隻有一條,咱們一同走,這位撫仙朋友也好放人進門。」


    袁月眼珠子咕嚕一轉,瞧了瞧司馬烏爾三人,又瞪了白袍弟子一眼,道:「好罷,如若能進門,這樣也好。」


    白袍弟子聞得這話,兩眼一瞪,道:「這??這怎麽、怎麽??唉,既然如此,四位有請,唉,唉!」不知為何,他說這話之時,神色愧疚,頻頻唉聲歎氣,一幅難以言喻之狀。


    見領路弟子又要上前,袁月罵道:「用不著你們這群臭烏龜雞婆,哼,我清楚路怎地走,我帶他們三個去就行啦。」


    兩名白袍弟子深怕這袁月又起了什麽脾氣,倒時可又有苦頭吃,因此不敢得罪,連連低頭稱是,放四人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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