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中,諸多位高者的目光,僅僅是在入殿四人的身上停留了一個瞬息,便抽離了去。


    不重要。


    隻有鎮元子,此刻瞳孔縮如針尖,不斷的迴憶著這個‘花童’的口型。


    真真切切的【南極長生大帝】之六字。


    所以,他,不,祂是,那位大天尊??


    鎮元子不明白,那位大天尊分明被桎梏在過去歲月,怎會出現於現在?


    還是說,隻是大天尊選中的一個後輩?


    大概率是如此了。


    念及此,鎮元子卻並沒有半分鬆氣,反而更加沉凝了,心頭止不住的苦笑——終究還是卷入了【道爭】的漩渦中。


    作為【地仙之祖】,作為最初、最原本古史時,就已然存在,已然是【最古老者】的鎮元子,


    看似隻從初紀活到當下,曆經三個大紀元。


    實際上,他早已見證、曆經無上者們道爭之時,篡改過的億萬萬次曆史!


    甚至於說,僅僅本紀元的封神初劫,他就曆經了不下三百萬次——無上者之間三百萬次博弈,三百萬次重啟那段曆史那場大劫,


    最終才蓋棺定論。


    故此,鎮元子對道爭的危險,一清二楚。


    無窮歲月以來,無窮次曆史重啟中,不知道多少位大羅、大神通者徹底隕落,甚至被歲月遺忘,大羅之下無人記得


    “做,還是不做?”


    他腦海中冒出這麽個念頭來。


    與此同時。


    端坐在帝位上的神荼,掃了眼入殿的四人,目光在‘三娘子’身上停頓了片刻,淡淡笑道:


    “三娘子既然已至,諸位道友,我等便登天梯,去那雲端之上半座佛國吧。”


    緩了緩,神荼臉上浮現出燦爛笑容:


    “今日,吾之大婚,迎娶玄鳥、三娘子,九幽當同慶!”


    他話落,竟如金口玉言,轉瞬之間,九幽處處浮現出慶雲,金泉洶湧,萬靈複蘇,億萬萬亡魂皆被滋潤,九幽竟煥發出盛世虛景!


    天墜仙葩,地現瓊漿。


    殿中,花童模樣的‘通天周牧’,微微蹙眉,迎娶玄鳥?


    他垂下眼瞼,眼中悄然閃過一縷青燈燭火,洞悉諸因諸果,刹那了然。


    一直關注著周牧的鎮元子險些跌下大座——他看到了那一閃而逝的青燈燭光!


    這種熟悉的感覺.


    鎮元子頭皮一麻。


    恰此時,神荼揮手,大殿穹頂一分為二,有不朽仙金自虛無中憑空造化而出,


    一塊塊能讓真王搶破頭的不朽仙金匯聚,化作一級又一級階梯,直抵穹蒼之中玄鳥背上,直抵那半座佛國、半座奈何橋!


    九萬九千階。


    “登梯。”


    神荼起身,有兩尊大能層麵的絕美羅刹走來,攙扶著他,一步一步登上天梯,諸多大神通者、大羅緊隨其後,


    等到強大者、位高者們都沒入佛國,最後動身登梯的才是‘三娘子’四人。


    ‘包拯’此時笑了笑:


    “這家夥好大的排場,過去怎麽沒見過他這一副模樣?”


    一旁,‘鍾馗’亦笑道:


    “過往就一個區區大羅,如何能入孔宣道友的法眼,又如何敢在孔宣道友麵前跋扈?”


    “也是這麽個理。”


    ‘包拯’淡淡點頭,眉眼驟而一冷:“天上那玄鳥,似乎,是小妹啊”


    他雖被囚困在佛山下困陣中超過十萬年,但才一破封,便已貫穿歲月,通曉事事,


    自然也察覺到,這隻曾在元始肩頭棲息的玄鳥,是小小。


    孔雀雖與小鳳凰不太相熟,但到底是親兄妹,此刻他動怒,眼中閃爍冷冽光,卻又輕歎:


    “惜哉,佛祖桎梏,至於今日,我依舊是個小小大羅。”


    ‘鍾馗’若有所思,試探性的道:


    “天尊?”


    三娘子模樣的周牧和花童模樣的周牧同時抬起頭,他並不避諱什麽,不怕兩人知道自己二身皆一體,


    沉吟刹那,花童微笑:


    “孔雀之資,一朝破去桎梏,恐怕億萬萬載落下的修行,刹那可以補足吧?”


    ‘包拯’唿吸一滯:


    “天尊,您是說.”


    周牧微笑,攙扶著‘三娘子’,走上天梯。


    與此同時。


    過去,一年之前。


    正是昆侖墜滅之日,天搖地動,有大道人悄無聲息的走到【過去佛山】,走入雷音寺。


    【大無道世尊】,或者說,旃檀功德古佛猛然抬起眼瞼,神色淩然:


    “您是?”


    雷音寺中的佛陀、菩薩們都側目,看向驟然出現的神秘人。


    大道人不語,隻是揮了揮道袍,雷音寺內的菩薩佛陀驟然消失不見,隻剩下那位大無道世尊。


    “玄奘。”


    道人吐音如雷,身後浮現七十二色光,有元始慶雲繚繞,有一盞青燈搖曳。


    大無道世尊頭皮一炸,匍匐而拜:


    “見過天尊!”


    他做為大羅,時時刻刻相同相等,知道此刻是過去,對於【元始】的到來雖然驚悚,卻可以理解——元始天尊,占據過去,行走過去。


    隻是,這位來尋自己,是.?


    大無道世尊思緒百轉千迴。


    周牧所化的大道人凝視著匍匐而拜的古佛,神色間沒有什麽變化,淡淡道:


    “汝雖棄佛祖而去,但與佛祖的因果終究未斷,你依舊是祂的徒弟,對麽?”


    大無道世尊恭敬執禮:


    “迴天尊的話,佛祖欺我那大徒兒之後,我便已斬去本我佛果,斬去了金蟬子之身——但誠如您所言。”


    “我斬不斷與佛祖的因果,見了祂,依舊要拜。”


    周牧頷首,一盞青燈浮現,在他身側緩緩環繞著,


    他道:


    “我改你命數,篡你因果,斷了你和那佛祖的師徒之份,但我同時會給你一層新的因果,你可願接下?”


    大無道世尊愣了愣,再拜,猶豫片刻,還是小心翼翼問道:


    “敢問天尊,這新因果是?”


    “也與佛祖有關。”


    周牧淡淡道:


    “不過,這一次,純以‘輩分’而論,你在祂之上。”


    話落,大無道世尊思索了一個刹那,立刻執禮:


    “願聽天尊吩咐!”


    “善。”


    周牧簡單的點了點頭,眼眸中泛起無窮星光,大無道世尊下意識的窺去,


    隻覺得這位天尊明明站在眼前,卻又好似淩駕於諸天萬界之上,好似端於無窮高之處,俯瞰芸芸蒼生!


    大道人伸手撥弄萬物之因,青燈之燭火爆燃,映照諸事諸相,無窮有無!


    下一個刹那。


    “去。”


    周牧伸手,撚起大無道世尊,或者說【旃檀功德古佛】、【金蟬子】、【唐玄奘】身上的一事之因——師從佛祖,


    再伸出一隻手,探入困陣中,抓住孔雀的一事之因——吞佛祖而為佛母,


    他將這兩件事情的【因】強行交換,歲月大變動!


    吞佛祖的不再是孔雀,而是【唐玄奘】,佛母,自然也成了唐玄奘。


    因果變,而曆史卻並未變化,可一些事一些物,卻隨之更迭了!


    孔雀身上,那伴隨佛祖破肚而出時留下的【不可證大神通者】之枷鎖,


    悄無聲息間,轉移至了大無道世尊的身上,而佛祖,則沒有半點察覺!


    祂被鎮壓於【現在】,對於過去之事,本就感知困難,甚至於天庭毀滅之日,都無法發覺在靈山跑了幾個來迴的周牧,


    自然,也無法察覺自己早年布下的枷鎖、手段,被人篡了去。


    大無道世尊發出悶哼,臉上浮現出痛苦之色,


    大道人凝視著他,平和道:


    “無奈之舉,來日自會補償。”


    周牧說的是實話,孔雀為佛母之因果,涉及無上者,難以直接從根本上抹除掉,使之從未曾存在,


    便必須尋一個因果關聯者,將彼此之因果交替轉變。


    說到底,還是他沒有【元始】該有的偉力。


    大無道世尊臉色發白,一拜而下:


    “不敢奢求天尊補償。”


    緩了緩,他臉上扯起笑容:


    “隻要能為禍於那位佛祖,萬事萬難,吾且一肩挑之!”


    “何苦?”周牧微微一歎,一揮袍袖,被他抹掉存在之因而一同抹除的菩薩、佛陀,憑空出現,就好像從未曾消失過一般。


    周牧搖了搖頭:


    “吾既有言,來年定會履約。”


    話落,他深深的看了眼大無道世尊,在無數菩薩、佛陀茫然又顫栗的目光中,手持青燈,飄然離去。


    每一步落下,都是一團元始慶雲自虛無中聚生而出,透著七十二色光。


    ………………


    現在歲月,枉死城。


    登天梯的四人腳步同時一頓。


    ‘包拯’雙眸緊閉許久,這才睜眼,朝著花童重重施了一禮:


    “多謝天尊。”


    既無枷鎖,孔雀自然便入了大神通者的行列。


    且.


    正如同當初靈寶道君所言,大羅層麵的孔雀,卻是天上天下最近乎於【準無上】的存在之一,


    此刻枷鎖破去,於一刹之間,他已立足在大神通者層麵的最頂峰。


    再進半步,便是前代北帝與混混沌沌者的層次——【準無上者】、【近無上者】。


    半步之遙,由他化祂。


    “上去看看吧。”花童溫和開口,坦然受下孔雀一禮,四人繼續登梯,不過片刻,已至那半座佛國。


    此時此刻,半座佛國被改化為鬼域,那些魂體所化的羅漢金剛,也都被扭曲成了厲鬼羅刹!


    億萬萬厲鬼羅刹匍匐,則於那半座奈何橋上,神荼不知何時換上了一身大紅袍,目光看向‘三娘子’,微笑道:


    “來,登橋來。”


    ‘三娘子’反應很遲緩,似乎受到了什麽驚嚇,似乎很不適應這種場麵,小心翼翼的邁步,步履緩慢至極。


    諸多大神通者、大羅的目光聚集而來,神荼倒也並未去怪罪什麽——今日他心情極好。


    神荼笑道:


    “包拯,三娘子似乎怯懦,很正常,你這做父親的,便攙著她登橋來吧。”


    “是。”‘包拯’很敷衍的執了一禮,伸手攙起‘三娘子’,眼神微微一動。


    在觸及三娘子的瞬息間,孔雀可以很清楚的感覺到,這位身上有一縷氣息,正在和腳下的玄鳥相合!


    難怪走的這般緩慢。


    這是在做什麽?


    ‘包拯’心思百轉千迴,雖攙著‘三娘子’,但也可以放緩了腳步,兩人很遲緩的行走著,似乎都因諸多大羅、大神通者的注視著顫栗。


    不過數百裏的距離,兩人竟走了近一盞茶的功夫,這才堪堪走至半座奈何橋下。


    神荼等的有些不耐煩了,淡淡道:


    “上來,完婚,而後是吾與玄鳥之婚。”


    ‘三娘子’文文弱弱的執了一禮,鳳冠霞披在鬼風中飄搖著,她眉頭微蹙,似在擔憂——的確在擔憂。


    差一步。


    差一點。


    大赤周牧正嚐試借玄鳥之能,使自己入神聖層麵,但無論如何,總差一點。


    此時此刻,在種種過去,在種種周牧入天庭之墟見‘阿姐’但過去,


    每一刹的周牧都撕開了那口大鍋,都懷抱著肉湯中的小鳳凰,以彼此血脈之聯,借其神通!


    差一點,還差一點!


    當‘包拯’攙著‘三小姐’完全踏上奈何橋,走到神荼麵前時。


    當枉死城劇烈震顫,諸大羅、大神通者們嘩然看去,隻見一位帝君咳血,隻見地皇神農衝天之際。


    “成了.”


    ‘三娘子’輕輕吐了口濁氣,臉上浮現出淡淡笑容。


    同一刹。


    “北!帝!”


    神農一步登天,明明氣息隻是大羅,卻霸道的掃視在場的諸強大生靈,哪怕是大神通者都暴虐的直接洞悉!


    北帝??


    玄鳥背上,諸多強大者再度嘩然,什麽北帝?


    哪個北帝?


    是那位,北極紫微大帝??


    他,不,祂在這兒??


    知道神農真實身份的神荼、燭九陰都色變了,而爆發所有後手,此刻單掌擒著東王公的神農,麵若寒霜,目光落在了花童的身上。


    他冷冽開口:


    “北帝道友,行言而無信,但此刻謀劃卻全盤落空,滋味如何?”


    一道道目光猛然凝視在那個花童身上,鎮元子懵逼了,北帝??


    這哪裏是北帝?


    他神色有些古怪,心頭咯噔一下。


    與此同時,神荼手中浮現出六道輪迴,燭九陰現出真身,鍾山在側,睜眼為晝,唿吸間是四季輪轉,


    血海之主退後,其餘諸鬼帝、大羅紛紛起身,各自氣機衝霄,都在凝視著那個花童!


    花童笑了笑:


    “神農道友,你認錯人了,吾非北帝。”


    神農氣的不輕,畢竟險些就陰溝裏翻船,此刻眼中帶起了絲絲縷縷的殺機:


    “汝還有什麽好說的?”


    “我沒有。”花童搖頭,伸出手,指了指那站在神荼身邊的新娘子,含笑道:


    “她有。”


    “不,是祂有。”


    神農愕然,神荼下意識側目,看見‘三娘子’不知何時褪去了鳳冠霞披,看見她身上湧動著僅僅神聖層麵的氣機。


    對,僅僅是神聖。


    “終於啊”


    三娘子化作本我,化作一個蒼老年邁者,身後同時浮現出一個中年人和青年的虛影。


    花童不知何時消失不見了。


    三身,合一。


    有大羅層麵的氣息浮現而出,歲月前後,炸響一聲驚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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