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幽冥。


    有玄鳥盤踞於神山之上,垂眸閉眼,不言不語,其背負佛國,佛國浩瀚,發大無量光。


    她在小憩。


    小憩間,九幽玄鳥似有所覺,微睜雙眸,玄光洞徹天上地下!


    “汝是誰?”九幽玄鳥凝視來人,淡淡發問。


    “玄鳥,祖鳳凰的第三女。”


    來人饒有興趣的打量著背負佛國遭受重壓的玄鳥,淡淡開口:


    “我是誰不重要,我來之緣由,才是重要之事。”


    九幽玄鳥艱難的抬起頭顱——她身上的佛國實在太重太重,佛國中無數生靈的誦經聲,也在無時無刻的衝刷著她的精神和意誌,


    在使她‘皈依’,或者說,在確保她的‘皈依’。


    “汝,是誰?”


    九幽玄鳥再度發問,聲音掀起驚天大浪,地上幽冥被驚動,很條強橫目光掃來,卻都被鳥背上佛國的無量光所阻攔。


    玄鳥警惕,在此神秘人的身上察覺到很危險的感覺。


    “一位.大羅?”


    她低沉開口:


    “既是大羅,汝為何可以自由行走?”


    大羅含笑:


    “太上的禁令固然強橫,但祂既然準允青袍客自由行走,吾借之鑽個空子,不算難。”


    玄鳥艱難的喘息著,佛國太重,經文聲刺痛魂靈,哪怕短暫醒來,對她而言也是一種煎熬。


    “汝此來,所為何事?”她發問。


    大羅金仙身上的混沌霧在翻滾著,聲音很沉肅:


    “昆侖墜,建木毀,天、界、地之三門現世,可惜那兒的強大者太多,去不得,去不得。”


    緩了緩,大羅金仙凝視著玄鳥,含笑道:


    “然,除卻鬼門關,並非無有其餘通往【九幽】的路了——你。”


    九幽玄鳥遲鈍開口:


    “吾?汝欲何為,到底何意,所求究竟為何?”


    “你背上的佛國中,有一座橋梁,可直達九幽——開啟橋梁,你會承載九幽之重,很痛苦,很難過,或許會死去。”


    大羅金仙平靜開口:


    “但,九幽可與凡世相連。”


    九幽玄鳥艱難道:


    “汝來尋我,便是商量開啟奈何橋?”


    大羅金仙笑了起來:


    “不,是命令。”


    ………………


    水下困陣。


    老狗如人般盤坐著,雪白的、密密麻麻的長細毛堆迭,似披大氅,佝僂的老狗爪撥弄琴弦,


    曲樂奏響。


    音律變幻,此刻急急驟雨,彼時冬去春風,也為幽咽悲怮,再化歌女哀訴。


    “無趣。”


    它雙爪按琴,輕歎了一聲,抖動身軀,如大氅般的雪白長細毛抖動,浪滾浪,雪滾雪。


    “虎骨酒也快喝完,八年無人送我酒矣。”


    開了最後一壇子虎骨酒,老狗神色平靜,自言自語間,語氣很低沉。


    豪飲一口。


    八年前,還時常有未知者沉酒入河,周老弟也常常來探望,算是這十萬年囚禁間最快活的一段時日,


    可惜,快活不再。


    “也不知我那侄女如何了?周老弟呢?”


    老狗不再豪飲,改為小口小口的品咂,知道這壇子酒喝完,就沒了,而於此囚牢中,還不知要度過多少年歲,


    或許十萬年,或許更久,或許要等到新紀元到來。


    “嗯?”


    它忽而抬眉,似有所覺,那水幕樣的囚牢邊緣,正在震顫微波,似乎這座困陣外,有什麽生靈在走近。


    一個很恐怖的生靈——否則絕不會因為單純的靠近、走近,引動陣變!


    老狗目光陡然鋒銳,是來宰自己的妖族大能?


    也好。


    “是某個小輩,還是某位故人?”


    哮天犬麵無表情的站起了身來,珍惜的將陪伴自己十萬年的古琴放在身後,旋而開始活動筋骨。


    刹那雷鳴,伴隨五彩光從身體裏浸出,將雪白的長細毛染成了五色大氅,鼻息流轉間,身後有一輪烈日!


    它嚴陣以待。


    ‘咚!’


    一聲劇烈悶響,可見那法陣邊緣,做囚籠之用的水幕在劇顫,連帶著整座囚牢都劇顫,


    頭頂碎石簇簇而落,未近老狗身周,便已被烈日灼成塵埃飄散!


    “來了?”老狗雙眸燦燦,看著水幕一次次劇震,水波蕩漾間,這處囚牢、石窟也有傾覆的趨勢,


    撞擊聲越發的頻繁,恰似擂擂戰鼓,當鼓點密集如雨時!


    ‘哢嚓!’


    水幕劈裂出一道微不可察的細密紋路。


    似乎因為囚牢困陣太過堅固,撞擊聲戛然而止。


    老狗蹙眉,來斬自己的妖,居然沒有解陣的法訣,要硬闖?


    呃,難道不是斬自己來的?


    它心頭犯起了嘀咕,但並未放鬆警惕,反而更加肅穆,因為這是能困住真王的陣,則能打裂大陣者.


    忽然。


    老狗耳朵一豎,順著水幕上的裂隙,聽見陣外響起淡漠的嗬聲。


    “請寶貝轉身。”


    老狗眨眨眼,請寶貝轉身?好熟悉.


    請寶貝轉身!!


    它頭皮猛然一炸,旋而看見水幕發光——是來自水幕外,來自困陣外的天光!!


    飛刀嗡鳴聲中,能困真王的大陣,驟然被撕裂,由一滴太陰弱水所化的萬人河流洶湧衝入,極致的純白天光遮蔽老狗一切視線!


    老狗雙目刺痛,下意識閉眼,在怒吼:


    “有病是吧!”


    “拿斬仙飛刀來斬本神君!”


    怒吼聲才落,洶湧的河水驟止,伴起一聲‘汪’!


    老狗下意識的睜開眼睛,頭皮發麻冷汗淋漓,朝入陣者看去。


    當先是一頭有古仙氣質的巨犬,拉拽著一輛浮於黃泉河上的仙金輦,輦後是一方幽冥界,沉浮諸鬼城,


    而輦上.


    則為一個從未見過的青年,端坐著,莊嚴而肅穆,恍惚之間,老狗有一種當初瞻仰天帝乘輦出巡的錯覺。


    天光倒卷,迴落至青年手中的小葫蘆,老狗坦然了,不再抱著反抗、決一死戰的心思,隻是輕歎發問:


    “此生能再見斬仙飛刀,能死在此寶之下,不算虧了。”


    “隻是,道友是何人?”


    話落間,


    老狗看見仙金輦上的青年失笑搖頭,隨意的收起了斬仙葫蘆,含笑道:


    “八年未見,哮天老哥便認不出我了?”


    老狗猛然怔住,念頭飛速流轉,有驚雷在腦海中炸響!


    它隻覺得從脊椎到後腦勺都酥酥麻麻,五色大氅般的長細毛都震顫了。


    “周周老弟?”


    老狗試探性的、難以置信的發問。


    “嗯。”


    周牧笑著從仙金輦上走下,一身素衣,踏步在被凍結了時光流淌的河水上,如履平地。


    故狗重逢,他亦感慨萬分。


    “是我。”


    素衣流轉仙光,周牧走近,笑容如沐春風:


    “許久未見,我來履行承諾,外麵的世界天寬地闊,哮天老哥可以去看一看,走一走紅塵了。”


    老狗從驚愕中迴過神,在狂喜,走上前,繞著周牧來迴的看:


    “周老弟,你的容貌.”


    “在外行事,為了避免麻煩,換了一副容顏。”周牧笑嗬嗬,看著老狗也不免迴憶過往,


    想起當初還很弱小的時候,正在感慨。


    老狗笑的臉都開花,滿腹疑問,一個接著一個。


    “周老弟,你這修為?”


    “周老弟,你這仙金輦?”


    “周老弟”


    周牧耐心的一個接著一個解釋:


    “我如今已然是大能,距離真王並不遙遠,這仙金輦,是我自己鑄造。”


    老狗興奮的搓著鼻子:


    “周老弟,你可想起了你的前世?精進這般快,你應該已然是真正的你了吧?”


    它一直以為周牧是【孔宣】的降世身,且堅信不疑——周牧當初也沒有糾正,需要這麽一個誤會。


    但此一時彼一時,如今的自己已然不需要‘忽悠’——呃,借用大聖名頭之事除外。


    “哮天老哥有所不知,我其實非是你所想的那位。”周牧樂嗬嗬道:“之前老哥你一直在誤會——不過我也的確和孔雀、大鵬,算是兄弟,嗯,義兄弟。”


    老狗聽的茫然,卻也沒去深究,而是追問它事:


    “不是也好,免得我提心吊膽,不知如何相處嗯,老周,我那侄女如何了?可還好?”


    “小念啊,她正在我幾位友人的幫助下,融合自身血脈,不久後或許可以功成,到時我會帶她去見一見小白龍,方才可讓她成為真正自己,一展絕世神姿。”


    老狗興奮的連連點頭,摩拳擦掌:


    “好好好,等離開了這兒,某的修為可以快速恢複,要不了多久可以重返【神聖】。”


    說著,老狗重重拍著周牧的肩膀:


    “等那時,周老弟你大可橫行天下,有我罩著你!還有你那幾位照拂小念的友人,我也當去拜謝!”


    它在開懷,認為前路一片光明,神聖足以稱雄天下,是最頂尖的戰力了,來去無所顧忌!


    “老周!”


    困陣消失,壓製消失,老狗感覺到自身修為已然在快速恢複了,大笑開口:


    “你那幾位友人可是太古仙?我定然要好好感謝,同樣會照拂他們,本君有恩必報!”


    周牧摩挲著下巴:


    “呃,倒也算是太古仙,不過”


    他話沒說完,哮天犬驚喜:


    “喲,真是啊?都是誰,說不定有吾的老友?嗯,肯照顧小念,定然是關係不錯的故人。”


    周牧輕聲咳嗽:


    “其中的確有哮天老哥的故人在。”


    “是誰?”老狗興奮,它孤寂十萬年,一想到可以麵見故人,更加開懷。


    “齊天大聖。”


    老狗笑容僵住,腦門上緩緩冒出了三個問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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