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太行山傳來消息,連續開了幾天的大會今日終於停了,不是已經談好了一切,而是因為裴林劍要帶領幾位天仙前往南海之邊祭拜玉蟾祖師,修為最高輩分最大的幾個人一並離開,還開什麽會,最重要的就是維穩,凡是不安的因素都被控製了起來。


    這也是南洲各地的景象,為了祭拜白玉蟾,各地有頭有臉的勢力領袖都要啟程,於是本來斷斷續續的衝突開始趨向平穩。


    與此同時太行山中天下各處修行宗門的隊伍也紛紛讓自家天仙啟程。


    彩光匯聚直奔南海之邊。


    唐真沒有打算去,因為他已經對著明月祭拜過了,而且他不想陪著白生表演,雖然說迫於道門,他讓薑羽阻攔了中洲下南洲,但不代表他就支持白生。


    而且他現在正像個魔修一樣鼓搗著兩根手骨。


    紫雲的信很簡短,隻是客觀講述了那一晚上南海之邊發生的事情,講的並不細致,但該有的也都說了。


    對於齊淵給自己選擇的死法,唐真覺的並不靠譜,因為根據白玉蟾的講述,起碼在二人辯道的時候,羅魔尊還沒有找到了所謂的解脫方法,當時這位尊者展現給白玉蟾的狀態就像是瀕臨崩潰的瘋子,隨後不久此人就自吞了,所以‘自吞’應該隻是她挑選的一個最符合心意的死法而已。


    更何況被自己分身分食到底算不算自吞都很難確定。


    但唐真也不認為齊淵就是完全死了,首先直到現在杜聖的茅草還固執的指著一個方向。


    雖然按師祖的說法,那可能是齊淵的一開分身,但唐真沒有這麽樂觀,他已經習慣了用最複雜最難測的視角去猜測聖人和尊者的行為。


    鬼知道齊淵最後會不會留下些別的手段!看到兩支手骨並不能讓唐真安心,隻有那茅草徹底隨風亂飄,他才會放下警惕。


    多多少少唐真也在變化,也在成長。


    而當他在自己房間鼓搗骨頭,房間外也有人在鼓搗著其他東西。


    姚安饒踩著一朵佛蓮落在了玉屏觀後殿,紅兒小胖一並迎出來,開始幫她從那朵佛蓮上往下抬東西。


    先說這佛蓮,當然就是來自萬佛窟第一窟‘蓮花洞’洞頂的那朵大蓮花,姚安饒用‘心佛’將它拓了下來,便得到了自己第一道飛行法術,雖然很慢,但終歸會飛了。


    而他們搬的東西自然就是‘佛’了。


    普陀山倒了,萬佛窟也是跟著遭殃,但不幸中的萬幸是,普陀山不像金童峰碎的那麽徹底,隻是側倒而已,山體崩裂的不算太狠,終究是留了些遺跡,所以便宜了撿垃圾的姑娘。


    你看如今玉屏觀後殿的廂房地上,四處擺滿了各種殘缺的佛身和佛手,簡直像是什麽恐怖的分屍現場,連小胖廚房的窗台上都擺著幾個巴掌大的無首菩薩擺件。


    “這種還能用嗎?”小胖舉著一截滿是裂紋的手臂問道。


    “不要著相。”姚安恕最近說話也越來越有佛宗的味道了,尤其是攻擊性隱藏了很多。


    紅兒拿著濕抹布專心的擦拭著新搬迴來一批石像,心中則在想著一堆亂七八糟的事,比如那個蕭不同到底跑去了哪、比如天命閣會不會按要求改榜、又比如唐真昨晚為什麽突然喝酒。


    小丫頭的腦子最近好像開竅了,開始惦記起很多事來。


    。。。


    同樣的時辰,望山城也剛剛醒來。


    小院裏,那棵老樹的葉子已經要完全掉光了,於是屏姐便沒有像往常一樣淩晨就早起清掃落葉,是在此時才起來開始熬粥。


    小小的灶房裏劈柴聲不絕,蕭不同靠著窗邊,感受著身下火炕逐漸變熱,人生第一次宿醉,讓他有些昏沉,不過身體倒是輕便了許多。


    聽著屏姐的忙碌聲,他突然像是想到什麽一樣開口道。


    “我要迴玉蟾宮。”


    灶房裏忙碌聲不斷,屏姐清亮的聲音傳迴屋內,“想迴就迴,與我說什麽?”


    蕭不同沉默了一會又道:“我昨晚說要找真君那句話不是認真的。”


    “我知道。”屏姐當然知道,她之前迴山時,並不知唐苟安是唐真,所以沒有說關於蕭不同的事,因為這很麻煩,可能引來大禍,說了也不過是給玉屏觀增加煩惱。


    如今知道了唐苟安就是唐真,她倒是有些害怕了,不太想迴去,不知道怎麽麵對那個戴著白抹額的少年,想一想都覺得有些尷尬。


    她掀開厚被,端著碗筷走進屋裏,開始在炕上的小桌子擺放。


    “但其他的話是真的。”蕭不同很認真的看著屏姐,可惜屏姐看都未看他,已經轉身走了出去。


    很快,她又端著熬好的粥迴來了,粥底有些糊,想來熬煮的時候沒有勤攪動,她看著蕭不同認真的開口道:“別管要做什麽,喝了粥再去,等我去把鹹菜拿來。”


    “好。”蕭不同笑著點頭,用自己僅剩的手接過粥碗。


    屏姐來到廚房打開了醃菜的缸子,然後驚訝的發現不知何時,前天剛從玉屏山拿迴來的醃菜已經全部吃完,隻留下壇底黑色的湯汁。


    “醃菜沒了,我去山裏取點,你等等。”屏姐迴過身,對著屋裏喊。


    沒有迴答,她去一趟山裏要走兩三個時辰,迴來便是下午飯了。


    屏姐推開屋門,發現屋裏已經空空蕩蕩,蕭不同早已不見蹤影,火炕的桌上粥食未動,熱氣彌漫,一並消失的還有她新買的劍,而替代劍留在床邊的則是那支白玉簫。


    屏姐微微皺眉,她不會吹簫,也不喜歡這個禮物,不論是謝禮還是其他的什麽。


    沉默的站了片刻,她邁步坐到炕上,拿起自己那碗粥,舀了一勺送進嘴裏咀嚼,果然沒滋沒味的,這粥真的需要配醃菜才行。


    她想起了唐真,那個傳說中的人。


    於是她猛地放下碗,奪門而出。


    日頭升至半空,玉屏觀的門被猛地推開,屏姐滿頭大汗的衝了進來,她一路跑到後殿,在滿地的石像雕塑中穿過,不管震驚的小胖和紅兒,一路殺到唐真的房門前,像是要打架一樣推開房門,然後大聲的對著裏麵喊。


    “唐真!醃菜呢?”


    唐真此時正在用一節指骨戳自己的額頭,被她嚇了一跳。


    這還是第一次有人在玉屏觀直接喊他的本名,觀裏人一般叫他‘唐公子’或者‘苟安’,杜有才、呂藏鋒等觀外知情者一般叫自己‘真君’。


    久違的聽到‘唐真’兩個字,他還以為是李一殺過來了。


    不過屏姐是什麽時候知道自己的身份的,她前天迴來時不還是不知道的嗎?


    他站起身,笑著道:“不急,醃菜在壇子裏,唐真就在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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