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停雲散,竹葉緩緩落迴了忘園的空地上,月光皎潔,唐真側過頭。


    “帥不帥?”


    紅兒點了點頭,“很帥氣,像是個大英雄。”


    “大英雄要變成大魔頭了,還有什麽話要說嗎?”


    “大魔頭加油。”紅兒揮拳。


    唐真笑了笑,拿著那遝紙一甩袖袍走向了簡陋的竹屋。


    自唐真拿到吳慢慢送來的抹額,他便一直將其作為修煉工具,幾乎很少主動用它激發術法,實際想來小到爬山大到打架,用一次兩次並不會如何耽誤修行,但他都忍住了。


    他在有意的隱藏著唐真的那一麵。


    也不知是隱藏給誰看的。


    但顯然,最先受他誤導的是離他最近的紅兒。


    她跟著唐真一路走來,在很多高不可攀的大人物嘴裏聽到他多麽多麽厲害,可她依然無法把那個人投射到唐苟安的身上。


    直到今日,紫雲翻滾,天地異色。


    如今的她也算是見過不少大場麵,夜月星輝籠罩一城,血雨彌漫自地而起,白日明月雙懸,鳳陽橫越高天。


    但那些都比不上自己的少年隨意的抬起手。


    好在這次她終於不用為仙凡之別而感到落寞,她可以拍著胸口說,什麽仙術?不過是取悅我的小套路!


    當然這麽說未必全對,用抹額來哄一個女孩確實是初衷,但唐真選了看起來陣仗最大的術法,自然還附帶了些別的打算。


    紅兒隻以為唐真剛剛攪動了天門山脈上空的雲層。


    並沒有意識到,唐真攪動的是天下的風雲。


    霞光不過兩息,世人可是等了足足兩年。


    劍光自玉皇頂起,一路飛向劍山,最終落入一個披散著頭發大碗喝酒的女人手中,隨後她借著醉意舞了一場劍,斬的劍山上空再無一片完整的雲彩。


    消息自然也來到了棋盤山,吳慢慢對此置若罔聞,她輕輕的落子,大有要吃掉對手大龍的意思,野狐禪師隨後做連,防止分斷,看此時棋盤上的局勢,棋聖竟是落入了守勢。


    消息還在走。


    走到了清水書院,跪在文聖廟裏的瘦弱書生的午餐久違的加了肉菜,走到了懸空寺,老方丈從鎮壓邪魔的地牢裏領出了一個笑嘻嘻的胖和尚,走到了張家學堂,一個富家子掐著腰把信使罵了出去,直說真是晦氣。


    之後走到了龍場,走到了大夏皇宮,走到了白馬寺。。。


    啊呀,這個天下太大,叫得上號的勢力太多。


    這個天下也太小,兩個字就惹的雞飛狗跳。


    。。。


    不過那場巨大的海嘯還太遠,最先能到的其實隻有兩撥浪潮。


    最先反應,也是最有機會找到唐真的人就在玉皇頂上。


    “許盟主!還請天門山脈立刻徹查,莫要讓來人隱匿了蹤跡!”玉蟾宮的兩位天仙大聲說道。


    隨著他們的話,玉蟾宮的白衣修士們紛紛起身,一副隨時要動身抓人的模樣。


    劍山三人此時也起了身,但並未看向殿外,而是緊緊盯著玉蟾宮一行人,雖然看起來勢單力薄,但這代表著劍山的態度。


    蕭不同微微扶住劍柄,這裏是南洲,誰的態度也大不過玉蟾宮的態度。


    許行看了看兩側劍拔弩張的局勢,臉色渺茫開口道:“什麽來人?”


    玉蟾宮的天仙臉色立刻沉了下來,“許盟主,此人與我玉蟾宮,甚至南洲都有大用。”


    “誰?”許行依舊不解。


    殿內安靜,是啊,你玉蟾宮說的再多,怎麽連個名字也不提?說到底你也不敢明目張膽的告訴天下人你玉蟾宮要生擒唐真。


    再說即便白玉蟾或許不怕紫雲仙宮的怒火,但許行可打不過紫華聖人。


    “盟主,我以為剛才的異象,應該隻是個紫雲仙宮的長老路過我天門山打個招唿而已。”玉女峰峰主忽然開口。


    “正是!”百劍峰峰主附議。


    金童峰眾人並不言語,算是默認。


    於是天門山脈的口徑統一了,紫雲不過是意外,今晚宴席才是主菜。


    “那就繼續吃飯吧。”許行笑著點頭。


    眾峰壓下心底的震驚,紛紛落座,隻可惜這菜進了嘴裏竟然嚼不出個滋味。


    呂藏鋒三人便也坐下,傳信已經發出,劍山很快就會來人,隻要今晚準聖的許行不出手,他們不覺得憑借玉蟾宮的兩個天仙加上一個蕭不同就能找到唐真。


    “走!”見天門二十八峰已經不再可能幫忙,玉蟾宮也不耽擱,化為流光便飛出了大殿。


    兩輪明月開始巡山。


    許行輕輕撫摸草帽的邊緣,他身為準聖且坐鎮天門山脈多年,其道乃地行,合之山川,歸之草木,是為農。


    某種程度上說天門山脈就是他的道場。


    沒人知道他是否直接鎖定了唐真,但可以肯定的是他一定感應到大致方向,可他偏偏坐著沒動。


    除了事發地天門山脈,最先感應到的自然是坐鎮南洲的玉蟾宮。


    海浪擊打著礁石,一個全身皆白的中年男人站在石上,看著自己手中的月亮,輕輕笑了笑。


    “終究是個年輕人,耐不住性子。”


    。。。


    南洲梨園祖庭


    薑羽隨手將身旁路過的小廝化為了灰燼,沒有驚唿驚叫,甚至沒有人發現,不像是殺了一個人,更像是燒了一張紙。


    她輕輕擺手,潔白手掌上沾染的灰燼隨風而散。


    “第五個了。”她輕聲道。


    這南洲的梨園祖庭裏怎麽藏了這麽多紙人?各個染著魔氣,卻又狀似常人,哪個魔修把這裏當了道場?


    她是不愛打架的,正義感也不算太足,隻要對方不當麵行兇,她就不會像周東東似的滿世界追殺,尤其是在兩年來第一個‘假期’之中。


    但這魔修似乎很好奇自己,一個個的紙人老往自己身邊湊,讓她實在心煩,便在心裏決定如果再有第六個紙人敢走到她的視線裏,那就連著主人一起燒了吧。


    梨園的另一側,一處僻靜幽深的小院裏搭了個臨時的戲台,台下站著擠滿了密密麻麻的觀眾,隻是人雖多,卻沒有一點聲息。


    像是站了滿地的孤魂野鬼,但是風一過,便有嘩嘩的紙聲響起。


    台上的戲沒有名字,隻是一個白裙女子在不停的轉,那不像是表演,簡直像是酷刑。


    裙擺紛飛,卻不見嬌美。


    腳步零碎,隻剩憔悴。


    “學戲呀,最重要的就是吃苦。”


    一個穿著戲服畫著濃妝分不清男女的人在台下開口道。


    若是有梨園中人在場便能認出他便是這幾年最火的角兒,萬大家!


    “吃你媽。”被迫不停轉著圈的白裙女子聲音冷冷清清,一時都分不清她到底是不是在罵人。


    萬大家也不氣,反而笑了起來,他側過頭對跪在旁邊的女孩說:“求娣啊!你跟她比起來就是太無趣了些,而且太醜了些。”


    “要是你能好看些,我就教你戲曲,讓她來學這破功法了。”


    沒人迴答。


    萬大家有些無奈的搖頭,自己兩個弟子有趣的完全不聽話,聽話的完全不有趣。


    哎,傳個道怎麽這麽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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