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拐子並不知發生了什麽。


    天黑的突然,那二尾子和天上的說話聲像是一陣陣的雷鳴,讓人根本聽不清,隨後二尾子帶著棺材不知去了哪裏。


    他唯一可以確定的就是姚安饒被他一並帶走了。


    此時的院子裏隻餘下了一攤血跡,不知是死是活。


    不過這些也是他管不得的了。。。


    他實在實在是太疲憊了,連喘氣都會覺得累,而且胸悶的不行,心髒每一下跳動都會疼痛,他需要休息一下。


    老拐子微微閉上眼,整個人側倒在了地上,像是一條垂死的老狗。


    就在他即將睡著時,忽然聽見了喚聲:“老先生,老先生。”


    費力睜開眼,視線有些模糊,隱隱可見一個小小的身影走進了小院,老拐子不知對方是誰,但被叫做老先生聽起來實在讓人歡心, 便也含糊的答了一聲。


    人影走近,竟是個八九歲的小男孩,臉上還帶有些稚氣,不過俊俏少年的模樣已經初露端倪,淡紫色的道袍上繡滿了各式雲樣花紋,腰間還挎著一柄好長好長的紫色寶劍。


    滿身的富貴擋不住少年逼人的英氣。


    老拐子沒什麽力氣說話,隻無意識的對他微微點頭。


    小道童走到了祠堂門前,然後遇到了與前人一般無二的問題,自然與前人一樣低頭認真的打量起了門檻,唯一不同的是,他沒有憤怒沒有著急也並不恐懼。


    他的眼睛有著幾分懷念與感傷,但那些又很快褪去,留下的隻有堅定。


    他看著門內躺倒的老人語氣平靜的開口道:“老先生別睡,我馬上就來。”


    說罷也不在門口逗留,隻移步繞向祠堂另一側。


    老拐子很想告訴他,這屋沒窗戶,你換到哪一麵也翻不進來的。


    轟——!


    一聲巨響,數塊巨大碎石裹著煙塵飛出,好在角度正好,才沒有砸到老拐子的身上。


    由花崗岩堆砌的祠堂外牆竟然被生生砸出了一個一人多高的大口子,這下的力道非常講究,力發一點,破的又急又快,才沒有將整座祠堂都連帶著搞垮。


    小道童利索的邁步而入,袖袍抖動,場間揚起的灰塵迅速散開,小小的個子像是什麽巨人一樣殺進祠堂。


    他快步來到老拐子身邊,伸出小手輕輕搭住了那幹枯的手腕上。


    此時老拐子的意識已經有些模糊,對這離奇的狀況並無什麽反應。


    周東東的眉毛蹙的很緊。


    他猶豫了一下,輕拍紫雲劍,一粒土黃色的圓潤丹丸便握在手中,將老拐子扶起,然後用手輕撚丹丸,一些零零散散的粉末落入了老拐子的口中。


    淡淡的苦味與香氣讓老拐子下意識抿嘴,隻覺口中津液突然分泌了許多,吞咽之後胸口的疼痛淡了少許。


    小道童收起藥丸,緩緩的用手輕撫老拐子幹枯瘦削的後背,真元渡入幫其消化藥力,老拐子隻覺身上暖烘烘一片,不自覺的大口喘起氣來,每喘一口精神便舒暢一分,好像自己就年輕一歲。


    隨著他的情況好轉,小道童的聲音也緩緩響起,“老先生,您這身體已經心力衰竭,壽元將盡,這藥也不過是老參吊命的功效。”


    那‘線’既然畫在這祠堂的門前,那祠堂裏的人自然是師兄要關照的人,他周東東便要盡力相救才是。


    但老拐子已經虛不受補,連消化那些藥粉都需要外人幫忙,這已不是什麽病,而是命盡了。


    老拐子聽的清楚,此時心想。。。。這藥怕不是——很貴吧!


    他砸吧砸吧嘴,感覺沒啥味,就是有點苦,於是道:“挺好挺好。。”


    也不知在挺好些什麽。


    周東東既然救不了對方,便要抓緊問些情況,“老先生,我有幾件事要問您,還望如實相告。我來此是為了尋我師兄,我觀門口那道線應是我師兄特有的法術,還望先生告知與我那畫線之人的模樣!是否是二十幾歲年紀,額心有黑印如指,隨身攜帶一截枯枝?”


    老拐子點頭,“是嘞!是三眼那娃嘞!”


    周東東麵色一喜追問道:“老先生可知他如今在何處?”


    老拐子此時的麵色已經開始紅潤,精神頭越來越好,他搖了搖頭道:“我不知道他去了哪兒!不過,該是昨晚就離開北陽城嘞!”


    周東東有些遺憾,但也微微鬆了口氣,隻要不在北陽城裏就好!此時城內修士亂戰,對於沒有真元的師兄來說過於危險。


    。。。


    由於黑幕籠罩,再加上血液折射將那本不算明亮的月光染得變了色,此時整個北陽城籠罩在深紅色的光暈裏,四處響起的尖嘯哭嚎更是讓周圍的環境愈發的壓抑恐怖。


    紅兒站的有些遠,在陰暗的天光下看起來有些模糊。


    唐真蹲在地上檢查著姚安饒的屍體,她的脖頸處被一柄長劍貫穿,雙手有血痕,可以想見她應是死前還用雙手抓著那柄刺穿她喉嚨長劍的劍鋒才是。


    幺兒有些害怕的站在紅兒身後探頭探腦。


    “這不是小姐。”紅兒聲音有些冷,但很堅定。


    唐真點了點頭,肯定道:“是七囚箱的分身。”


    紅兒沒有迴話。


    要說姚安饒在麵對死亡時能笑出來,唐真是一點也不意外的,但他絕不相信姚安饒會笑的這麽邪性。


    這具屍體笑的有些——過於開心了,露出的牙齒潔白整齊,反而更增添了恐怖氣息。即便姚安饒本體發瘋時也不會露出如此可怖的笑容。


    她隻是瘋子,並不是腦癱。


    紅兒應該也是如此判斷的。


    但還有個判斷唐真沒有說出口,看這笑容的邪性程度,恐怕並不是與本體還算相似的一開二開分身啊。


    如此說,姚安饒終究還是入魔了。


    唐真嘴裏有些發苦,隻希望她別真成了魔頭,不然自己豈不算是她的授業恩師?


    唉——


    就在剛才,他與紅兒騎著黑熊一路疾馳,正趕上玉蟾宮與棺仙對峙,險之又險的在夜幕落下前進入了北陽城。


    結果剛進西門,就在一地腐爛的活屍屍體和身首異處的太子中看到了被穿喉而過的姚安饒躺的筆直。


    當時紅兒的指甲都陷入了唐真的肉裏。


    不過萬幸隻是分身。


    “:既然姚安饒和師姐都不在此。”唐真認真檢查了四處,確定自己沒有看漏任何一具屍體。


    “基本可以確定是師姐將姚安饒帶走了。”


    “師姐的那位師父是參加了朝陽城法會的煉神境偽佛,很可能是第一批趕來北陽城的魔修之一,那麽他必然去過城主府!”唐真站起身“:走吧!我們也去城主府看看,若是。。。老拐子安在,他該是能看到全過程的。”


    紅兒點頭,上前攙扶住他。


    幺兒也趕忙小碎步跟上,牽住了紅兒的手。


    兩大一小的人影緩緩地走進滿是血紅色的北陽城,渾然無視那自天而下的月光與自地而起的血線。


    他們要橫穿群修鬥法的戰場,去問一位老人關於一個女孩的去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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