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跑是一個大學問,你比對方跑的快是一種跑法,你比對方跑的慢則是另一種跑法。


    太陽西沉,安香園裏,姚安饒坐在幹枯的大桃樹上,嘴裏輕輕哼著歌,雙腿微蕩,秋風微涼不時帶起白色的裙擺。


    她安然的像是一個忙裏偷閑的大小姐,在晚霞裏享受著自己的時間。


    但偏偏在這麽美麗的時刻總是有人打擾,陣陣嘶吼聲在園外響起,一具具身影出現在晚霞之下,那是群活屍,看起來與昨晚的有些不同,他們身上的略微幹淨一些, 身體也沒有特別的僵硬幹枯,十分的。。。新鮮?


    太子煉製這些的活屍都是北陽城裏的百姓,很多都是無法長途跋涉的老人或者病人,而且他煉製的效果也比不上師父,隻算是會動的屍體罷了。


    姚安饒歎了口氣,輕輕一躍跳下桃樹,從腰間拿出劍符,擺出禦敵的架勢。


    她很謹慎,尤其在上次被師姐欺騙偷襲後,這次她不會放任何一個活屍靠近自己!


    但那群活屍並沒有衝鋒而上,隻是遠遠地站在劍符攻擊射程的邊緣。


    “喂!你們幹嘛?不是來打架的嗎?難道是偷窺我?”姚安饒有些做作的做了個環臂的動作。


    “隻是等待而已。”一道聲音響起,師姐走出了活屍群。


    “等什麽?”姚安饒好奇問道。


    “等天黑。”師姐一邊說一邊走。


    “幹嘛?晚上活屍厲害點?”姚安饒依舊是一副好奇寶寶的模樣。


    “不,晚上夢魘能活動自由些。”師姐微微一笑,隨手點了點自己額頭,一道模糊的白光緩緩浮現,在晚霞的餘光中若隱若現,好似一個人。


    姚安饒眉毛挑起,突然麵露驚愕,猛地抬手指向師姐身後,“你師父!”


    隨著她抬手一道劍光飛速劃向師姐,若是師姐隨著她的手指迴頭,那麽這一劍便會將她攔腰斬斷。


    但師姐沒有,她隻是輕輕一躍,便躲開了那道劍光。


    “這種小把戲是沒用的,以你入道境的修為,除非我在你十步以內,不然你那道劍符隻能逼退我,不可能砍到我。”師姐隨口解釋。


    姚安饒倒是無所謂的攤攤手,“不試試怎麽知道沒用,再說雖然砍不了你,可是砍死那道夢魘也不錯。”


    剛才那隻夢魘甚至沒有被那道劍光斬到,就被帶起的風吹散了。


    姚安饒本就是奔著夢魘去的,相較於活屍,夢魘的速度比較慢,殺傷性也不大,但是它可以離地數米移動,與活屍形成天上地下的配合,這會大大加大了她防守的難度。


    “哦,如果你想砍的話,可以隨意。”師姐無所謂的揮了揮手。


    幾十道夢魘緩緩飄出,每隻都很模糊,好像隨時會消散,一時空氣都涼了幾分,重重疊疊像是一大片雲霧。


    姚安饒眉毛皺起,抬手一道劍氣,朝濃霧最深處飛去。


    唿!立時破開一個大窟窿,那劍光沒有絲毫減弱,這些夢魘根本無法抵抗劍符的殺力!


    姚安饒的眉毛依舊皺著,因為那窟窿又開始緩緩閉合。


    “我大概有個兩千隻夢魘,大多是無思無想的殘魂,平常隻用來形成霧氣當個障眼法使用。”師姐的聲音在霧氣中響起,“沒想到如今有了奇效,根據估算你大概能使用那劍符四十次,那個紅衣服的女孩應該隻有二十次三十次,算上那個少年頂多也就百次而已。”


    “等到天黑,我會讓夢魘掩護活屍向前。”師姐的聲音很飄忽。


    姚安饒領會了她的意思,夢魘在夜晚時會變得更具象一些,它們二十隻三十隻一團包裹著一隻或者數隻活屍向桃樹靠攏,在分不清裏麵有多少活屍的情況下,姚安饒他們必須每團霧氣都要斬開,這樣活屍與激發符籙的損耗便會出現逆轉。


    昨晚太子在第一次衝鋒時,驚慌之下讓眾多活屍一擁而上,紅兒幾乎每道劍氣都斬開十數具活屍,再加上最後他企圖一勞永逸,又發起衝鋒,最終才導致兩百活屍死光,但是紅兒和姚安饒還留有餘力。


    如今師姐抓住了他們最大的軟肋,要慢慢累死她們!


    姚安饒臉有些白,似乎有些苦惱,拍了拍幹枯的桃樹問道:“喂!怎麽辦?”


    桃樹裏沒有迴答,似乎一時也沒有想到辦法。


    姚安饒有些無奈的又爬迴了樹上,“那就等天黑再看吧!”


    白色夢魘的薄薄霧氣中師姐看著坐在樹上愁眉苦臉的姚安饒皺起了眉頭,太子小心的借著活屍的掩護來到師姐身邊,此時他的左臂已經完全萎縮,黑色幹癟的皮膚緊緊貼著骨頭,連帶著左半邊的身軀都有些被吸得脫相了。


    “師姐,這次我們一定要沉住氣!累到他們無力反抗!我要活捉他們,逼問他們那寶物和劍符的用法!”


    師姐心不在焉的點頭。


    她看著晚霞下姚安饒那美麗的麵龐,看著她發白的臉色,突然瞳孔微縮!


    “不對!”


    她提劍大步向姚安饒走去,渾然不顧身旁太子的攔阻。


    姚安饒看見師姐在霧氣中走出,有些意外道:“哎?不說晚上一決生死嗎?”


    師姐沒說話,繼續大步走疾走。


    姚安饒挑起眉毛,從腰間再次拿出劍符,“這是等不及了?那為什麽不讓活屍和夢魘先衝?”


    師姐依舊不說話,走的越來越快,而且路線筆直,已經快到了二十步內。


    此時姚安饒若是催動劍符應當是對師姐有威脅的,但她沒有,反而認真看著師姐的腳步,好似在數,顯然她在等師姐進入十步以內,一招致敵!


    師姐渾然不知,大步向前,已經進入十步!


    姚安饒手中劍符抬起。


    師姐繼續直線行走。


    姚安饒對準了師姐的脖頸。


    師姐登上了土丘,這時她已經來不及躲避了,下一秒劍光就會割下她的頭顱。


    噌!


    劍光亮起。


    師姐將長劍架在姚安饒的脖頸之上,姚安饒握著劍符的手平舉著對準師姐,但她終究沒有激發。


    沉默,夕陽最後的一絲餘暉中,姚安饒的長發飛起,劃過那柄平穩的長劍,然後斷成兩節。


    姚安饒笑了笑,放下手中的劍符,有些無奈道:“呀,被你發現了。”


    師姐沒有說話,隻是看著姚安饒,“樹呢?人呢?”


    姚安饒有些無力地坐倒,喃喃道:“我就說瞞不住!”


    任何計劃都有漏洞,有些漏洞能彌補,但有些漏洞不能,而這個計劃的漏洞不但不能還十分明顯!


    姚安饒剛才在砍師姐和夢魘那兩道劍氣的時候,桃樹依然是幹枯的。


    也就是說剛才姚安饒不是用了《禦靈有術》來借助桃樹的真元催動劍符,而是她自己催動了兩次,所以她的臉色發白不是因為想不到對策,而是因為她靈氣枯竭了。


    她如今的境界似乎勉力也就能催動兩三次劍符,所以師姐才大搖大擺的走到她麵前。


    “你是棄子?”師姐聲音很平靜,但她其實很生氣,她被騙了,姚安饒兩次毫不顧忌的使用劍氣讓她沒有第一時間意識到對方的外強中幹!被這種上不得台麵的小角色騙了讓她感受到了侮辱!


    姚安饒笑了,帶著報複成功的喜悅,“你昨晚詐了我,今天我詐了你,很公平。”


    長劍猛地一顫,噗嗤!


    一隻胳膊高高飛起,白色的衣袖帶起一片血光,姚安饒甚至來不及痛唿,疼痛讓她的瞳孔放大,整個忍不住翻倒。


    她的左臂被齊根而斷了。


    “我隻問你最後一次,另外兩個人呢?如果你再不說或者說些沒用的,我就把你交給我的師弟,你的身子會被練成一具活屍,靈魂會被變成我的夢魘,我會把你裝進一隻懷了八個崽子的狗的身子裏。”師姐的聲音冷淡,她沒在開玩笑,她沒有什麽虐待他人的樂趣,但是若是有必要她也不介意用任何魔修手段達成目的。


    現在她需要那兩個人的逃跑方向,她一直以為另外兩人用了他們昨晚的手段藏在樹蔭裏,如今來看,那個少年似乎就是為了讓她這麽以為,昨晚才用那種躲藏方式!


    不知道他們已經跑了多久!


    我一定要殺了他們!


    姚安饒的額頭滲出大滴汗珠,整個人有些哆嗦,不是害怕,而是疼得,因為她在笑,麵目扭曲的笑,聲音低低的不時帶著沉重的吸氣聲。


    聽到裝進狗的身體裏,她實在忍不住笑了出來,覺得這件事果然很奇妙。


    那截自己的手臂就落在她眼前,潔白的手腕修長的手指像是玩偶,依舊握著那張劍符,這種感覺也很奇妙。


    師姐靜靜的看著她,沒有因她的瘋魔有任何動搖。


    “嘶。。。其實。。我拖得時間也。。差不多了。”姚安饒磕磕絆絆的說著,“我。。。告訴你。。方向。你。。。”


    “我讓你死的痛快。”師姐接話道。


    姚安饒臉色已經白的滲人了,她要死了,語氣愈發微弱。


    “西門。”


    噌!長劍抖動。


    一顆美麗的頭顱滾落土丘,一路染上無數塵埃與血跡,黑色的頭發撲散開卷住了臉,很快便與昨晚的活屍們分不出彼此。


    師姐沒有多言縱身而去,太子鬼鬼祟祟的來到無頭無臂的姚安饒屍首旁,將那被斬斷的手臂撿起,掰開手指拿出劍符!謹慎的揣入懷中,嘴角壓不住的露出笑容。


    像是怕被人看見他又趕緊停住,擺出一副慌張的樣子,向師姐離開的方向追去,“師姐!師姐!!等等我!她會不會是騙咱們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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