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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下變故來得實在太過突然,無論堂內還是堂外,幾乎所有人都隻來得及發出一聲驚唿,卻壓根做不了下一個動作,對此行為加以阻止。而朱暄更是心下一沉,知道事情不妙,一旦丘陽被一刀所殺,此案就徹底說不清楚了。


    就在大家以為丘陽必死時,隻聽得他陡然一聲痛唿,身子隨之猛地向下一沉,竟使這劈向其咽喉的一刀變作從他頭頂處掠過,隻將他的官帽連著發髻砍斷,使頭發一下披下,顯得狼狽不堪,但卻並未真個受傷。


    直到此時,有人才看清楚,卻是楊晨在這緊要關頭突然抬腿狠狠一掃,將丘陽掃得倏然跪倒,才讓他免去了這利刃加頸的危險。與此同時,楊晨雙手又猛然探出,如兩把鋼鉗般扣在了動手之人的手腕和手肘處,使其無法再做出下一步的舉動來,口中則叫道:“李典吏,你這是要殺人滅口麽?”


    這個突然暴起揮刀劈向丘陽的,赫然正是李興。此時的他,卻是一臉的惶恐,趕緊把手一鬆,丟下了手中刀,開口辯解道:“我……我隻是激於一時義憤,這才糊塗出手,還望大人恕罪……”


    “把他給本官拿下了!”朱暄當然不可能信他這鬼話,在場的所有人都能明確地感受到他剛才欲圖滅口丘陽之心,要不是楊晨反應夠快,出腿夠猛,恐怕丘陽此時早已成了一具屍體了。


    但讓人有些意外的是,即便李興幹出了這樣的事情來,縣令大人又下了命令,可那些衙差卻依然有所猶豫。好在,如今這裏可不光隻有這些不怎麽服從上官號令的衙差,隻一愣間,那些個蒙人戰士已惡狠狠地撲了上來,七手八腳間,就把已被楊晨控製住的李興給按到了地上,使其再難有掙脫的可能。


    而楊晨,在撒手之後,又若有所思地盯了李興一眼:“莫非當日在陳家門前從我手下逃脫的就是他麽?這兩刀看著還真有些相似呢。”


    他的思緒很快就被驚堂木的一聲啪響所打斷,隻聽朱暄怒聲問道:“李興,你為何要殺他?你可是他的同謀,眼見事情敗露所以想要殺人滅口?”


    “大人……卑職說了,我隻是一時氣憤,這才出的手,還望大人明鑒哪。”被按在地上的李興卻並不承認自己的罪行,依舊大聲為自己開脫著。


    而朱暄卻並沒有理會他的辯解,而是轉頭再次看向了丘陽:“丘陽,事到如今你還想要包庇這些賊人麽?你可看到了,他們為了自保,都做出要直接將你殺掉滅口的舉動來了。”


    “我……”依然跪在地上的丘陽臉上頓時猛然一陣糾結。剛才,他確實因為身份敗露而在恐慌下想把事情真相給招出來。可在經曆了這場變故後,他反倒想得有些多了。


    對方既然敢如此肆無忌憚地在堂上欲置自己於死地,就說明他們完全是有恃無恐的。要是自己真招認了一切,就真能治這些人的罪麽?別到時候,反倒把自己和家人的性命給搭了進去。


    這麽一想後,他反倒猶豫了起來,張了張嘴,卻是一句話都說不下去了,隻能呆呆地跪在那兒,滿心的忐忑與無奈。


    “丘陽,你竟還如此冥頑不靈麽?”眼見他再次沉默,朱暄當真是又急又怒,不由得再次猛拍驚堂木加以威嚇。


    這時,剛才一直隻作冷眼旁觀的汪寧賢再次開口了:“縣尊大人,以下官看來,此事依然有著許多疑點,他丘典吏一向循規蹈矩,怎麽可能幹出如此喪心病狂的事情來呢?而且還說他居然和我偏關縣裏的駐軍有所勾結,才想著謀害大人。這……也太匪夷所思了吧。別是有人為了使我偏頭關發生內亂,才策劃出來的一個離間之計吧?大人,此事可不能不察哪。”說話間,他的目光不時就往楊晨幾人身上瞟去,其針對的目標不言自明。


    而隨著他這話一出,其他人也紛紛附和了起來:“是啊大人,雖然他們口口聲聲說自己乃是從大同而來,是受了楊一清大人之命,可誰能確保這不是他們所編造的謊言呢?而且,他們都是蒙人,其言實在難以叫人相信。”


    “大人,他們來我偏頭關時,還聲稱自己是什麽塔肅部的人,現在一轉眼,卻又成了大同守軍,如此反複無常,實在難免讓人心生疑慮哪。”


    “大人,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還望大人莫要中了這些人的奸計……”


    “你們……”看著這些下屬官吏居然都說出了這麽番話來,朱暄氣得渾身直打顫,可一時間卻又不知該做何反駁才好了。


    這時,聲聲冷笑卻突然從楊晨的口中發出,隻見他看著這些人,連連搖頭:“真是想不到,這小小的偏關縣裏,居然也是能人輩出,竟能說出此等顛倒黑白,不論是非的話來。難道你們忘了我之前早提到過幾個證據了麽?不提這兩名刺客,還有季師爺可以為證呢。他派去的兩名查看關牆內情之人可是一直都沒有迴來。大人,何不請季師爺出來作證?”


    “不錯。”朱暄這才迴過神來:“你,速去把季師爺請來二堂。”他指了指堂外一名雜役下令道。


    相比於那些衙差,這位可就聽話得多了,當即就應命快步而去。


    而在聽到這一說法後,汪寧賢頓時又是一陣變色,他深深地看著楊晨:“你到底是什麽人?剛才隻有他們表露了身份,可你卻一直沒有說出自己的姓名來曆?你,到底是誰?”


    隨著他這一說,眾人才全都把疑慮的目光落到了楊晨的身上。此時,眾人心裏都生出了一個古怪的感覺來,此人看起來好像對自己等人都相當了解,所以今日在堂上才會屢屢被他占據上風。而且仔細看來,此人的模樣似乎也有些熟悉的感覺。


    堂外的正德臉上不覺露出了玩味的笑容來:“這下有趣了,不知他敢不敢以真麵目示人。要是他不把真實身份拿出來,便會被這些人拿住破綻加以質疑,可要是他表露了身份,恐怕處境也相當堪憂哪。”


    朱暄也沒想到此時汪寧賢會突然來這麽一手,頓時也露出了糾結為難之色來。因為在其看來,楊晨現在的身份依然見不得光,可要是再作逃避,隻會讓對方抓住機會加以反對。


    楊晨的眉頭也迅速地皺了起來,但很快,卻舒展了。隻見他嗬嗬一笑,口中說道:“各位還真是貴人多忘事,連我這個相處近半年的同僚都認不出了麽?”說話的同時,已伸手在自己的臉上一陣揉-搓,片刻間,改變了他臉色和臉型的粉末就簌簌而落,將他的本來麵目徹底顯現了出來。


    一時間,堂上眾人都張大了眼睛,露出了難以置信的神色來:“楊……楊晨!”有人幾乎是用顫抖的聲音叫出了他的名字來,有幾位更是驚得往後一縮。


    楊晨挺身而立,一副從容無懼的模樣:“不錯,正是我楊晨了。”


    “大膽楊晨,你居然還敢迴來!快將他給我拿下了!”汪寧賢頓時急吼吼地叫了起來,一指他道:“原來這一切都是你在暗中策劃……大人,此人可是犯了數條重罪的要犯,他的話是絕不可信的。”


    “我看誰敢拿我?”楊晨冷著張臉,拿目光往躍躍欲試的那些差役臉上一掃,便已嚇得他們不敢上前了。


    他們可還記得之前楊典史在被囚入大牢後是如何殺死數名好手脫身的,剛才也見識了他疾若迅雷的出手,救下了丘陽,自然不敢以身犯險了。


    朱暄則是一臉的糾結,現在楊晨把身份揭開,卻叫自己如何處置呢?畢竟,他還是在逃重犯呢,總不能當什麽都沒有發生過吧?


    “大人,下官有一言要稟報於你。”楊晨並沒有理會汪寧賢等人盯著自己的異樣目光,而是突然轉身,朝朱暄拱手道。


    “你……你說。”略作遲疑後,朱縣令還是點頭道。


    “其實下官一早被人認定為殘殺陳家滿門的兇手一事,完全就是被人所陷害。至於其中原由,正與我此番重迴偏頭關所查的案情有關。因為陳誌高一案牽涉到了關城城牆上的弊案,那些與之勾結,中飽私囊的官員擔心下官從中查出他們的累累罪行,這才會先下手為強,將這麽個滅門慘案的罪名加到了我的頭上!”楊晨此時已不打算繼續隱瞞什麽,便照實說出了真相來。


    此言一出,自然是引得堂內堂外一幹人的驚唿。汪寧賢的心更是猛地一沉,但他還是極力反駁道:“楊晨,你這些所謂的真相完全是捏造出來的。我們可是有真憑實據能證明當日那起兇案是你所為,你可有麽?”


    “我當然有了。”楊晨毫不相讓地迴道:“既然如此,就且讓我將整件事情的真相都說出來吧,到時候看你們還如何狡辯!”說這話時,他的目光便在李興和丘陽兩人身上轉動了一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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