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


    月吟溪罕見的和他說了這麽多話後,又躍上樹丫,打算離去。


    齊道臨在下麵喊道:“你去哪裏?”


    “她走了,我總要出去轉一轉的,不然又怎麽解釋我不在家?”


    “轉一轉,是要巡林嗎?我看你的其他族人都住在一塊地方。”齊道臨繼續問道。


    這半個月他沒有就在附近活動,連著林子中心也秘密探索了一番,覺得這裏多少是有一點特殊的。


    “我是信靈……職責。”月吟溪居高臨下,瞅一眼齊道臨,止住了話頭,不再過多解釋。


    “信靈?”


    齊道臨嘴裏念叨著這兩個字,想要理解是什麽含義,再一眨眼,那少女已飄然離去。


    還是這麽特別啊,他歎了一聲,以前從未見過這樣性格的人,似乎對什麽事情都不在乎,也不對任何人假以辭色。


    罷嘍,罷嘍。


    他不再去想著這些東西,看向已經倒塌了一半的木屋,下意識地撫了撫下巴的胡茬子,迴憶起她的話。


    “我建的木屋子,真的很醜嗎?”


    人對自己創造出來的東西有著天然的濾鏡,他從不覺得自己的木屋子醜,反而覺得還挺好看。


    齊道臨在腦子裏想起樹妖族其他妖怪的木屋,還有黃風城的民居,和自己的木屋一番對比後,臉忽然僵住了。


    直式牆體,平蓋房頂,方正的結構,僅留一人通過的門……


    好像,還真挺醜的哈。


    屋子已經塌了一半,修起來太麻煩,經過一番對比之後,他也不想要原本的木屋了,幹脆推平算了。


    三兩下除二,剩下的一半很快就被齊道臨拆掉。


    他重新修築起了木屋,根據腦子裏的記憶,一點點的精修,內部銜接、外部形狀,每一個支撐點都需要恰到好處。


    每一個銜接點都需要把木頭削齊,稍稍差錯就要報廢或者重製,精神凝聚下,時間流逝飛快,直到夕陽西下,齊道臨才堪堪完成了三分之一。


    木料灑落一地,他擦了擦並不存在的汗水,臉上帶著明顯的疲憊感,身體不累,精神上損耗挺大。


    親身打造精巧的木屋,才能感受到建築這門藝術的精深。


    他坐在木料上,抬首就看到了遲遲歸來的月吟溪,雙眸對視,兩人都愣了一下,然後目光移開。


    月吟溪看向齊道臨身後的半成品木屋,齊道臨目光則是從臉上移到白嫩的玉足上,腦子忍不住在想:妖族易形都不穿鞋的嗎?


    “迴來了?”


    “嗯。”月吟溪本就是清冷的性子,話不多,場麵一度冷卻。


    “信靈的巡邏任務,真的那麽久?我觀你日出出門,日落方歸。”


    雖然有些唐突,但齊道臨還是問了出來,他一直很好奇,樹妖一族生存的林子很大,但對於妖王境的月吟溪而言並不算多大,巡林也不至於會用去一天的時間啊。


    當然,他也沒指望得到迴答,兩人的交情並不深,可以說幾乎沒有。


    果不其然,月吟溪走向樹洞的身形頓了下,又徑直走進了家。


    齊道臨收迴目光,看了看逐漸昏暗的天色,以及牆都未建成一半的木屋,無奈一笑。


    “看來,今晚要天為被,地為床嘍。”


    次日,齊道臨悠悠轉醒,已然日上三竿,那姑娘估計早就出門了吧,他這樣想著,一邊拾起木料,繼續幹起沒有完成的活。


    連挫連建,他早已熟練,等到中午,木屋已經修到房梁處,可偏偏在牆麵和頂側的地方犯了難。


    連續切了好幾塊木料都不如意,忽然,風的唿嘯聲變烈,一物向他飛來,他穩穩當當的接住。


    是一塊木料,上麵有幾處凹陷和平滑的切割麵,他抬首往木料飛來的方向望去,一道倩影端坐在樹幹上,靜靜的看著這裏。


    這是什麽意思?


    他試著將木料放置,剛剛好,想要對著月吟溪道一聲謝,可她卻早已離去。


    傍晚,新木屋大功告成,造型順眼了許多,至少月吟溪路過的時候沒有再出手。


    第18天,齊道臨率先清醒,堵住了樹洞,告知月吟溪可以開始“種樹”了。


    她領著齊道臨四處奔走,一連十天,都在栽植樹種的路上,兩人也能進行簡短的交流。


    中途,有不少樹妖族人遇到兩人,鑒於月吟溪的信靈身份,它們對於齊道臨並沒有多大意見。


    第29日,月吟溪告知齊道臨已經不再需要新樹苗,剩下的就是栽培的過程。


    隻需要她在巡林過程中照料就好了,明麵下的含義是暗示他已經可以麻溜的滾蛋了。


    引起損毀林子,本就是他的過錯,尚有一恩未報,他裝作聽不懂,賴著不走。


    “那我也一起吧。”


    之後一月間,齊道臨跟著月吟溪去進行所謂的巡林,發現她總會在幾個地方停留一兩個時辰,一來二去,時間過得飛快。


    觀望月吟溪靜坐的身影,齊道臨能從她身上感到一種孤獨的感覺,仿佛有什麽東西籠罩著她。


    無法掙脫,或者說不願掙脫。


    他知自己無力改變,於是開始和月吟溪講述一些外麵的奇聞異事,就算是清冷如她,也會閃著微綠的眼眸,一字不落的聽到從未接觸過的事物。


    時不時會插上一句,眼底是好奇和向往。


    第三個月初,齊道臨想要帶她出這片林子,看看與眾不同的風景,她沉默著,腳步紋絲不動。


    然後,齊道臨離開了半天。


    月吟溪坐在樹幹上,耳旁沒有了往日的嘰嘰喳喳和有趣的故事,竟然覺得格外的不適應。


    不知不覺間,她竟然習慣了他的存在。


    傍晚,小樹洞迎來了熟悉的客人,齊道臨迴來了,他手裏拿著一根木棍?上麵串著紅彤彤的圓狀物,足足八個。


    他把木棍伸到她的近前,笑著對她說:“這是糖葫蘆,很好吃。”


    原來是故事裏的糖葫蘆,她接過,道了一聲謝,新奇的目光打量了一會兒,才放到嘴邊輕咬了一口。


    真的,很甜,很好吃。


    像是故事裏描述的味道一樣。


    第70日,齊道臨拉著她到木屋裏,神神秘秘的掏出一個木雕。


    “我聽月啼暇說,今天是你的誕辰,想送你一個禮物。”


    “我看你那裏很多木雕,想著送你一個不一樣的。”


    木雕是一個人物,精致的麵容,背著一把弓,肅殺的氣息撲麵而來,活靈活現。


    初見時的月吟溪,是他心中最深刻的印象。


    “不久後我就要離開了,想著留下一點東西作為紀念來著。”


    月吟溪接過自己模樣的木雕,雙目怔怔,默然不語,轉過身去,齊道臨看不清她的表情。


    “謝謝。”


    之後二十餘日,一如往常,巡林,講故事,默契自生。


    三月達,齊道臨離去,離前告訴她恩尚未還,若有急事,必生死相隨。


    慕容欣還在等著他迴去……他不敢在這裏停留了。


    那日,月吟溪沒有去送他,而是待在自己的小樹洞裏,注視著掛在床頭的木雕,眼中是道不明的情緒。


    樹林困住了她的軀殼。


    然而,短短三月,那個從天而降的人類男子,帶走了她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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