衍一在九洲正道眼前露了臉,便退了下去。老爺子接著上前,道:“他才入門,日後自有他在九洲行走一日,到時就要仰賴諸位幫襯了!”


    說罷老爺子頓了頓,道:“我瞧著小輩才俊們都有些蠢蠢欲動了,咱們也該叫他們下場玩玩,更叫帝君瞧瞧咱們小一輩的風采了!”


    此時湖上又是一聲洪鍾大呂響徹雲霄,今日會盟的比鬥切磋便開始了。


    閣主上前道:“咱們今日便改改規矩,不做抽簽比鬥了,也免得總有些叫不到的,玩不盡興。稍後我下個指使,咱們九洲的才俊便各憑本事了!自願上場的可都要各自警覺了,咱們雖然改了規矩,可還是兩兩比鬥,稍後要是晚了一分,可就要再等一場了。稍後鍾聲一響,咱們諸位便可準備上場了。”


    “諸位同袍,我可先去湖上等著你們了!”閣主話音才落,又聽見一聲鍾聲後,就聽見萬象聲音在湖上迴蕩。眾人還沒反應過來,萬象已將腦後輪光一閃,現身在湖麵中央。


    雖說萬象如今身下坐著的是他從凡間帶迴來的尋常輪車,然而這五日萬象坐在上麵,總有些閑來無事的時候。每每此時他便用自己神氣去祭煉這輪車。這輪車到底是數千年金絲楠木的天材地寶的材質,這麽他斷斷續續的祭煉了五日,竟然真的被他將其中的陰質渣滓煉去了個七七八八,成了一件小乘法寶。此時他還沒有將閣主給他打造的那一架西方金屬精英輪車煉成,坐著這金絲楠木的輪車往來移動,也算是隨心所欲。


    此刻這輪車在停在浣裳湖水麵上,萬象安然坐在其中,竟然也生出些遺世之感。說起來老一輩們耳力驚人,都聽見了方才湖邊的竊竊私語,才有了皇甫絕一個沒忍住出言為萬象撐腰的舉動。萬象雖然比不上老一輩的道行,到底也是修為日漸深厚,聽到了不少。隻是他原也是為了立個威勢才來的場上,早有些心理準備,也不曾在心中認真。


    隻是到底方才皇甫絕給他出了個頭,雖然萬象頭一個下了場,一時之間湖畔眾人竟沒有一個敢來迎戰的。萬象等了一陣兒,好像有些不耐煩,抬眼掃了一眼湖畔,麵上輕笑開口,道:“隻怕我如今這個樣子是真的叫各位有些大跌眼鏡了。本該是祖父壽辰當日便下場同各位較量一番,印證修為的。奈何有事耽擱,不想如今再見,時過境遷,我也不是諸位原本認識的那個令狐家幺子了。不過我是誠心來同諸位討教,不知哪位同袍還瞧的上我這個瘸子的,也上場來切磋一場,我也好見識見識別家神異?”


    其實也怪不得無人上場應他。他是中極神土古世家的幼子,雖然基本次次會盟都來露臉,卻甚少下場,真正見識過他手段的同袍不多。哪怕真正心思赤誠之人,從小聽過萬象名聲,誠意要與他切磋一番的,也都顧及他的身份,雙方都不能盡興。就算真的有些道貌岸然,幸災樂禍的宵小,一想到皇甫絕方才的態度,也一時之間不敢動什麽歪心思,自然更不敢上場同萬象做過一場了。


    不過好在人性有些時候是好揣摩拿捏的。既然是些道貌岸然之輩,真正用心錘煉過心性的並不在多數,自然也沒有幾個耐得住性子的。他們見許久無人上場,忽然又有些蠢蠢欲動起來,一顆爭名奪利的心,也莫名躁動起來。大約還是萬象在同袍眼前展露的本事少了些,雖然都聽過些他的事跡,卻總也對他的本事有些疑問,到了這些心術不太正直的人心中就更成了不過是仰仗家中底蘊而已。如今又見著他這麽個明眼人一見就是傷殘了的樣子,又不知他有天降功德滋養道軀,更要覺得他如今該是道行受損。即便有些心思活泛些的猜得出來他這次上場,大約是扮豬吃老虎,來找人立威的,又會些謀劃,便知道此時很不該上前。可是總有些腦子沒有那麽靈光的,那在九洲正道眼前揚名立萬的欲望一起來,便是一股邪火,壓不下,撲不滅,非要將五內都燒盡了才算完。


    正因為有這種人性使然,萬象才好立威。


    忽然湖邊有數道輪光飛起,當中有一道淺綠輪光當先衝出,來到了浣裳湖上,浮在空中,俯視萬象:“小少主。東北震洲蒼木劍門下吳仁,得罪了!”


    這吳仁顯出形貌,是一個微胖男子,長相還說的過去,就是五官瞧著不甚舒服;他身後背了兩口劍匣,仿佛有凜冽煞氣從中透出。他那般居高臨下的瞧著萬象,雖然口中說著得罪,可他眼中隱約的輕視之外,都是求勝心切。


    萬象聽了他自報家門,笑了一聲,點頭道:“蒼木劍原是左道歸真,早成了正果。師兄能拜在他的門下,足見師兄天資。既然蒼木劍是憑劍術見長,請師兄出劍罷。”


    萬象才說完,還不等令狐閣主宣布開場,就見吳仁背後劍匣之中,一口碧綠劍光破匣而出,直取萬象。


    萬象見了,大喝一聲:“來得好!這正左兩家之長煉成的仙劍,我倒真是早就想見識一下了!”說完腦後大道功德寶輪輪光大盛,極速飛出,同那一道劍光纏在了一處。之所以沒用自己的三口仙劍迎他,是因為他知道蒼木劍門下就是用鐵桐木煉劍,吳仁背後兩口仙劍用的鐵桐木雖然是五千年上下成材,仍舊遠比自己的三口仙劍差了許多。他怕若是放了自己仙劍出來,隻怕不用五十迴合便要將這兩口仙劍斷成數截,怕是會害了吳仁的根本,狠狠落了蒼木劍的麵皮,實在有損九洲正道的情誼。


    萬象雖然知道這吳仁上場的用意,可也不想做的太過。他的確需要一個人來立威揚名,但若是真的用吳仁數千年的苦修做代價,不僅怕是要叫人對他升起恐懼心思,適得其反不說,更是有違上天好生之德。他是老天傳道,天道門生,自然也不能如此行事。計較之下,便隻用輪光相迎,更不用狠招相對,好照顧九洲同氣連枝的義氣。


    吳仁這兩口仙劍本就是五千年鐵桐木造就,本就堅硬非常,如同神鐵,加上他數千年的修行加持,眼見他將那一道劍光在空中催的大亮,同萬象的輪光空中鬥在一處,竟起金屬鏗鏘之聲,倒是叫湖畔眾人都有些驚訝,也都對他的修為有了些讚歎。


    隻是那劍光到底不是金屬精英並五行精華熔煉,萬象今日又有種種機緣,道行大漲,寶輪受了多番淬煉,輪光更是今非昔比。加上他老天傳道教出來的根底,尚未煉氣化神,隻開了一朵鉛花之時都能借著輪光同鬼臉娘一爭鋒芒,如今更是早不可同日而語。吳仁的劍光雖然在空中縱橫往來,淩厲非常,但萬象安坐輪車之上,淺笑如舊,也不做什麽動作,隻有一道輪光卷起無匹神氣瑞彩,同那一口蒼木劍相鬥,你來我往之間竟隱隱要占了上風。


    吳仁和萬象這樣鬥了一陣,發覺自己隻放一口仙劍並不能占什麽便宜去,不由心中有了一絲煩亂。他擠出一絲微笑,道:“小少主果然好修行。小心了。”話音才落,他從背後劍匣中將第二口飛劍放起,使兩道劍光一同來取萬象輪光。


    吳仁原想自己有近七千年的修為,而萬象出世不過三千年,到底是個年輕的,即便是天賦異稟又自幼修持,也不至於要自己出盡全力。加上他也先入為主,以為萬象如今經脈不通,一身道行更要不如從前,自然不能從自己劍下討到好處。他不解萬象此時上場的用意,隻覺得他十分沒腦子,便更輕視了他許多。


    他自己托大,以為能討個頭彩,也能在九洲揚名,才搶著上了場。不想同萬象交手不過幾個迴合,已被萬象在從容之間,借著輪光給逼入了下風。此時此刻他才有些明白過來,發覺萬象上場竟是立威來的,自己一時腦熱,反而是來給人做嫁衣的。


    隻是他如今已經上了場,且二人已經過了數招,若是此時認輸,自己想要揚名的想法便成了畫餅,也要下了師門的威風。如今箭在弦上,便隻能再出新招,繼續鬥下去。


    他到底還是有些小聰明,隨他師父煉劍時,將一口劍按子母陰陽,煉成了一對子母劍。兩口仙劍一道放出,才是用了全力。既然一道劍光不能占到便宜,他便也收了自己的對萬象的輕視,將兩口仙劍一道放出,開始全力施為,準備認真同萬象比試比試了。


    萬象見他把子母雙劍一同放出,知道他用了全力。想著從前沒聽過蒼木劍的教法裏有煉雙劍的路子,他自己又是個劍癡,便想要同他玩一玩,也好好瞧瞧著雙劍的門道。於是萬象將輪光催的更亮,迎上了吳仁的兩道劍光。


    吳仁兩道劍光,一深一淺,在空中你來我往,舞得眼花繚亂,錯綜複雜。雖然看著十分烈火烹油一般,卻竟是個花架子。萬象仍用輪光同兩道劍光你來我往之間,發覺他兩口劍光放了出來,也不過隻是多了一個迷障罷了。縱容多了許多誘敵深入的假招式,但是總覺得像是小孩子鬧著玩一般,十分不夠看的。


    萬象見吳仁兩道劍光仍舊不能同自己爭鋒,漸漸覺得有些無聊,心道:“這樣沒有章法的招式,淵兒大概都不會用了。他這樣的修為在蒼木劍門下隻怕也不過中下一流,想出來爭風冒頭倒也說得過去。隻是這樣的花架子,蒼木劍門中的長輩放了他出來,難道是要自毀招牌嗎?”


    他實在想不明白,索性不再去想。左右自己玩心也過去了,倒不如早早了結了,也好再瞧瞧有沒有什麽真的有才學之輩,可以好好試試身手。


    於是萬象打了個哈欠,道:“師兄妙思,將本來一劍煉成了這子母雙劍。這本該是個極好極妙的作為,可是師兄怕是耽溺在自喜之中,忘了二劍分化,各需功夫。雖然你這一身道行不淺,可是這劍上的根基,著實是虛了點。”


    吳仁一聽萬象開口,心中驚訝,不可思議:自己將兩道輪光催到極致,可是對上萬象的輪光,卻隻覺得一陣好似時一團軟綿綿的棉絮,無處著力;一陣是汪洋大海,波濤洶湧,難以抵擋。二人鬥法你來我往之間,自己已經拚盡了全力,絲毫不敢大意,生怕一個不查會被萬象這洶湧澎湃的道力給卷了去。從他出手到現在不過一刻鍾功夫,萬象不僅從容不迫,還能談笑風生的說自己劍上根基虛弱,語調之中更仿佛透出些看不上的意思。他忽然仿佛看見了自己上場前輕視萬象的嘴臉,頓時後悔自己托大輕敵,隻覺得自己在九洲英雄前出盡了洋相,開始在心中懊恨起來。


    這時萬象開口道:“我自認從小受祖父教導,在劍術上學的還算不錯。不如我也用劍,也算是展示一下自己所學,如何?”


    萬象說完,將輪光收迴腦後。同時身後一流衝天水氣噴薄而起。萬象一聲:“小心了。”


    隻見那一流衝天水柱之中,化出兩口冰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直取吳仁的子母雙劍。這兩口冰劍雖然是萬象借了水氣所凝結而成,可劍氣大盛,淩厲無匹。才同吳仁的兩道劍光相交,一陣鏗鏘劍鳴便在浣裳湖上迴蕩,竟震得有些初次來參加會盟的小輩們有些頭暈。


    而吳仁這邊更覺得難過:雖然萬象的兩口冰劍徒有劍形,卻似有萬鈞之勢,又好似能吹毛斷發,鋒芒逼人。自己的蒼木劍在萬象劍芒之下,竟好似腐木泥磚,根本抵抗不得。此時此刻他心中不由得萌發了一股怯場之意,卻又因為自己心中仍有執念,不甘心在人前輸的太快。於是他再提三分真力,手上飛也似的化了六個指訣,往前一指,兩口仙劍頓時大放毫光,一股純然的甲乙木氣從劍上散開來。


    原來萬象使水氣化了兩口冰劍出來,水氣旺盛,借著從水生木的道理,竟給他借助用來長他兩口蒼木劍的靈感。他用心禦劍,借著現在劍上氣勢大漲,想直取萬象。可是他這一番動作,反而惹得萬象發笑,道:“咱們隻是比試而已,怎麽師兄倒發狠了?雖說師兄用的是五千年鐵桐木煉就的仙劍,有水氣助長,大有助益,可終歸咱們是在鬥劍,師兄劍上沒有劍氣,光有這純然的甲乙木氣又有何用?劍乃百兵之長,本落在金屬,終歸金克木,師兄將這甲乙木氣催到極致,難道不怕敗的更快?更何況劍乃君子,師兄如此執著輸贏成敗,隻怕是還要再好好煉氣養性,不然再練千年,怕是這劍上功夫還是這般樣子。”說著,萬象略一用神,口中道一聲:“破!”


    赫然見兩口冰劍之上,劍氣凝練數尺,縱橫捭闔,勢不可擋。吳仁兩口蒼木劍上原本大盛的劍光,不過同萬象兩口仙劍的數尺劍氣對了四五招,便再難支撐,失了神光,掉落空中。萬象伸手將這一子一母兩口仙劍攝住,反手一送,迴歸吳仁背後劍匣當中:“煉劍一路,師兄若不修身養性,煉養三寶,終歸不得要領,如何能將劍用的好呢?既然師兄有這樣煉劍的上好根骨,便該好好養劍,千萬別荒廢了這蒼木劍的名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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