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步,她沒有辦法替她決定,所以要怎麽樣,就看她自己了。


    傅明雪看著那藥丸,苦笑了一聲,仰頭便吃了。


    她對傅家人已經沒有什麽留戀的了。那都是她的至親,可最後她受了天大的委屈。他們不但不幫她療傷,反而還將她推了出去。


    她今日的這般的境況,傅家人也有推卸不掉的責任。


    不一會兒,柳夢妍眼裏閃著點點淚光,從裏麵出來了。


    拓跋澤言見她這般模樣,心下一軟,上前道:“她已經服藥了?”


    柳夢妍木訥地點了點頭,終究還是走到了這一步,她突然有些恍惚。


    她不知道這一步是否正確,可是她也不想傅明雪再這樣活著。


    曾經光華如明珠的少女,一夕之間身敗名裂,被拋棄在這尼姑庵裏了此殘生!


    柳夢妍對自己說,能救她一次,興許就挽救了一個女子的一身。


    “我們先藏起來吧,想必傅家的人也快到了。”拓跋澤言說完,便拉起還木訥的柳夢妍的手,一閃身,避到牆後去了。


    果然,他們剛閃去牆角,傅家夫人和傅明雪兄長便帶人來了。


    傅夫人腳步匆匆,臉上帶著悲傷之色,看上去明顯很著急。


    但是傅明雪的哥哥卻有沒那般著急,臉上甚至還透著些許的不情願。


    兩人進去之後,卻隻見傅明雪安靜地躺在床上。


    傅夫人險些暈倒,好在被一旁的人扶住了。


    帶來的大夫上前察看了一番,接著轉身歎了口氣,搖頭道:“傅小姐已經無力迴天了。”


    聽到這句話,傅夫人更是受不了了,馬上推開傅明雪兄長的手,跌跌撞撞地來到床前,哭著喊著傅明雪。


    “我苦命的女兒啊,你怎麽就這麽想不開啊,你這一走,娘可怎麽辦啊!”


    可是這個時候,傅明雪的哥哥卻一臉的不耐,但是他又不能什麽也不做,隻要去拉傅夫人扶起來。


    “娘,她去了就去了。去了反倒好,她讓傅家丟了這麽大的臉,讓傅家蒙羞,倒不如去了更好,活著也是累贅!”


    傅夫人正哭得傷心,聽到自己兒子說出這般冷血無情的話,頓時悲痛不已,自己的妹妹去了,他居然還能說出這樣沒良心的話!


    “住嘴!她可是你妹妹!”


    麵對傅夫人的斥責,傅明雪兄長卻隻是冷哼一聲,“自從那件事情之後,她便不是我妹妹了。”


    傅夫人聽完這話,差點休克了過去。本以為她父親已經是冷酷無情的了,沒想到,她的兒子,傅明雪的親哥哥,也是這般無情。


    “她有什麽錯?她做錯了什麽?發生那件事情,明明最痛苦的就是雪兒。明明不是她的錯,卻要讓她在這裏受苦,太不公平了,太不公平了!現在雪兒去了,你們就滿意了!”


    傅夫人實在是忍受不了了,嘶聲力竭地說道。


    傅明雪兄長被傅夫人說得有些心裏不知味。


    “娘,妹妹現在都已經去了,您就讓妹妹先入土為安吧。”


    他不想在這個問題上多廂爭執,因為現在說再多也無益了。


    柳夢妍和拓跋澤言站在外麵聽到裏麵傳來傅夫人的質問聲,都有些不是滋味。


    傅明雪做錯了什麽?


    明明受傷最深的是她,卻還要經受這些流言蜚語的折磨,還要受親人這般冷酷地對待,這世道,也太不公平了。


    在不知不覺中,柳夢妍忍不住暗暗握緊了雙拳,身子也跟著有些顫抖起來。


    拓跋澤言見柳夢妍情緒有些異樣,將手輕輕放在她的肩上拍了一拍,似乎在安慰。


    柳夢妍感受到肩膀處從拓跋澤言手心裏傳來的溫度,心情竟然果真漸漸安定了下來。


    見她慢慢平靜了下來,拓跋澤言嘴角忍不住勾起微微的一笑。


    裏麵傅夫人哭得罵得也累了,傅明雪兄長隻是站在一旁,看不出有什麽表情。


    見母親的情緒慢慢好轉,他才道:“娘,我們還是讓妹妹盡早入土為安吧。”


    傅夫人雖是悲痛不已,但是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她再怎麽傷心,也無濟於事了。


    傅明雪兄長連忙讓那些家丁將傅明雪的“屍身”抬至早已準備好的棺木內,傅夫人最後看了一眼傅明雪,才讓家丁將棺蓋蓋上了。


    棺木從靜思庵的側門抬出,被安置在了一輛準備好的馬車裏。


    傅家人便上了馬車,帶著傅明雪離了靜思庵。


    柳夢妍和拓跋澤言騎著馬悄悄跟在後麵,兩個家丁也騎著相隨。


    傅家馬車並沒有迴城的打算,而是向更加荒野的地方跑去。


    柳夢妍暗自高興,果然她料想得沒錯:傅家人根本不打算將傅明雪運迴傅家墓園安葬。


    因為傅明雪被認為失了貞節,現在又這般自戕而死,傅家人覺得傅明雪丟盡了傅家顏麵,故此就沒有資格進傅家的墓園,更何況她隻是個女子。


    到了地方之後,傅明雪的兄長令幾個家丁開始挖坑。


    傅夫人在一旁坐著,臉上的淚痕還未幹又添了新的淚痕。


    傅明雪曾經是她掌上的明珠呀,如今卻落得淒然如斯,孤身被安葬在這樣的荒郊野外之地,又叫她如何不傷心?


    坑挖好了,傅明雪隻是被草草埋了進去,隨意立了個墓碑。


    上麵甚至都沒有親人的名諱,隻有傅明雪一個人的名字。


    這算是將她永遠逐出傅家了嗎?


    柳夢妍遠遠地看著,想起與傅明雪在長公主府上的情形,也不過剛剛三個月前的事情。


    沒想到轉眼,那個美貌端莊、氣質優雅、談吐得體的傅家大小姐就這樣被自家人草草安葬!


    真是諷刺呀!


    傅夫人還跪在碑前痛哭不已!


    她哪裏知道,當初送傅明雪來靜思庵竟是她們母女兩見的最後一麵了。


    柳夢妍看見到這個場麵,心理不由得著急起來。


    眼見著時間一點一點地過去,若是傅明雪在棺內提早醒了過來,那就糟糕了。


    她著急地樣子落入拓跋澤言的眼裏,他拉著她的手,“放心吧,這藥效還能持續一會兒。”


    柳夢妍點了點頭,話雖是這樣說,可是她心裏還是不安,隻希望傅家人快些離開。


    已經對傅明雪如此絕情絕義了,又何必故作憐惜呢!


    傅夫人大哭了一頓之後,傅明雪兄長怕耽擱太久,讓那些看傅府笑話的人得知,便硬是將傅夫人拉起來,“娘,我們還是快些迴去吧,不然被走漏了風聲,便不好了。”


    傅夫人點了點頭,隨後便被扶進了馬車內,架著馬車匆匆而去了。


    待傅家馬車的馬蹄聲完全聽不見了,拓跋澤言立刻讓那兩名隨從即可動手掘墳。


    在四人馬不停蹄的挖掘下,終於,挖出了棺木。


    四人將棺木抬起來,直接用鏟子撬開了棺蓋。


    柳夢妍馬上查看傅明雪的情況,隻見她依舊閉著眼睛,臉色蒼白,毫無生氣,真的就像一個死人一般躺在裏麵。


    柳夢妍大驚失色,伸手去摸傅明雪的臉,依舊是冰冰冷冷的,“徐大夫說這藥不是隻能維持大半日嗎?怎麽她現在都還沒醒?”


    拓跋澤言命人將傅明雪從棺材裏抬出來,放到馬車上去,“看她這個樣子,應該是藥效還沒有過。”


    接著,他又吩咐小廝,將這墳墓還原,不然被傅家的人發現就不好了。


    上了馬車之後,柳夢妍將傅明雪抱在懷裏,心裏有一種說不出的難過。


    外麵的事情辦好之後,拓跋澤言迴到馬車內,見柳夢妍一臉的憂傷。


    傅明雪都已經救出來了,她應該高興才是,怎麽卻還是一臉愁眉不展的模樣?


    “事情都安排好了,你也不必憂心了。”他安慰地說道。


    可是柳夢妍的神色卻並沒有得到多大的緩和。


    拓跋澤言不知道如何去安慰柳夢妍,更不明白她是在為何事憂心。


    “四姑娘還有什麽未解的心事?”


    柳夢妍宛自苦笑了一聲,搖搖頭,她也不知該如何和拓跋澤言解釋,因為說了他亦不會明白。


    “作為一個女子,活在這世間,真是一件辛苦的事情。”她輕輕歎道。


    拓跋澤言微微蹙了蹙眉,但並沒有再說什麽。


    如今這世道,本就是男人的世道,女子最多隻是錦上添花,若是一朝無用了,大概就會像傅明雪這般。


    草草葬於無人問津的荒野,就像她上一世那邊,絕望而死。


    兩人就這樣靜靜沉默了一會兒,外麵的家丁將那墳墓還原之後,也隻是靜靜地守在馬車外,沒有來打擾。


    好像這天地都變得寂靜了許多,柳夢妍還沉浸在自己的思緒當中,拓跋澤言假裝閉著眼睛,卻時不時眯著眼打量著柳夢妍,卻始終沒有說話。


    在沉靜了半晌之後,躺在馬車內的傅明雪的臉色漸漸恢複了過來,身子也漸漸暖了起來。


    柳夢妍心裏一喜,抬起頭來正好撞上拓跋澤言打量的神色,兩人皆是臉一紅,都有些尷尬地轉過頭去了。


    就在這時,傅明雪緩緩睜開了眼睛。


    感到懷裏的人動彈,柳夢妍一看,傅明雪已經醒了,剛才的愁緒一下子煙消雲散了。


    “你終於醒了!”她很是驚喜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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