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顯然,比起殺手性子練就得還不完全的方遊,長生的殺手性格已經深入骨髓了,麵談寡言,習慣忍下疼痛。


    不過長生那顆心,分明半點也不像殺人不眨眼的殺手該有的心。


    看到方遊被圍攻那會兒,根本不等她說什麽,長生直接就衝了上去救人,他分明是重情重義的,為了夥伴的安危,可以奮不顧身。


    “單獨行動似乎太危險了,也沒覺得單獨行動讓我們更快地找到溪水。這迴還是一起走好了!”柳夢妍說著,便自顧自地跟上長生的腳步。


    她不需要走到長生前麵去,就跟在長生後麵走,也讓她覺得挺不錯的。她想當他們的主子,本該居高臨下地命令他們,等著他們保護她。


    可事實上,比起居高臨下的姿態,她更習慣於與他們一起戰鬥,一起受傷。


    真正花了心思收服的手下,她恐怕會狠不下心來當作工具一樣去利用,如果哪天眼前這五人忠心為她效命,那不僅是他們保護她,她也有義務保護好他們五個。


    方遊質問她,她不需要他們五人為她殺人,那她需要他們為她做什麽。這就是她的答案,不好說出口的答案,如果他們留下的話,自然而然就會知道的答案。


    她要他們做的是,保護她,也被她所保護。“


    這是一口極小的湖泊,位於隱蔽的山穀之中,細細的溪流緩緩地匯入其中,水質清澈,一望見底。


    柳夢妍檢查了湖水之後,對五個人使了個眼色,“脫了,然後跳進去。”


    冬日將至,這會兒是極冷的,這種季節裏跳進溪水裏簡直要命。


    不過長生五人都不是吃不得苦的人,對於柳夢妍這樣的命令,眼睛都不眨一下,就脫了上衣要往裏跳。他們可不僅是不怕冷而已,他們哪個不是傷口還在淌血的,其中還有方遊這樣的重傷病人,傷口碰到冷水,光是想想就讓人心生懼意。


    “等會兒?”柳夢妍卻出聲喊住了他們,“都脫了,褲子也別留。除非你們想讓追命香殘留在身上。”


    這下饒是五個吃得起苦的殺手也沒法照做了,若是要寸縷不著,實在是很難照做。


    柳夢妍看那五人站在原地沒動,沒有再催促他們,而是拿出一塊黑布條來,綁在了腦袋上,遮住了自己的雙目。


    “這樣可以了嗎?”柳夢妍問。


    沒有人迴答她,但是她聽到了有人開始脫衣服的聲音。


    再過了一會兒,開始響起了落水聲。


    待到五個人都跳進小湖裏後,柳夢妍走到了湖邊,將隨身攜帶的藥粉混入了湖水裏。


    深山裏的十四天,過得異常艱辛與漫長。當長生五人活著走出深山時,尚且還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


    唯一真實的是他們身上滿滿的傷口,疼到麻木的感覺,和破爛的不成樣子的衣服。


    當初江雪和他們五人一起踏上大街時,所有人都向他們投來怪異的目光。


    “現在的乞丐都這麽招搖嗎,六個人站一排走在路中間。”


    “真是太囂張了,要不是怕髒了自己,我真想去教訓他們一頓。”


    “哪還用你去教訓,沒看見他們身上都還在流血嗎,顯然已經被人教訓過了。”


    聽著路人對他們的議論,長生默默地側過臉,盡量避開眾人的目光。這要放在以前,碰到這種情況,他肯定能心如止水,可是跟柳夢妍混了十四天之後,他覺得他的羞恥心又迴來了。


    其他幾人見柳夢妍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樣,也就堅持著目不斜視,定力不能輸給一個女子,還是一個出身高門的女子。


    “你確定追命香已經化解了?可別隻是你瞎說的。”方遊就走在柳夢妍的旁邊,一邊目不斜視假裝淡定地走著自己的路,一邊開口問道。


    “要是沒化解,你現在能安安穩穩地走在這大街上?”柳夢妍反問。


    “你覺得現在怎麽就是安安穩穩的了?”方遊實在不敢苟同柳夢妍的這種說法。


    “怎麽,難道你現在覺得心裏很不安?”柳夢妍調侃道,她之所以能這麽自信地走在這條大街上,是因為以她此刻狼狽的模樣,誰都認不出她來。


    既然大家都認不出她,等她洗個澡換身衣服又是整潔的柳夢妍,今日的事可以當作不存在一樣,那麽又有什麽好在意的呢。


    方遊怎麽可能承認他自己現在覺得臉皮有些掛不住,產生這樣的想法簡直就是他以前作為一名殺手,素質都不過關。


    “你別轉移話題,你說化解了就化解了,我怎麽能信你。”方遊氣惱地道。


    “信不信不是由你嗎?你若是不信,又能有什麽辦法,我沒辦法,你更沒辦法。”柳夢妍敷衍地迴道。


    方遊氣不過,又無話可說,便閉上了嘴,沉默了一路,自己生著悶氣。


    柳夢妍一行將要到左相府的時候,柳夢妍停下了步子,迴過身看向五人。


    雖然還沒踏進左相府的大門,但這塊地方已經算是左相府的地盤了,平日裏素來沒人踏入,這會兒也沒有其他人在場,隻有他們六人。


    “我隻需要一名侍衛,這人會站在人前,由著所有人看到他的模樣,以後需跟隨在我的左右。所謂侍衛,你們必定明白到底是個什麽樣的活。而剩下的四人,不能出現在人前,我要求你們藏在暗中保護我!”


    經曆了十四天,其間天天都要遭遇到追兵的攻擊,他們的下場一次比一次慘,可也一次又一次地並肩作戰。五人日日赤誠相對,跳入湖水中,對柳夢妍毫不遮掩。即便柳夢妍蒙上了黑布,可這些日子裏,他們也一天比一天習慣,無意識裏地便開始信任他們的這位新主子。


    到這個時候,柳夢妍也對這五人有了新的了解,十四天前是陌生人,互相提防甚至互相憎惡,但是到這會兒,早已互相熟悉了許多,柳夢妍心中已經有了決定,這五人,可以留。所以現在她要同他們說這些。


    這是最後一次,如果他們五人有人不願意聽從她的安排,她會由著他們離開,他們身上的追命香是真的已經化解幹淨了,如今根本不需要她的幫忙,這會兒離開是再容易不過的事。


    她不會強求,就算強求也留不住人,全看這五人自己的選擇。


    “這難道不是由你決定的嗎?”其他人一貫地沉默,隻有方遊又開口說話了。


    “我幾時強求過你們?此刻你們若是不願意為我效命,隨時可以走。就是看在我給你們解了追命香的份上,別想著來報複我刺殺我。”柳夢妍坦白了說。


    “你希望誰成為侍衛?”長生直接當作沒聽見柳夢妍說的這句話,問道。


    這五人一副什麽都沒聽見的冷漠模樣,已經是對她最好的迴答,柳夢妍麵上不露半分,心中卻是高興的。


    “侍衛當是你們五人之中武功最低的,這樣別人才會低估對付我的難度。真要哪個不開眼的人派人來殺我,侍衛應付不了,剩下的四人就能幫我把殺手給收拾了。”


    這一句話過後,選擇成為侍衛的人,便是承認了自己的武功最低,可是侍衛有暗衛遠比不上的地方,暗衛見不得光,侍衛要比暗衛自由得多,擁有更多的光彩。


    “方遊,你來成為侍衛。”長生直接替方遊做了決定,也是替柳夢妍做了決定。


    其實大家都看得出來,年紀最小的方遊功夫最不濟。


    方遊一聽就不樂意了,“我不要,我不想跟在她邊上,隨她差遣。”


    長生擅自要求方遊當這個侍衛,其他幾人也都沒有意見,像是所有人都在輕視方遊的實力,可事實上,又何嚐不是長生幾人對方遊的保護。因為方遊的年紀最小,所以他們讓方遊站到能活得更自在的地方。


    而暗衛,悄無聲息地活著,也會悄無聲息的死去,比殺手又能好上多少呢。隻有站在人前的侍衛,死時才會有人為他難過,有人一直記得他。


    “看他這模樣,不夠穩重,容易壞事。你當真覺得,我身邊唯一的一名侍衛,該由他來擔任?”柳夢妍看著長生的雙眼,道。


    對於長生而言,因為方遊小,所以他們應該讓著他,而對於柳夢妍來說,這五人並沒有什麽不同,長生也好,其他人也好,如果不願站在陰影裏,她便不會逼迫。好不容易脫離了無雙閣,難道不就是渴求著過上和正常人一樣無拘無束的生活嗎,她讓他們成為暗衛守著她,算是她自私了。


    可這就是她最初的算計,她做一係列麻煩事的目的,肯定不會心軟而放棄。


    長生點點頭,一臉冷漠的神色,不過這時候看起來格外的認真。


    不相處不會明白,殺手也不乏講義氣重感情的,隻是能讓他們順著本心走的時候太少了,他們所麵臨的情境令他們不得不假裝冷硬心腸。


    因為認識了長生這五人,柳夢妍如是想。


    “那麽,從此刻開始,你們四人就得是不存在的人,令我也察覺不到你們的存在。隻有方遊,將跟我一起,光明正大地踏進左相府。你們四人的傷,我不管,你們要洗澡換衣服,我也不管。我隻知,在我需要你們的時候,你們若是沒有及時出現,便是你們的失職。”


    在深山裏的日子固然艱苦,但是接下來他們的任務也未必輕鬆。她不知道該如何訓練自己的暗衛,她看起來經驗滿滿信心十足,其實她什麽也不懂,她能做的隻有相信這幾人會好好保護她。


    柳夢妍話音剛落,這四人便離開了原地,幾乎隻是一瞬,便都消失了個幹淨。


    這般幹脆利落,倒讓她有些無奈。雖然跟這幾人的相遇不是什麽愉快的經曆,不過到底同生共死了一些日子,讓她明白了這幾人的性子。


    看似寡言冷漠,總讓人有種自己被無視了的感覺,其實他們已經將她的所有話都聽了進去,看起來木楞呆滯,其實做起事來最是靠譜。比起多說廢話,他們更傾向於遵從命令,一聲不吭地把自己的任務完成。


    殺手一定不止這一種類型,有的擅長偽裝,有的擅長欺騙,可獨屬這一種不善表達本該狡猾卻偏偏最是老實的,最令人心疼。


    “走吧。”柳夢妍看向方遊,衝著方遊露出了一抹微笑。


    這是這些天來,方遊頭一次看到柳夢妍露出真正的笑容,沒有虛假的意味。雖然此刻柳夢妍的模樣慘不忍睹,早沒了平日裏的好相貌,可這一抹笑方遊也硬是看成了最動人的笑容。


    這一定是因為他見過的女子太少了,才會產生這種幻覺,方遊這般想著。“


    左相府柳夢妍的小院裏,雖然已經接近冬日,不過今天陽光燦爛,坐在院子裏曬太陽暖洋洋的。


    邊上是被楚玲瓏纏住了的方遊,蹲在一旁撥弄枯枝的楚墨,和在她耳邊喋喋不休的楚江流。


    “姐,你上哪兒找來的這麽個呆子,笑都不會笑的。”楚江流不滿地說著。


    本來柳夢妍身邊沒有侍衛也沒有丫鬟,跟在柳夢妍身邊的也就他和楚墨哪個,本來這樣也已經顯得他沒什麽用了,再來個武功高強的侍衛,豈不是把他襯托得更沒用。


    “我的侍衛,你管我是上哪兒找的。”柳夢妍眼皮子都沒抬一下,敷衍地迴答道。


    “我這不是關心你嗎?來曆不明的人,一直放在身邊,出事了怎麽辦,特別是他武功那麽高強。”楚江流道。


    “你怎知他武功高強?我不也會兩招,哪用擔心這個。”柳夢妍再度敷衍道。


    “不是啊,他看起來就比你厲害。姐,你這樣毫無戒心的心態是最要不得的,要真出了什麽事可就來不及了!”楚江流企圖動搖柳夢妍,他可不希望繼在智力上碾壓他的楚墨之後再多個在武力上碾壓他的家夥。那他在親姐的身邊還能有什麽存在感!


    “那你說怎麽辦?”柳夢妍都懶得吐槽親弟的擔憂,楚江流是在低估她的智商,這些哪需要楚江流來為她擔心,她自然早就考慮好了。


    “讓他走人吧,要侍衛的話,左相府裏身手好的家丁不也挺多的嗎,我也可以保護你的!”楚江流趕緊順著柳夢妍的話往下說。


    “江流叔叔,你還是少替姑姑擔心了,多擔心擔心你自己吧!爺爺不是說你明日就要進宮去給四皇子當伴讀了嗎,現在怎麽還有空在姑姑這裏吵吵鬧鬧。”連楚墨都聽不下去了,忍不住開口打斷。


    在一個作為侍衛的外人麵前,楚江流這副不淡定的樣子,太丟人了,他都不想承認這家夥也跟他一樣姓楚。姑姑不知從哪裏找迴來一個侍衛,以後跟姑姑最親近的人會變成那個侍衛而不是他或者楚江流,他又何嚐不是在不高興。


    但是姑姑做事從來都有她自己的道理,也從來都考慮得很周全,哪需要楚江流多嘴。


    “墨墨,你到底幫誰啊!”楚江流的注意力被楚墨轉移了過去,朝著楚墨那邊走過去了,柳夢妍這邊總算得了清靜。


    “幫誰也不幫你。”


    “楚江流,你要去給四皇子伴讀?”柳夢妍反應了好一會兒,才注意到這一點,這事她可沒聽說過。


    以楚江流的年紀與身份,會被叫去伴讀也不是什麽值得奇怪的事,不過忽然聽到這個消息,柳夢妍還是多少覺得有些意外。


    “是啊。”才被楚墨吸引過去的楚江流,一聽到柳夢妍發話,又立即折了迴來,“四皇子我也見過幾次,文采不算出眾,也沒什麽才幹,不過似乎是個老實憨厚的人,想來給他當伴讀應該不會太難。”


    “是嗎?我記得宮裏還有個四公主,也正是在皇家書院的年紀吧?離她遠點,別被她纏上了。”柳夢妍想了想道。


    她這個弟弟雖然不是什麽禍國殃民的程度,但也算得眉清目秀,要是被那個花癡女看上了可就麻煩了。


    “你就想對我說這個,沒其他的話了嗎?”關於四公主的事,楚江流也有聽說過傳聞,這個不用柳夢妍叮囑他也知道,他還期待著柳夢妍不舍他去伴讀,不過他楚江流期待注定要落空了。


    “還有,碰到錦王的話,最好繞道走,免得他看你一個不順眼又為難人。”柳夢妍照顧楚江流的心情,又想了想,不過還是沒給楚江流一個他想聽的答案。


    “小姐,我可以退下嗎?”被楚玲瓏糾纏了許久的方遊忽然走到柳夢妍的身旁,聲音沒什麽起伏地道。


    其他人可能看不出來,柳夢妍如今多少摸透了他的性子,臉上沒表現出來,可其實方遊已經開始不耐煩了。


    “退下吧。”柳夢妍擺擺手,隨他去了。


    第二日,楚江流從皇家書院迴來,給柳夢妍帶迴來三個驚嚇。


    剛從刑部迴來,還沒來得及將男裝換掉的柳夢妍,才一踏進左相府,便看見比她早到左相府所以走在了她前麵的四個人。


    一個看起來憨傻老實的四皇子靳塵,一個低著頭走在後麵的六皇子靳禍,再加一個趾高氣揚的四公主,這樣三個人能湊到一起去被楚江流給帶迴來,柳夢妍也覺得震驚了。


    該說楚江流太有本事,還是太會惹事呢。


    她這個樣子可不能被四公主看到,不說會被纏上,她一個刑部小官為什麽會出現在左相家裏這種事情也根本說不清,指不定還會被靳禍說露了身份,各種麻煩。


    然而,柳夢妍剛轉過身準備退出府門之時,四公主已經發現了她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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