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華殿內落針可聞。


    放在書案上的雞湯已經冷了,浮油凝結成一塊塊淡黃色的餅,遮住了湯裏的一切。


    巳月跪在書案前,輕聲稟道:“經查驗,雞湯裏被下了失心丹,中毒者將在十二個時辰後忘記一切,喪失理智變成瘋子。”


    蕭靖凡麵沉如鐵:“可查出是誰下的毒?”


    “是禦膳房的一個小太監,叫小裕子。”巳月道,“失心丹有一股獨特的香味,隻要接觸過,八個時辰後香味才能消散。雖然那小裕子有意用香包遮掩,但屬下在禦膳房轉了一圈兒,隻在他身上聞到了失心丹的味道。”


    聞言,蕭靖凡眉峰輕皺,問道:“此毒易得?”


    巳月搖頭:“主上有所不知,失心丹陰毒,最早研製出此毒的是西夏的巫師。那巫師用整個村子的人試毒,以致兩百多村民瘋的瘋傻的傻。後來那巫師被西夏的一位將軍親手斬殺,失心丹也隨之銷聲匿跡。”


    “江湖傳聞,失心丹的配方被這位將軍進獻給了西夏皇帝,四十年前西夏那幾位突然瘋了的皇子便疑似中了失心丹之毒。如今有少量的失心丹在黑市流通,暗衛營裏的失心丹也是買自黑市。”


    “西夏。”蕭靖凡咀嚼著這兩個字,修長手指在桌麵上輕點,“那小裕子是西夏的探子?”


    巳月道:“屬下尚未查證。”


    蕭靖凡瞥她一眼,朝空處喚道:“十一。”


    黑影一閃,蕭十一恭敬地跪在書案前:“請主上吩咐。”


    “你去查。”蕭靖凡盯著他,強調道,“務必查出是誰在背後搞鬼。”


    “唯!”蕭十一領命離開。


    蕭靖凡看向巳月:“起來吧,你這次做得不錯,想要什麽賞賜?”


    巳月一愣,這就能得賞了?是不是太容易了點?


    她似乎有點明白辰星總是黏著楚流徵的原因了。


    機不可失,她忙拱手道:“屬下想要一粒癡夢香。”


    蕭靖凡疑惑:“那是何物?”


    “一種劇毒,毒性與失心丹相似,中毒者會陷入一場無法醒來的夢境,若無解藥,中毒者七日後便會痛苦地死在夢境中。”巳月如實道,“屬下想嚐試研製出此毒的解藥,但教頭不許。”


    蕭靖凡往椅背上一靠,問:“為何不許?”


    巳月道:“癡夢香一粒萬金,暗衛營隻得兩粒。”


    輕易就許諾出去萬金的蕭靖凡:“……”


    巳月抬眼瞅他:“屬下能要這個嗎?”


    蕭靖凡沉默片刻,問她:“你可能保證製出解藥?”


    那可是萬金,打水漂的話他真的會心痛。


    巳月誠實地搖頭。


    蕭靖凡:“……”


    巳月沒有辰星那麽虎,見自家主上沉默便趕緊遞台階:“屬下可以要別的。”


    天子金口玉言,豈能出爾反爾?


    蕭靖凡擺手:“自去領。”


    巳月眼睛晶亮,激動地磕了個頭:“謝主上恩典。”


    *


    驛館。


    西夏使臣的院落裏,嵬名良正和趙世奇對弈,有侍女來報:“殿下,美珍公主來了。”


    嵬名良頭也不抬道:“就說我在休息。”


    侍女領命離開。


    趙世奇落下一子,看向對麵:“殿下既與高麗合作,何不費些口舌安撫美珍公主一二?”


    “先生說笑了。”嵬名良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唇角揚起,眼底卻無笑意,“魚目又非珍珠,不過逢場作戲罷了。”


    趙世奇一笑,“殿下慣來如此。”


    嵬名良不置可否,換了個話題:“蕭敦逸被抓,半點消息也探不到,他的人也消失無蹤。我打算明日與尹泰宇一起入宮覲見,探探順光帝的口風。”


    趙世奇點頭,盯著棋局片刻,道:“殿下是否懷疑,順光帝已經……”


    他抬手比了個隻有兩人能看懂的手勢。


    嵬名良一笑:“先生知我。”


    趙世奇卻麵色微凝,提醒道:“殿下切莫掉以輕心,一切當以大局為重。”


    嵬名良點頭:“謝先生提醒,我心中有數。”


    見狀趙世奇便不多言,專心下棋。


    一局了,嵬名良勝出二子。


    他親手給趙世奇添茶:“先生有意讓我。”


    “非也。”趙世奇端起茶杯,“是殿下的棋藝越發精進,老夫不及殿下矣。”


    他話語一轉:“聽聞殿下用了一粒失心丹?”


    嵬名良撿拾棋子的手一頓,抬眼看向對麵。


    趙世奇捧著茶杯與他對視,意味深長道:“失心丹難得,請殿下慎用。”


    嵬名良點頭,鬆開手,看著掌心的棋子盡數落進棋罐中,發出清脆的碰撞聲。


    與此同時,呂飛帶人走進客棧。


    小二迎上來,點頭哈腰地問:“大人想吃點什麽?”


    呂飛卻沒理他,徑自帶著人往二樓去。


    樓梯才上到一半,一個侍女打扮的姑娘跌跌撞撞地跑下來,衣裙上全是血,驚慌地哭喊:“死人了!”


    呂飛伸手拽住她:“誰死了?”


    侍女哆哆嗦嗦地道:“世、世子爺死了。”


    呂飛一驚,鬆開她的胳膊往樓上飛奔。


    禮王世子帶來的侍衛正驚慌失措地圍在客房門口。


    呂飛撥開人進去。


    房內,鮮血噴濺到床帳上,床榻上的禮王世子頭身分離,腦袋滾落在床下,雙眼驚恐地睜圓,死不瞑目。


    *


    【臥槽!禮王世子被人一刀砍下腦袋,死不瞑目!】


    刷睡前八卦的楚流徵瞬間困意全消,點進去細看。


    【哎嘛,這就是現世報啊。讓你派隨從往粥裏下馬錢子,害了那麽多條人命,現在遭報應了吧?】


    【我看看啊,殺害禮王世子的兇手是……蛙趣!竟然是他!】


    收到金吾衛的消息後,打著消食的借口在月池轉了七八圈的蕭靖凡總算聽到了有用消息,頓時精神一振。


    沒白守!


    不知道被守株待兔了的楚流徵正在努力地翻找前因後果。


    【為什麽是他啊?這不合常理啊。】


    【不是都答應幫忙了嗎,突然派人來刺殺是怎麽迴事?這瓜我怎麽吃不明白呢?】


    她在瓜田裏上躥下跳,急得不行。


    【等等!這是……】


    她的眼睛緩緩瞪大,偷聽的蕭靖凡也默默握緊菩提珠串,做好被震耳朵的準備。


    【臥槽!!要不要這麽離譜!】


    蕭靖凡的腦袋嗡了一下,下一句心聲緊跟著傳來。


    【我願稱禮王世子為天下第一的倒黴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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