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成了。”竹青小跑進殿,湊到肖貴嬪耳邊輕聲說了一句。


    肖貴嬪淡淡頷首,轉頭往窗外看去,唇角緩緩勾起一抹笑意。


    她原還愁如何才能將東西送進華音殿中,不料這機會竟是雲妃親手送上門的。


    許賤人恃寵而驕,這兩日作天作地的,倒是給了她可趁之機。


    如今,她便靜等好消息了。


    “榮貴妃娘娘到!”


    一道尖利的嗓音忽然自外響起。


    肖貴嬪詫異地瞧了眼窗外,將手搭在竹青手上,出去給榮貴妃請安。


    榮貴妃斜了她一眼,“起來吧,你上迴送來的安神香味道淡了些,本宮不喜歡,左右你閑著無事,這兩日便重新調製了送來。”


    “唯。”肖貴嬪乖順地福了福身。


    “本宮奉太後之命去瞧瞧雲妃妹妹,天兒寒,你也別在外頭杵著了。”


    榮貴妃帶著人往前走,從背影都能瞧出那份雍容來。


    等一行人的人影都瞧不見了肖貴嬪才起身,讓竹青扶著進殿。


    “主子,榮貴妃未免欺人太甚。您好歹也是這後宮裏的主子,她卻將您當藥師使喚。您就是太好性兒了,迴迴都答應,由得她欺負。”


    “不然能如何?”肖貴嬪坐在軟榻上,輕歎口氣,“她是貴妃,又有聖寵在身,我一個無寵的貴嬪如何跟她鬥?不過是製些香罷了,左右我也喜歡擺弄這些,不值當什麽。”


    竹青還是不滿:“可是那些香料都是您拿體己銀子買的,倒是白白便宜了她!”


    “瞧你氣的。”肖貴嬪伸手捏捏她的臉,“往日都是你勸我,今兒怎麽反倒自己先沉不住氣了?”


    竹青抿抿唇,猶豫好久才輕聲道:“奴婢心慌。”


    想到今早讓人放進華音殿的香,想到那香的用處,她就心慌得厲害,手心裏不住冒冷汗。


    聞言,肖貴嬪唇角的淺笑落了下去,擺手道:“你先出去吧,我想一個人靜靜。”


    竹青擔心地瞧她一眼,低著頭退出門外。


    與此同時,榮貴妃一行進入華音殿中。


    正因為藥汁吐得天昏地暗,感覺連腦漿子都一起吐了出去的雲妃勉強打起點精神,在春蓮的服侍下漱口淨臉,抬眼便見那個自己恨得要死的女人施施然從門口走了進來。


    那張容光煥發的臉還是該死的美麗。


    想到剛進宮時從這女人手裏受到的羞辱,以及險些毀容之痛,雲妃便恨不得撲上去撓榮貴妃一爪子。


    看清雲妃如今憔悴虛弱的模樣,鼻端縈繞著還未散去的淡淡酸臭味兒,榮貴妃嫵媚豔麗的眉眼間劃過一抹詫異。


    她還以為酸杏兒這事是雲妃矯情,故意作出來拿捏她的,就是為了用腹中的皇嗣壓她一頭,如今瞧著竟是真的。


    就雲妃這張臉,哪有半分往日的嬌媚,怕是陛下見了都會嫌棄得皺眉吧?


    想到此,榮貴妃抬手輕輕地撫了下自己風華絕代花費無數心思保養的臉,懷孕生子竟這般可怕嗎?


    雲妃也知如今的自己十分憔悴,看見榮貴妃的動作還以為這賤人故意在自己麵前炫耀,對榮貴妃的恨不由又加深三分。


    她咬了下嘴唇內側才勉強擠出一個笑:“嬪妾身子不便,未曾迎接,請娘娘莫怪。”


    “你臉色這般難看還是好生躺著吧。”榮貴妃將香帕置於鼻端隔絕那股子似有若無的酸味,美眸微轉,朝身後的祥露使了個眼色。


    祥露提著小食盒上前,放在床邊的小幾上,打開食盒蓋子,將裝在白玉盞裏的酸杏兒捧出來。


    “雲妃娘娘,這是我家娘娘親手做的酸杏兒。聽聞您害喜得厲害,娘娘剛做好就給您送來了,您快嚐嚐。”


    “咳咳。”雲妃垂著眼睫低低咳嗽兩聲,春蓮上前從祥露手中接白玉盞,“有勞姑娘,還是我來吧。”


    祥露知道自家主子和雲妃不對付,也沒真伺候雲妃進食的意思,順著話鬆手,退迴到榮貴妃身側。


    榮貴妃在宮人端來的椅子上坐下,斜眼一掃雲妃:“這酸杏兒本宮隻為陛下和太後做過,今日倒是便宜你了。”


    “有勞娘娘。”雲妃示意宮人將她扶起來,往後靠在堆疊的軟枕上。


    春蓮先用清水淨手,軟布擦幹,然後才拿起銀筷,夾起一顆酸杏兒喂進雲妃微張的口中。


    榮貴妃打量她的神色,“如何?”


    雲妃一邊腮幫子讓酸杏兒撐得鼓起,聞言點頭,眉眼露出一絲笑:“就是這個味道,多謝娘娘。”


    榮貴妃從鼻子裏逸出一聲輕哼,“要謝就謝你的肚子吧,能得太後特意關照,是你的福氣。”


    既已完成太後的交代,她也不打算多留,施施然起身,“本宮宮中還有事,先走了。”


    “娘娘慢走。”雲妃朝春蓮使了個眼色,“春蓮,替本宮送送。”


    春蓮點頭,快步跟出去。


    待將榮貴妃一行送出瑤華宮的門,又聽了榮貴妃幾句教訓,春蓮才折身迴來。


    她吩咐道:“娘娘要休息,你們都下去,守著門,不許旁人進來。”


    宮人們紛紛退出殿外,殿中頓時隻剩下雲妃和春蓮二人。


    春蓮走到梳妝台前,伸手在鏡子後麵摸索,在偏下的凹陷處一摳。


    隻聽‘啪嗒’一聲響,角落處那個似與梳妝台連成一體的蓮花燈台忽然自蓮花座處旋開。


    春蓮拿起兩根簪子,當筷子一樣伸進中空的柄,夾出一個小紙包來。


    紙包裏包著一顆白色的藥丸。


    春蓮抿抿唇,重新將機關合上,捧著藥丸走到床榻前。


    雲妃伸手拿起藥丸,舉在眼前端詳片刻,唇畔逸出一絲冷笑,毫不猶豫地吞了下去。


    春蓮端水給她潤喉,在她的示意下,從櫃子裏的點心匣子裏取出幾顆酸杏兒來,將白玉盞裏的替換掉。


    半個時辰後,瑤華宮傳出噩耗,雲妃娘娘忽然腹痛不止,身下見紅,太醫趕到時,雲妃娘娘已然小產。


    皇後收到消息,驚訝之下起身太快,不妨動了胎氣。太醫診斷後需要臥床靜養,無法趕來。


    淑妃和純昭儀身負協理後宮之責,急忙帶著人趕到,才入門便聞到一股子濃鬱的血腥氣。


    宮女端出好幾盆血水,雲妃嗚咽的哭聲自屏風後傳來,一聲比一聲哀戚,聽得二人心中發緊。


    與此同時,收到消息的周元德快步入殿,俯身在蕭靖凡耳邊低聲稟報。


    蕭靖凡失手打翻酒杯,驚了燕太師等一跳,驚疑不定地看向上首。


    蕭靖凡抿抿唇,沉眸看向聞尚書,低聲道:“雲妃小產了。”


    聞尚書聞言一呆,手中的酒杯落地,摔在地毯上發出一聲悶響。


    醇香酒水濺出,在深色的褲腳上綻開數朵水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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