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等馬車過去了,便湊近路過的同僚,壓低聲音說:“我怎麽瞧著……剛那個隨從有點像七皇子?”


    “是嗎?老夫沒仔細瞧,你沒看錯吧?”


    “我也沒看清楚,瞧著有些像。”


    “你別說……這些時日,那土豆子和紅薯被大量收集,岑妃又被複位,入主宮殿,說不定七皇子真要迴來了。”


    “可不?東西說是五皇子上交的,可五皇子也沒什麽賞賜,就給岑妃求了恩典……”


    “當初,七皇子隻是被貶黜了,最近,我聽說大內的侍衛和大理寺卿都在查一件隱秘的宮中舊聞,說不定……是要給七皇子翻案呢。”


    “喲,那可還真是。”


    “我看啊,這皇宮隻怕要翻天了。”


    “大皇子也被查了,大皇子向來跟七皇子和五皇子不對付……嘖……可能真是七皇子迴了。”


    “咱們別多嘴,咱們現在的職位犯不著趟這渾水。”


    “話是這樣說,可若真是七皇子迴來了,咱們還是得有所抉擇,就得站邊兒啊。”


    “我還是覺得大皇子二皇子靠譜,出生不一樣,一直陪在宮中。就算七皇子迴來了,那也不一樣。”


    “我不讚同,七皇子能自這種情況下來迴來,若是立了功,誰知道呢?”


    “也是……出生這迴事兒,在皇宮裏就是最不重要的。”


    “可不?向來隻問誰是贏家,誰管出生啊?”


    “咱們也沒想那麽多啊……看上頭的幾位大人怎麽樣,咱們先別表態。”


    “對對對,走,走,城東有家茶肆,丞相大人也總去,咱們去喝杯茶用早食,好好聊聊。”


    “行啊,走吧,說不定還能碰到丞相大人呢……”


    官員說話的聲音越來越遠去,陸淮陽的馬車也離養心殿的位置越來越近。


    一路走過,看著熟悉的紅牆磚瓦,陸淮陽內心居然十分的平靜。


    當初走的時候,他就知道自己遲早會迴來。


    他也知道,等自己再迴來的時候,必定跟以往不一樣。


    時隔七年,再次迴來,看著這變化不大,依舊巍峨莊嚴的皇宮,心裏居然平靜的很。


    他自己準備充分。


    可心裏最大的底氣,居然是葉南煙給他的。


    曾幾何時,他又何曾想過這樣子的可能呢?


    娶她的時候是別無選擇,也是被救命之後的心甘情願。


    可現在,他怎麽也不會想到,他最大的底氣,就是那個女人給他的。


    馬車快到養心殿的時候,慢了下來。


    到了養心殿門口停下,陸淮陽便第一個下了馬車。


    下馬車後,便對領路的公公說:“勞煩公公帶人將東西都卸下來,我先去拜見父皇。”


    給公公見陸淮陽這般客氣,有些受寵若驚的:“奴才先領殿下進去,再來卸東西。”


    這馬車是不能進養心殿的,隻能停在養心殿的店門口。


    陸淮陽頷首,門口有侍衛重重把守,公公給了令牌後,陸淮陽便一起進去。


    內殿門口,蘇公公跟兩個小太監站在門口等著。


    見陸淮陽來了,忙驚喜興奮的三兩步上前,迎了上去:“殿下來了,陛下在裏頭等著呢。”


    陸淮陽幾步朝內殿門口走去。


    此時天已經完全亮了,陽光也出來了。


    陽光曬在陸淮陽的身上,他穿的不過是一件極其樸素的棉布長衫。


    可他背脊挺立,姿態從容,穩穩朝前走去。


    蘇公公有那麽一瞬間的恍惚,仿佛,仿佛看到幾年前那個意氣風發的七皇子又迴來了。


    蘇公公立刻收斂心神,臉上堆著討好的笑容:“殿下請。”


    等蘇公公走過來,陸淮陽瞄了一眼蘇公公的手,從袖子裏裏掏出兩個手帕包好的雪花膏:“這我娘子特地囑咐交給蘇公公的。”


    蘇公公一看那形狀立刻就認出來了,當即驚喜的接過來:“王妃有心了,還惦記著奴才,奴才不敢當啊。”


    話是這樣說,可東西已經拿在手裏了。


    要知道,這樣的好東西,蘇公公就算有銀子也買不到。


    這段時間,手好多了,底下一眾小公公都羨慕。


    伺候皇上的時候,也用不著那麽小心翼翼了,人都放輕鬆了許多。


    見蘇公公如此,陸淮陽不禁輕笑一聲,頷首點了點頭,說:“無妨,拿著吧,她真心給你的。”


    “那奴才就卻之不恭了。”


    蘇公公接過後,領著陸淮陽進了屋內。


    屋子裏,皇帝坐在那裏等著了。


    旁邊,岑妃也半坐在小圓凳上等著,時不時不安的朝外頭張望一眼。


    見她如此,皇帝不由笑了一聲,安撫道:“放心吧,外頭有聲音,人就來了。”


    岑妃眉眼間的笑容都是說不盡的溫柔,笑著衝皇帝點了下頭,說:“陛下見笑了,臣妾是有些心急。”


    皇帝點點頭,歎了口氣:“說起來,淮陽也有七年未迴宮了。”


    說到這兒,岑妃愣了一下,眼眶適時的紅了,垂下眼眸,淚水跟著落了下來。


    淚眼盈盈的樣子,看著頗有幾分可憐,讓人心疼。


    岑妃風韻猶存,隻是人老了一些。


    這些年在洗衣房勞作,也憔悴了不少。


    可美人遲暮,底子還在那兒。


    就這樣看著,不禁讓人覺得可憐。


    皇帝有些心疼,不禁歎了一口氣,對岑妃說:“岑妃,你別難過,是孤對不起你們母子,沒保護好你……”


    看岑妃手上的傷,看她的疲累和蒼老,那是如今的華服都遮蓋不住的。


    皇帝不由想起當年這女人陪他一同在敵國當質子時,她如何辛勤勞作伺候自己。


    為了他過的輕鬆些,接了不少衣裳洗,晚上熬紅了眼,接了刺繡想多賺些銀子……


    可這些年,他名義上保護他們,不接近她,怕她更被人欺辱。


    可就是他這般疏忽,也完全沒保護好她。


    皇帝忽然有些後悔。


    他是天子,若他要保她……她怎會吃苦?


    說到底,也不過是因為那些人編排造謠,他心裏有了芥蒂,懷疑岑妃的貞操。


    如今想想,自己真該死。


    那般聰慧的兒子,怎會不是他的種,怎會不是他的孩子?


    岑妃垂頭擦了擦眼淚,知道博取同情即可,不能讓皇帝真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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