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畫工不錯。”從最初的勉為其難,到現在的理所當然,絕亦非心境發生巨大的改變,和雪拂在一起的這段日子,兩個人幾乎天天膩在一起,不曾離開過彼此的視線,也就沒機會曉得雪拂還會畫畫,畫的如此的好看。


    雪拂往前一滑,順勢坐在絕亦非的腿上,“沒畫過別的,我也不敢信我自己的畫工是否能讓你滿意。”把頭蹭絕亦非的肩窩。放在以往,雪拂想都不敢想日後的自己會做出這等娘兮兮的舉止。


    可放在現在很正常,情人間愛的表達,需要時不時的來點嬌氣的調味劑。


    “隻畫過我?”絕亦非眉心一擰,他也繪畫,光從雪拂的筆跡就能看出這人常年繪畫,那會兒都沒認識他,怎麽可能就隻畫過他,撒謊都不挑挑人。


    “嗯。”雪拂沒意識到絕亦非的神情瞬息萬變,繼續道:“我以前也不畫畫的,就喜歡種花養草,閑雲野鶴,蹉跎歲月。直到我誤入妖界遇見了你,後而又不得不返迴亦蓮峰時,我才接觸畫畫的。那會兒剛迴亦蓮峰,我滿腦子都是你,恨不能再去妖界把你給偷出來,又得一遍遍的告誡自己不可失去了理智。想你想的發瘋時,就靠作畫,把與你平日相處的模樣勾勒出來,以解相思之苦。”


    絕亦非冷哼一聲,顯然不相信雪拂的說辭。當初走的挺絕情的,一個招唿都不打,怎可能會在見不到他後以作畫度日。


    放在沒有接叔叔妖王之位前,絕亦非定相信的,現如今他早不是原先的他,幾句愚話就能打發了的。


    “妖界於你進出如家常便飯,容易的很,拿這種話誆我,你道我愚鈍,就能信了你?放我懵懂時節拿來騙騙我,指不準我就信了。”絕亦非把雪拂推開,保持一定距離,從椅子上站起來,撣了撣衣衫,就要走,“秦塵我已幫你找迴來,他也沒事了。我該迴去了,你的去留隨意。”


    絕亦非乃妖界之王,身擔重任,為百驍炫消沉好一陣子,叔叔絕子心把大小事務一並攬過去,忙得不可開交,弄得他十分不爽利,攪得妖界有一陣都陰雲密布、山雨欲來。


    好不容易渡過難關,恢複常態生活,絕子心也順理成章的卸下肩膀的責任,誰曾想剛卸下沒多久,絕亦非又請假隨雪拂迴一趟家。


    實則為了牟詞的緣故。


    “我隨你一塊兒迴去。”雪拂及時抓住絕亦非的手腕,從後麵抱上來,“這個事確實是我考慮不周,我沒有指望你陪我留在這裏,或者迴亦蓮峰。牟詞單純我的兄弟,我做不到眼睜睜的看著他出事,現在他化險為夷,有人陪伴過日子,我理應同你一道迴妖界,擔負起你該擔的責任。”


    選擇和絕亦非在一起,就明白未來等待他的是什麽,曾經悠閑自在的生活不複存在。當然,雪拂有一件事後悔至今。當初他就應該果斷的帶絕亦非迴亦蓮峰,而不是把絕亦非留在妖界,使得那兩個自私的男人,把他的亦非培養成為一個繼承人。


    “看不出來,你愛他愛到能為他離開亦蓮峰,真叫我佩服。”充沛有力的聲音插在絕亦非的前頭,牟詞神采奕奕的牽著秦塵的手昂首挺胸的走過來,“喂,那個誰的事著實我對不起你,就算道歉估計也挽迴不來。告訴你一個秘密,當做小小的彌補。雪拂剛剛說的話,一點都不誇張,亦蓮峰的小居中的桌子上堆的都是你的畫兒,牆上掛的都是你的畫像。否則的話,我壓根不可能認出你。”


    男子漢大丈夫,做錯了就要有承擔的精神,被人原不原諒不要緊,緊的在於自己是否認識了自己的錯誤。不過看著雪拂小媳婦兒的模樣,倒不後悔自己的做法,若不是他在當中搗亂,這妖界之王王夫的位置就成了別人的了。


    從某種意義上來講,他是雪拂的恩人。


    絕亦非輕哼而過,代表接受了牟詞的道歉。秦塵站在牟詞的左後側,有些尷尬,他們聊得話題,他都插不上嘴,索性幹脆閉嘴。“喂,秦塵,對吧?”反是絕亦非不想就此放過能整牟詞的機會。雖說整了一月有餘,折磨的牟詞夠厲害了,但這人一旦生龍活虎,說出的話就能氣死人,不給後院點火,都覺得對他太過好了。


    “嗯。”秦塵局促不安的點頭,抓著牟詞的手不覺用力,指尖掐入牟詞的肌膚裏都沒感覺。牟詞再痛,苦於不能說。


    “奉勸你一句,男人的話不能不信,卻也不可全信。你不在的這段時間,他過得挺愜意的。床頭的那些書都是雪拂每天讀給他聽的。”此話一出,雪拂就急了,拉著絕亦非的手就表達心意,“你別生我的氣,我就是看他快死了,可憐可憐他才讀給他聽的,沒你想的那意思。”


    絕亦非頓時無語,他明明挑撥秦塵與牟詞的關係,怎麽就弄到自己頭上,臉色薄紅,甩開雪拂的手,就化為一縷風往妖界飛去。


    雪拂剛準備駕雲追過去,牟詞不徐不緩道,“雪拂,他說我倆有一腿誒,居然一點都不生氣,說明了什麽,說明他心中仍然有那個凡人,你得當心在他身上浪費時光情感打水漂。再說難聽點,你幫那個凡人輪迴轉世,怎麽就沒想過他會遏製不住心中的念想,追過去看看。你可得把人看緊了,免得哪天他就壓製不住心中的邪惡,做了對不起你的事。反正妖嘛,都沒有什麽節操可言的。”


    雪拂嗖的變了臉,秦塵用胳膊肘搗搗牟詞的腰間,示意他收收嘴兒。“牟詞。我警告你,你好自為之。再敢惹他,當心我再把你鎖進囫圇穀,教你們在囫圇穀團聚安家!”怫然走開。


    “我都提醒你了,別再惹他們生氣,你就是不聽我的。”絕亦非和雪拂一走,秦塵就和牟詞鬧脾氣,再怎麽說牟詞間接害死了絕亦非曾經的戀人,還振振有詞。


    這一迴,他們畢竟救了牟詞一命牟詞不感謝人家,還給人喂了一肚子的氣走,這種行為他都看不下去了。


    “你啊,就是單純,以後可不能再讓你離開我,免得教人騙了。”牟詞一本正經的搖頭,“絕亦非和雪拂之間,一直都是雪拂主動纏過去的,這份感情光靠一個人維係,日後能走到哪個地步,誰都不敢保證。在絕亦非心裏,有太多人都排在雪拂的前麵。現在再不預防,難不成日後讓他來打擾我們的清淨生活?”


    牟詞一把抱住秦塵,笑眯眯的親了一口秦塵的眼睛,“塵塵,你離開我這麽多天,今天一起補給我把。”秦塵掙脫不下,縱容牟詞肆意妄為。


    宵夜意外墜落青竹林,鬱鬱蔥蔥、鳥語花香、和風陣陣,簇擁著一簡陋的草舍。宵夜走進去,屋子裏空蕩蕩的,落滿了灰塵,隻有一張床,再無別物,應該是別人丟棄的房子,打掃一下還能住。


    便宿了下來。


    住的時間越長,宵夜越感覺這屋子縈繞兩種熟悉的氣息在交纏,身體內有一股寒涼在掙紮著要撞破堅硬的屏障,這感覺並不強烈,可每天晚上都會來一次,弄得宵夜挺不是滋味。


    約有半月,宵夜走出青竹林,沿一條窄路往前走,總覺得前麵有個秘密在等待他親手揭開。


    小路的盡頭入目一座大荒山,瘡痍滿目,在山的中央,有一棵巨大的古樹坍塌,樹身成枯黃色,葉子以紅橙黃綠青藍紫的顏色不停變幻著,突地變成了黑色轉白色。從樹葉疾速到樹根,驟的一陣風似的消失在天地之間。


    宵夜不可思議的望著眼前的一幕,大荒山在他的眼前逐漸的長出花花草草,青蔥樹林。“啊”宵夜的識海有一股強勁的力量炸裂,痛的他單膝跪在地上,抱著頭顱,淒愴的叫喊。


    意識紛飛,一炷香後慢慢歸位,宵夜的眼中再次恢複了清明,同時他身上的氣息也轉變了味道。


    兜兜轉轉,原來他真的就是天枼。天枼跪在黑荒譎前,曾經黑暗吃人的地方,已經變成了一處優美的風景勝地。


    而這些都是修諾的犧牲換來的。


    閉上眼睛,所有的記憶都完整的歸為,無論是炎旭,還是宵夜,修諾都分外珍惜、愛護有加。修諾仍舊是修諾,先元年、現在,都在愛著他,為他付出,從未變過。


    變的人是他,強迫修諾在天下與他之間做選擇,隻顧著自己,才把修諾逼上了絕路。


    身體裏有修諾殘魂待過的跡象,天枼哈哈大笑,寧負我,不負天下人的言論荒謬的很,覺得自己愚蠢之極。修諾沒有負天下人,天下人都已忘了他。沒有負他,他卻活在仇恨中,把修諾當做十惡不赦的惡人一樣去漠不關心。


    “修諾,從來都是你為我付出,有沒有想過,我需不需要你的這份付出。你知道嗎?沒有你的日子,於我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活著如同行屍走肉。”天枼站在天與地之間,誓言般的宣誓,“修諾,無論你去哪兒,我定一生相隨。”說罷,散去魂魄,追尋修諾在黑荒譎僅留存的一縷氣息,糾纏過去,跨越千山、趟過五海,再不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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