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了西境邊緣,陸昭昭始終沒有見過除了麵前兩個外的其他人。


    她的腳步慢慢停了下來,承桑偈和聞笙也停下了腳步,齊齊看向了她。


    陸昭昭左看看,右看看,斟酌了一番,說:“我還以為你們會帶我去見危瞻碣。”


    這三年聞笙一直待在岩漿邊,偶爾有傳話,他也沒有離開過,因此這事他不清楚,隻是一直跟著兩人走到了這裏。


    而特意來帶路的承桑偈對這事就顯得了然了。


    他看向陸昭昭,眼中是她看不懂的意思:“魔君說,你平安出關,他很是高興,但一出來就交手未免顯得不厚道。所以,他以一月為期,一月後,他會正式下發戰書,若你有信心,那麽一月後便是交戰的時間。若你沒有信心,那他可以等,直到你做好準備。”


    “他這麽好心。”


    陸昭昭有些懷疑,若她一直沒準備好,難道危瞻碣還真能一直等下去不成。


    承桑偈有些尷尬,手握成拳放在嘴邊假意咳嗽了一聲,說:“他的等,應該是在他耐心範圍內,你要是真的一直拖,他應該也不會同意。大概率……會直接拉著你打一架。”


    陸昭昭翻了個白眼,心想果然是這樣。


    不過有總比沒有好,她歎了口氣,說了句“行吧”,朝兩人揮了揮手,就往邊境走去。


    還有一個月才下戰書呢!她大可迴去提前告知,做好防禦措施,至少能減少一些傷亡。


    陸昭昭心中盤算著,正在興頭上,可踏出西境的那一刻,焦炭味直衝鼻腔,眼前的景象讓她忍不住閉上了眼睛。


    西境外,本是人族一個邊陲小城,城中有好幾個村子,人雖不多卻也過著安居樂業與世無爭的生活。


    而眼前,卻是一片焦土廢墟。


    夕陽的餘暉無力地灑在村莊的廢墟上,給這片死寂之地披上了一層淡淡的金色,但這金色卻顯得如此冷漠,沒有絲毫溫暖可言。


    曾經炊煙嫋嫋的屋頂,如今隻剩下斷壁殘垣,如同被歲月遺忘的巨人,靜靜地躺在那裏,訴說著往昔的輝煌與今日的蒼涼。


    走在街道上,眼前的一幕令人觸目驚心。房屋早已在戰火中化為廢墟,殘垣斷壁間,到處可見被鮮血染紅的土地。


    那些曾經歡笑、奔跑的孩童,如今已不見蹤影,隻留下他們小小的腳印,在鮮血中若隱若現。


    滿地都是屍體,他們或躺或臥,姿勢各異,但無一例外地都失去了生命的氣息。有的屍體上還殘留著戰鬥的痕跡,刀劍的傷口、箭矢的貫穿,每一處都訴說著現實的殘酷與無情。


    鮮血從這些傷口中汩汩流出,匯聚成一條條小溪,染紅了整個村莊。


    空氣中彌漫著一種壓抑而沉重的氣息,讓人幾乎無法唿吸,陸昭昭隻覺得她快喘不上氣了。


    偶爾有一陣風吹過,帶動起地上的塵土和落葉,也帶動起那些被鮮血浸透的泥土,仿佛連大自然都在為這片土地的苦難而哀鳴。


    在這裏,沒有哭聲,沒有喊聲,隻有死寂。曾經的歡聲笑語、雞鳴狗吠,如今都已化為烏有。這裏仿佛成了一個被世界遺忘的角落。


    何等悲涼!


    陸昭昭滿心悲憤,她終於明白了承桑偈眼中那抹看不懂的情緒是什麽了。


    妖魔一族,弑殺嗜血,戰書什麽的不過是個形式,她怎麽會輕信這三年,危瞻碣真的沒有擴進一步。


    可他明明也是個人啊!他怎能如此!


    仿佛又一口瘀血一直卡著,上不去下不來,讓陸昭昭無比難受。


    她不敢想,一月後,正式戰書下發,人魔大戰再起,這世間,該是如何的生靈塗炭。


    陸昭昭的手緊緊握著,她現在隻想立馬迴到清徽宗,她要質問,她想知道,修真界的人呢?他們為什麽沒有來庇佑平民。


    這片焦土竟絲毫沒有抵禦的痕跡,也就是說,修真界無一修士來過。


    陸昭昭眼眶通紅,她狠狠吸了一口氣,手中結印,頓時塵土飛揚,將這片土地覆蓋。


    殘忍的景象慢慢被蓋住,連同的,還有那些受到戰火波及無辜死去的人。


    他們該入土為安的。


    往生咒從陸昭昭口中吟誦出來,一行清淚留下,亂世最先受到波及的便是平凡而又縮小的百姓了。


    懷著悲憤的心情,陸昭昭一路趕迴了清徽宗。


    宗門比她離開前似乎熱鬧了不少,弟子們的臉上還洋溢著笑容,卻怎麽看怎麽刺眼。


    帶著怒氣,陸昭昭直衝宗門,守門弟子立馬攔下,想要查看她的身份牌。


    這個弟子看著麵生,應該是她離開時間內新入門的,因此不認識她。


    “我乃清徽宗代掌門陸昭昭,離宗三年,如今歸來,有何異議!”


    她將腰間佩劍拿出,逆業的名頭清徽宗上上下下都如雷貫耳,哪怕是新入門的弟子。


    守門弟子嚇得臉色蒼白,正欲道歉,陸昭昭已經衝了進去。


    三年不見,宗門裝潢似乎更為精致了,她皺著眉,一步步走到了主峰。


    路上,不少弟子瞧見了她,紛紛停下,彎腰注目,想出聲,卻被她通身的氣場嚇得說不出話。


    議事堂內有說話聲,殿門緊閉,門外有弟子看守,見陸昭昭來,正想阻攔,被她一個眼神嚇退。


    “碰——”


    門被狠狠砸開,裏麵正在議事的幾人紛紛驚愕抬頭,他們震驚的是竟然有人敢在他們麵前如此無禮。


    但這份怒火在看到陸昭昭的臉時,瞬間啞火了。


    “昭昭?當真是你!”


    蒼炯長老有些意外,轉而高興,他立馬讓人去告知應徹和雲弦,轉而和另外幾個長老說了幾句,他們就要離開。


    “等等。”陸昭昭將人都叫住,她麵色不虞,神色泠然,問:“離開三年,如今迴來,一路上所見盡是焦土廢墟,敢問這三年宗門以及修真界”


    在場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臉上有些許尷尬,閃過一絲不快,更多的是被一個晚輩當眾指責的惱怒。


    這份惱怒被暫時壓了下來,因為他們能感知到陸昭昭如今的修為遠勝他們。


    “那個,你剛迴來,這些都不急。對了,雲弦出關了,今後你也可以鬆口氣不用做這代掌門了。”


    蒼炯長老打著圓場,語氣中卻隱隱有警告的意味。


    陸昭昭不屑一顧,她直接迴道:“屍餐素位,戒律堂不查辦嗎?還是說您這位帶頭如此?”


    “放肆,你怎敢如此對我說話,簡直是有違禮法!”


    蒼炯大怒,正要發火,沒想到陸昭昭火氣更大。


    她一閉眼就能想到一路上見到的慘狀,此時更是無法忍受。


    逆業寒光一現,將桌子劈成了兩半,陸昭昭陰惻惻道:“我既然還是代掌門,就有這個權力。此事我會追查到底,一個都不會放過。”


    留下這句話,她便離開。


    雲弦,她倒要看看這個天道之子,究竟做了什麽能讓世間如此生靈塗炭。


    一路到了後山,見到的弟子看見她後無不是麵露難色,陸昭昭起初不理解,但在見到年梔時便明白了。


    她的劍尖直指年梔脖頸,看著擋在她身前的雲弦,厲聲道:“此女係魔族奸細,師尊如今作為,莫不是被迷了心智!”


    “你這是和長輩說話的態度嗎!”


    “為師不尊,做弟子的還要受禮嗎?”


    “放肆!”


    兩人之間火藥味十足,隻要稍稍加把火立馬就能打起來。


    陸昭昭滿眼失望,她以為這兩人的糾葛最多是私事,但很顯然,雲弦身為掌門卻隻顧兒女情長,戰火紛飛,卻帶著立場對立的人進入機密要地。


    這樣的人,也配是天道之子嗎?


    陸昭昭忍不住眉頭緊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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