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昭昭一路跑了出去,這附近妖魔眾多,時不時會到人,但她此刻心神不寧,隻是低聲道歉後又跑開了。


    漫無目的跑了一路,直到一條溪流出現在眼前,攔住了去路,她這才停了下來。


    陸昭昭彎腰,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過了許久才睜開被淚浸潤的眼睛。


    方才得知八族計劃的那一刻,她本可以順水推舟裝聾作啞,到最後坐享其成,但在那一瞬間,一股難言的惡心直衝鼻腔。


    她從來了這個世界後,也曾殺過不少異獸,也曾對著想要暗算她的人下死手,但這般明目張膽的為了一個選拔做局,殺百餘人,這樣的念頭在被耳朵聽到的那一刻,她下意識的反應還是不能接受。


    她跪坐在溪邊,捧了水往臉上潑,刺骨的寒意鑽入骨髓,讓她不由得清醒了不少。


    她拒絕的八族的方法,所以現在,她必須用自己的法子成功晉級選拔。


    不殺人,該用什麽做棋子呢?陸昭昭把頭埋進腿間,雙手相互摩挲著,試圖想出一個可行的方法。


    但還沒等她想出來,一股濃烈的血腥味鑽入了她的鼻腔。


    她把埋著的頭抬起,眼前清澈的涓涓細流不知在何時成了血色,汩汩地向前湧著。


    陸昭昭剛想靠近點看,一隻斷手順著水流流了下來,出現在她的視野裏。


    她愣住,順著水流的方向往上看去,越來越多的殘骸被血水衝著往下遊流。


    他們的計劃……開始了?


    陸昭昭打了一個激靈,立馬起身衝向上遊的方向。


    她奮力往上跑著,越跑所見越觸目驚心。


    滿地血色,破碎的殘骸似乎昭示著方才經曆過怎樣的屠殺,幹戈遍地,鐵磨成的武器就這樣被折斷,橫七豎八地插在地上。


    越往上,越是血腥難聞。


    陸昭昭屏住唿吸,開始放慢腳步,直覺告訴她,離事發地不遠了。


    青衫的下擺沾染了血汙,手腕上佩戴的佛珠也沾上了點點汙漬,其中一處蒙蔽了佛像,似乎在預示著什麽。


    溪流的上遊,空間越發廣闊,綠樹成蔭之下,灌木雜草叢生,但此刻,它們都被攔腰折斷,大片大片的鮮血澆灌在上麵。


    地上是成片的屍體。妖死後化作本體,魔死後迅速幹枯,密密麻麻地布滿了空地。


    中央處,站著兩個人。


    南榮蕤和解裔。


    大片大片的血花在他們腳下綻開,如同去年九月,浮屠寺的彼岸花盛開,大片大片的紅耀眼奪目。


    南榮蕤瞧見了她,興奮地揮了揮手。


    冪籬下,陸昭昭臉色蒼白,血腥味直衝腦門,讓她僵在原地做不出反應。


    “惡業已盡,無礙紅塵,即隨往淨土……”


    “你在念叨什麽呢!”南榮蕤走到陸昭昭身邊,聽她正輕輕說著什麽,不由得好奇。


    “……往生咒。”陸昭昭語調平緩。


    “哈哈哈哈哈哈,往生咒?解裔,她在念往生咒啊!哈哈哈哈哈。”南榮蕤笑得肆意張揚,她用力拍著陸昭昭的肩膀,笑得喘不上氣。


    “妖魔哪來的來世啊?聽說女魃族隱居之處靠近北域,你們不會是被那些禿驢給忽悠了吧!”南榮蕤稍稍緩了緩,笑得眼淚都要流出來了。


    “對了,這裏好像有六七十枚棋子呢,高興吧,我們馬上就能出去了。”她說著,朝解裔的方向喊了句:“你快問問長魚瀾山他們弄了多少棋子,這鬼地方連個能躺的地方都沒有,我可待不下去了。”


    遠處傳來迴應:“你變迴原身就不用躺了。”


    氣的南榮蕤啐了他一聲。


    但她的情緒來的快去的也快,她伸手拂開了陸昭昭的冪籬,笑得張揚:“我走了,觀南,我們會再見的。”


    說罷,也不等迴話,就鬆開了冪籬,扭著身子往遠處走去。


    自始至終,陸昭昭都沒開口說過一句話。


    她隱藏在寬大袖袍下的手攥緊,甚至微微顫抖著,獨自現在成片的血水中,神色難辨。


    站了許久,直到清澈的水流再度流下,衝洗著邊上的血紅,稀釋著粘稠的血水,直至水麵越發清澈,好像什麽也沒發生過。


    她這才重新念起了方才被南榮蕤打斷的經文。


    明宮主殿內,兩人正下著棋看著比試場內的景象。


    “他們做的未免有些太過了,你不打算做些什麽嗎。”白玉製成的棋子在纖長的手指間落下棋盤,順著手往上看,是和陸昭昭有過數麵之緣的聞笙。


    他的正對麵,另一人執黑子落下,吃了白子的一大片領地後才迴答他:“我一直有在行動。”


    “但行動緩慢,效果甚微。”聞笙毫不客氣地打斷。


    對麵的人沒有生氣,隻是又吃了一片白子,道:“現在看來或許是如此,但聞笙,下棋不能隻看當下,就像你開局是那般順暢,此刻卻已窮途末路。”


    “變局的出現隻在轉瞬之間,這局棋,我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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