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石室後,陸昭昭才發現林中被她破了的迷陣又重新複原了,這倒讓她有些震驚,不過當務之急的是她剛在密室中看到的東西,因此她疾步出了城郊,迴到平陽城開了間客房,拿法器布置好後,就坐在床上開始冥想。


    在她打開秘傳的那一刻,卷軸上的文字就深深的烙刻在她的腦海中,在她出來的第一時間就將其默寫了出來。


    這本秘傳名為支離易,上麵記載的幾近都是嗜血屠殺的招式,單是看其修煉要求就令人膽寒,諸如斬百人布陣,雖說威力巨大,但終究有損德行,所以陸昭昭並不打算學。


    但除開這些外,還有不少不損他人的東西。


    比如這個名為普濟方的煉體之術,正是當下她所需要的。


    煉體,即以功法鍛煉體質或以藥物淬煉身體。普濟方中說到,修習煉體之法,雖然對修為增進的幫助不大,但卻能夠使周身筋骨如銅鑄鐵造,修製大成,非神器不可傷。


    可這普濟方名字雖不起眼,修習方法卻極為苛刻。


    修習分為五重,第一重隻需築基便可修煉,用一口大鍋,煮上沸水,人在其中熬煮,直至皮肉軟化脫落,再配合骨血水重鑄肉身。重鑄後的可憑肉身抵抗百鈞之擊,且即便是見骨的重傷也能極快的恢複。


    “嘶,煮人啊。”陸昭昭看的齜牙咧嘴,但是看文字就仿佛能感受到痛楚,“這書可真是,不損人就損己啊,真是缺德。”


    不過話雖如此,但她還是很快的準備好了東西。


    看著眼前這口少說有她一個半人高的鍋,她心裏就有點犯怵。


    這鍋是她從一個老道的煉丹房借來的,老道說是祖上傳下來煉了不少丹藥的,陸昭昭往內壁一看,上麵確實有著不少藥材的殘垢,甚至有些能夠促進修煉,於是連忙花重金借來了。


    這會裏頭已經煮開了水,沸騰的水聲咕嚕咕嚕的,偶爾濺出一滴在陸昭昭的手背上,疼的她皺了皺眉。


    一滴尚且如此,一鍋怎能受得了啊。


    陸昭昭撐著手坐在鍋前崩潰。


    “我靠——啊啊啊啊啊,燙燙燙——燙死我了,啊——”


    按理來說,修行之人的身體素質會隨著修為的增長而增強,但也隻是加強了身體的硬度,因此,哪怕此刻陸昭昭催動真氣護體,卻仍被燙的找不著北。


    本著買都買了的原則,陸昭昭剛剛眼一閉、心一橫跳進了大鍋裏,可剛進來,她就後悔了。


    沸騰的水沒過皮膚,帶來難以忍受的刺痛,大片大片的灼燒感中夾帶著宛如萬根銀針一同刺向皮膚的痛感讓陸昭昭一度差點昏厥。


    沒一會兒,一股肉羹的味道衝到了鼻頭。


    陸昭昭缺德的想,吃了這麽多年肉羹,今天自己竟然成了食材。


    其實她也沒想到自己能撐這麽久,剛開始隻是抱著下都下了,出去了就浪費了這一次的疼痛的心裏撐著,漸漸的,痛覺仿佛已經麻木了,持續的疼痛感反倒比一瞬間的刺痛更能忍受。


    也不知過了多久,皮肉盡數融化,骨血水開始發揮作用,順著經脈骨頭開始,一點一點的重塑肉身。


    這個過程反倒折磨人,和剛開始劇烈的疼痛不同,這種綿長的痛楚撓的陸昭昭有些受不住了,猶如萬蟻噬心般,刺痛感順著經脈直衝天靈蓋。


    陸昭昭有點想哭,這不過是個穿書任務,沒必要她這麽付出吧,肯定還有別的修煉途徑的。可她又很害怕,她怕再也迴不去,更怕沒能改變命運完成任務,再也迴不到自己的世界,她才二十多歲,她還不想死。


    在綿長的痛苦中,陸昭昭昏倒在了鍋中。


    又不知過了多久,等她再次醒來,她的身體已經和原來沒什麽區別了,隻是細看,宛如新生嬰兒般細膩白皙,且此刻的沸水於她而言和泡溫泉沒什麽兩樣。


    陸昭昭向來記吃不記打。


    她細細觀察著新生的皮肉,吸了吸鼻涕,想的卻是這張臉本就好看,再加上這皮膚,簡直完美。


    而後,她走出了大鍋,出鍋前迴頭看了眼,原本清澈的水現下滿是漂浮物。


    還真是煮肉啊。陸昭昭看的有點惡心,連忙把這清理幹淨。


    處理完這些東西後,陸昭昭翻開普濟方繼續往下看。


    第二重需要金丹期,這她倒是符合,隻是這上麵說第二重要煉骨,需要先喝下冰藤竹瀝,再用九重天火灼燒,才能鍛造出。


    冰藤竹瀝她倒是知道,江寧陸家在送她上清徽宗時曾給她帶了一大堆名貴東西,其中就有這冰藤竹瀝。可是九重天火就難辦了,這玩意原主的記憶裏也沒聽說過。


    “哎,看來這第二重隻能往後稍稍了。”她歎了口氣。


    把支離易往後翻兩頁,她看到了一招名為“月映萬川”的劍式。


    一柄劍可現千千萬萬的劍意,而千千萬萬的劍意卻又統攝於持劍者最本源的劍,此所謂“一月普現一切水,一切水月一切攝。”


    這個招式令陸昭昭當即想起了她的配劍逆業。


    逆業隱於暗處,又能在明處大展其光,劍意所指令人眼花繚亂,難以辨認,可不就是集萬千劍身於一劍。


    陸昭昭大喜,當下就提著劍衝出門,向夥計問了附近可有河流。


    夥計迴道,平陽城的護城河源於溟海,溟海雖以海為名,但確是一條大河,所分支流無數。


    於是陸昭昭連忙動身趕路,不消片刻就到了。


    到時才知,溟海無愧於海之名。煙波浩淼,高遠深邃的蒼穹,顯得碧藍如洗,漫天白雲千載空悠悠,齊齊倒影於平整的水麵,其銜遠山,吞長江之恢弘,非畫難以述。直至夕陽在山,月影初顯,溟海之上靜影沉璧。躍起時,萬千支流共顯一月,此時方知,何為月映萬川。


    “錚——”


    逆業出鞘,擰身,拔劍,月華灑在劍上,頓起千萬劍光。


    陸昭昭按著支離易中所寫,月映萬川需激萬千劍意,以手中劍為主,四散刺去,而後歸一。


    先是立劍,後轉平劍,劍尖高與肩平時,刺出!而後,雲劍、提劍……


    月光皎皎,一瀉千裏,水中起舞的逆業猶如一幅潑墨山水畫,繁複劍式挑起的劍氣如霞,綿延不絕,和著月光,一時難以分辨劍影與月影。掃劍時挑起的水花在一瞬間又被破開,交疊的劍意輕擦過頑石,震響了湖麵,一時間塵土彌漫,碎石四濺。


    一道、兩道、三道……


    不夠,還要更多的劍氣!


    十道、二十道、三十道……


    還是不夠!


    陸昭昭狠狠地咬著下唇,她的嘴裏早已滿是血腥,可哪怕她再如何努力,劍氣仍是不過百。


    百都不過,何談千道萬道!


    一次不行,兩次;兩次不行,就三次;三次不行,就四次五次!


    哪怕再試百次千次,又有何難!


    “噌。”


    逆業發出一聲悶響,激起的波濤反推,一股拍在了劍身。


    陸昭昭隻來得及橫劍胸前,卻仍被反噬的劍氣打的連連後退。


    “哧——”她不斷退後,逆業插在地裏,想要遏製這股勁。


    “咳。”一抹殷紅自她的嘴角流出,陸昭昭用衣袖隨意擦拭了一下,重新抬起頭看向湖中央。


    這是她在此處的第五個晚上了,劍氣從第一天的十五道,到今天已能揮出上百道。


    可隨著揮出的劍氣數量增多,她也越來越難以控製它們的方向和力道,這才一時失手被劍氣圍攻反噬。


    究竟要怎麽做呢?


    陸昭昭拿起劍對著月亮,逆業在被執起的一霎那,放出了無數耀眼光芒,刺得她下意識閉上了眼。


    待緩緩睜開眼,月正被一片烏雲漸漸覆蓋。


    逆業周身的光也越來越弱,直到月亮被完全覆蓋住,逆業淩厲的劍意徹底收斂,取而代之的,是如隱者般幽咽冷澀,此刻的它,是刺客手中的殺人劍。


    陸昭昭若有所思,她看著手中變幻了模樣的劍,在烏雲散盡後又重現光芒。


    何為月映萬川?


    是一月普現一切水,一切水月一切攝;還是無極而太極;又或是理一分殊。


    陸昭昭此刻也分不清了,因為逆業已經替她做出了選擇。


    又一次來到了湖中央,此刻,長煙一空,皓月千裏。


    劍氣激起的水花又在下一刻被更多的劍氣分割開。


    已經數不清多少道劍氣了,又或許從一開始就沒有數。


    此刻,執劍而行的不是陸昭昭,而是逆業劍帶著她行動,隨意而起,乘意而動,千萬劍氣在萬川月影上四散,而後又匯聚於逆業劍上,匯成一劍。


    再沒有比此刻更適合出劍了,陸昭昭心想。


    於是,自然而然的一劍揮出。


    宛如一道月光劃過,片刻後,麵前的小山丘竟被切開!


    “啪啪啪。”


    遠處湖邊亭廊傳來數道掌聲,陸昭昭有些驚詫,她此前並沒有感受到別人的氣息。


    她轉身,是一個白胡子老者,旁邊還跟著一位穿著青衫的青年。


    “一劍開山,好劍!好氣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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