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盛京府內,幾位大員正坐在院內。


    這座平日裏各部大員都覺得晦氣的地方,這一次倒是主動來了好幾位大員,算是頗為難得的場麵。


    剩下的一些官員,原本也想要參與其中,可最後卻沒什麽機會。


    而王君之甚至沒有坐著的資格,隻能站在一旁。


    坐在主位上的乃是當朝監國,顧瑾年。


    顧景炎一身白色銀線蟒袍,本該是意氣風發的他,此刻的臉色極為難看。


    而坐在地上的顧雲萬,則是一副認命的模樣。


    望著自己的弟弟,心內百感交集,直到如今他仍然不信調查的結果。


    “我知道你是被烏仇蠱惑的,他的實力不亞於國師,你的實力在他麵前與稚童無異。”


    他的聲音不高,露在眾人耳中有些諷刺,堂堂皇子被一個書生蠱惑。


    諸位大員心裏清楚,這件事不過是給他們、給天下人一個交待。


    真正落到實處,還得看陛下的意思。


    顧雲萬沉默著還未說話,王君之卻聽出了不妥。


    “殿下莫要忘了,今日乃是審問,不是為了給他脫罪。”


    “不急,殿下自有想法。”


    國子監大祭酒連忙將他拉到一旁,省得這家夥在這個時候找死。


    這時候不管說什麽,都是找死。


    顧瑾年掃了他一眼,繼續看向顧雲萬說道。


    “這都什麽時候了,若是你再執迷不悟,連我都救不了你。”


    “這些都是我做的,與老師無關。”


    顧雲萬說著早已準備好的腹稿,目光落在顧瑾年身上,一字一句道。


    “你不好奇,我做這些事的目的?”


    “你什麽意思?”


    顧瑾年有些疑惑,內心有種不好的預感。


    各部大員臉色有些奇怪,隱隱有了些猜想,看了看左右卻並無人出聲。


    顧雲萬目光掃過這些人,娓娓道來。


    “從發現線索到找到我,你們不覺得太順利了點,其實這件事有個很好判斷方式,便是誰能從中獲得最大的利益。”


    他直直看向兄長,想說什麽不言而喻。


    沒有證據,也沒有理由,僅僅是一句話。


    顧景炎站了起來,臉上浮現除了怒意,他沒想到自己兄弟會說這樣的話。


    “你說什麽?”


    “既得利益者,便有動機,我做這樣圖什麽。”


    顧雲萬將一個被所有人忽略的問題擺在了台麵上,他如此做根本沒有理由,這分明都是在找死。


    除非他是被陷害的。


    滿屋大員驚出一身冷汗,誰也不敢細想下去。


    顧瑾年想到了什麽,臉色差到了的極點,望著自己東西恨不得殺了他。


    “顧雲萬,你這是找死。”


    他是震怒也好,還是故作憤怒,這話讓旁人聽到也就夠了。


    僅僅一句話,就讓他的位置不再穩固。


    甚至可能會因為顧雲萬之事受到牽連,顧瑾年的下場也許比他還要慘。


    這是陽謀。


    顧雲萬不介意被人發現,他要的就是讓其他人知道,這件事跟眼前之人有關係。


    隻有這一個結果就夠了。


    顧瑾年如今已經騎虎難下,他沒辦法證明這件事與自己無關,可他卻成了利益的最大獲得者。


    不管是解釋還是放棄監國之權,落在有心之人眼中都是有鬼。


    正如被放在牆頭的花盆,一招不慎,渾身碎骨。


    顧雲萬望著他,似乎嫌這把火燒的不夠旺,繼續說道。


    “你可以猜猜看我還做了什麽?”


    “你……想死麽?”


    顧瑾年這幾個字,幾乎是擠出來的,似乎此刻被公審之人,早已成了他一般。


    這件事往大了說,是兩個皇子一同聯手謀反。


    他僅存的理智,讓他放棄動手殺人這件事,而是深吸一口氣,咬著牙說道。


    “此事全部都是烏仇所為,顧雲萬隻是被其蠱惑,罰他從此不得踏出府邸半步,閉門認錯。”


    “如此懲罰有些輕了。”


    眾大員都清楚,如今這件事誰做的已經不重要了,可王君之卻在這個時候挺身而出,完全不在乎會不會引起顧瑾年的反感,毫不客氣的說道。


    所有人都呆呆的看向他,一時間竟然無一人阻攔。


    顧瑾年望著那道年輕的身影,似乎他一直是如此,不管旁人如何想,他從未改變過自己的想法。


    春闈之前苦求無門,如今亦是一人站在眾人之前。


    他本應該生氣,可卻感到一絲欣慰,大夏的讀書人就該有此風骨。


    “我知道這件事判輕了,可烏龍還未抓住,不能殺了他,還需要留著。”


    顧瑾年解釋著為何如此做的原因,盡管在旁人看來,他沒必要如此做。


    “我願意相信晉王殿下。”


    王君之點了點頭,坦然開口道。


    有了他的質問,其他人明麵上也不會再議論。


    在離開之前,這位年輕的親王主動開口。


    “明日也該上朝了。”


    ……


    “你是誰?”


    顧景炎打量一番眼前的女子,他肯定自己與對方絕無交集,但對方的反應讓他有些拿捏不準,也許不經意間有過交流?


    黑衣道人聞言,更是愣了一下,露出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樣。


    “師姐,這可是雲州王貼身護衛,說不定與登天台一事有關,不能就這樣算了?”


    “我覺得這其中也許有些陰晴,畢竟他似乎並未主動出手。”


    吳明見黑衣道人似乎仍然不甘心,主動挑明顧景炎剛剛的反應.


    從頭到尾顧景炎從未出手,一直是黑衣道人等苦苦相逼。


    了解完事情全貌的柳書儀皺起眉頭,沒好氣的說道。


    “我不是說了要活口,你們的耳朵是聾了麽?”


    “……”


    顧景炎總覺得這話有些不太對勁,弄的自己跟什麽阿貓阿狗一樣。


    柳書儀的話,讓黑衣道人著急起來,雙手抱拳強調道。


    “我等是三院修士,捉拿朝廷要犯本就是應做之事,這家夥手上的不知道沾了多少條人命,難道就這樣放了他?”


    “他什麽人我比你清楚,這件事不用你多說,好好養傷去吧。”


    柳書儀搖了搖頭,壓根不給黑衣道人解釋的機會,將這些人趕走。


    黑衣道人掙開扶著他的同門,滿眼的不甘心。


    直接將這話挑明:“師姐,今日之事必須要給兄弟們一個交代,除非你能證明他沒有濫殺無辜。”


    “因為他在雲州王府與我一起做事,他做過什麽事,殺過什麽人我比你清楚。”


    柳書儀僅用一句話,就讓黑衣道人徹底閉嘴。


    誰也沒想到,顧景炎跟柳書儀會有交情。


    一臉懵的顧景炎更是摸不著頭腦,自己什麽時候和眼前這女子在一起過?


    他看著柳書儀,肯定自己沒見過她,可對方的樣子又不像是在說謊。


    看著看著,他覺得對方的眉眼有些熟悉,試探性地問道。


    “柳公儀?”


    “是我。”


    見到自己被認出來,柳書儀眼底拂過一絲笑意,一本正經的說道。


    “我早就想要試試,能不能把你招進道院,隻是沒有找到你,今日遇到你正好,沒想到你主動開口,省了我一番口舌。”


    “你怎麽會是……道院修士?”


    顧景炎這時候才意識到,眼前之人竟然是道院臥底?


    他有點好奇,到底是什麽事情,才能讓對方在雲州王府臥底。


    還是說每一個皇子身旁,其實都有老皇帝的人。


    “重新認識一下,我叫柳書儀。”


    見顧景炎略帶幾分驚訝,柳書儀很滿意他的反應,笑眯眯的說道。


    隻是顧景炎一時半刻無法接受,柳公儀那個鐵仙子,會跟眼前小家碧玉的姑娘聯係在一起。


    顧景炎上下打量一番,隻覺得怎麽看都很古怪。


    “看樣子你在道院地位不低?我畢竟是雲州王的人,就這麽把我招進入三院,不怕他人說閑話?”


    顧景炎的擔憂不是無稽之談,畢竟剛剛黑衣道人的反應還曆曆在目。


    想來這是道院大多數人的看法,都認為他不配待在此處。


    他不覺得自己這樣的人,會被道院弟子所接納。


    這點顧慮柳書儀早就考慮過了,她拍著胸口再三保證。


    “這件事你可以信我,三院本就是招攬世俗強者的名額,更何況到時候你跟著我做事,旁人想多說什麽也沒機會。”


    女子說著又想到了什麽,又補充了一句。


    “況且我了解你,等一塊經曆的事情多了,我想旁人也會解除對你的誤會。”


    當初在麵對天魔聖女的車隊的時候,第一個斷後的就是顧景炎。


    所以柳書儀清楚顧景炎是什麽樣的人,有這樣的人待在自己身邊,她會很放心。


    在那個時候能未隻見過一麵的同僚殿後,之後也能為了道院弟子遮風擋雨。


    一起共事這段日子,她很清楚顧景炎就是這樣的人。


    聽到自己被人如此看好,顧景炎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他可沒覺得自己有多好。


    “你想的是不是有些多了,畢竟我好像在其他門客的眼裏,算是個麻煩。”


    “隻要你願意改過自新,三院內部的反對聲音,我可以一個人壓下去。”


    女子笑著說道,而指了指自己心口,擺出一副大姐大的模樣。


    “這就是我對你的承諾,我柳書儀說到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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