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兒,早上天涼,注意些,多添一件衣服。”


    陳淑圓跟在後邊,提醒了一句。


    一旁的宮女上來,給他披了一件蜀紅棉製長襖,宛若披風一般。


    “走吧,公公。”


    上了玉輦,他便開始閉目養神。


    第一次坐轎子,還怪不習慣的。


    透過轎子的窗簾,可以看到帶甲的禁軍在廊道宮殿前來迴巡視,保證皇宮的安全。


    在路上,顧景炎一直在想,父皇會如何處置自己。


    眼下河圖洛書沒有出現提示。


    也就是說暫時沒有危險?


    要知道,他爹可是當今的東洲之主。


    大夏君王,聖乾大帝。


    在原身的記憶裏,這位聖乾大帝可不是什麽善茬,是能以十六歲的年紀,誅殺亂臣賊子,弱冠就親政。


    以雷霆手段肅清藩王軍鎮,將軍權牢牢抓在手中,內平七王之亂,後來又能禦駕親征,討伐東洲覬覦之國,開疆擴土,將北邊囂張了百年的妖邪之地,打得抬不起頭的狠人帝王。


    在位百年,國泰民安,東洲太平。


    可是,無情最是帝王家。


    這句話不是說說而已,更何況還是這種老辣的帝王。


    任何一個皇帝,都不會把雞蛋放在一個籃子裏。


    這位聖乾大帝,顯然就是這樣做的。


    大夏的九位皇子,基本除了他,每個都有人龍之姿。


    大皇子顧臨風,乃是武道天才,天生盤武聖體,年紀最長,根基極為深厚,當今內閣首輔,乃是他的老師,站在他這一邊。


    二皇子顧瑾年,自幼深埋藏經閣,博覽群書,悟性驚人,自創修行法,乃是道法天才,加上其過人的政治見解,屢次上書,為國為民,不少老臣對他都很滿意,極受文臣青睞。


    三皇子顧龍象,六歲便跟隨父皇出征,練就一身好本領,十八歲就封了侯,乃是軍中宿將,在大夏軍中的威望很高,不少武將世家子弟與他走得很近。


    至於那四皇子,顧景炎都懶得迴憶。


    純純的自戀狂,仗著顏值高,又是耍劍的,睡了多少良家婦女,宗門女修,簡直比自己還混蛋,隻不過人家長得帥,鮮少有人說而已。


    麵對自己的八位兄弟,顧景炎心中暗道:


    “至少,讓我退出九龍奪嫡的漩渦吧,隻要活著,就有機會。”


    大約一刻鍾後。


    玉輦一路穿過層層宮闕,終於來到了聖龍殿的門口。


    大夏皇宮比顧景炎前世見過的紫禁城,還要雄偉壯闊得多,門外還有不少黑甲禁軍鎮守,每一位禁軍皆是軍中挑選的精銳武者。


    黑色魚鱗甲散發著幽幽烏光,單手按在腰間寶刀上,氣勢無比深沉。


    “其他人在門口等候,殿下,請跟我來吧。”


    領班太監對其他人吩咐了一句,隨後恭敬向顧景炎道了一句,前行一步在前麵帶路。


    顧景炎跟在他後麵,穿過前方三層大門包圍的固若金湯的聖龍殿,裏裏外外的禁軍已有近百之數,有誰想闖入其中,就是找死。


    自己身臨其境,如同看電影一樣,看到這些宏偉高大的金色柱子、古老的蟠龍雕刻,顧景炎內心還是比較震撼的。


    紫禁城真正的皇宮內部都是不給進的,而這裏不同,他已經身處整個大夏最重要的地方,皇帝日常居住之地。


    大殿之中,奏折堆積如山,珠簾垂落,禦案上有一座貔貅形狀的巴掌大小香爐,嘴中青煙嫋嫋,空氣中的味道十分沁人心脾。


    一位看起來老態龍鍾,不怒自威的龍袍男子,頭戴玉藻帝冕,麵容肅穆,坐在軟塌之上,頭發霜白,可長相依稀能看出年輕時候的英武之氣,二十出頭之時必然是一位大帥哥。


    主要是氣勢。


    他就隻是靜靜在坐在那裏,身上就有一股高高在上的壓迫感。


    對方的目光掃視而來,就有一種令人望而生畏的感覺,讓人失去對視的勇氣。


    顧景炎抬眸小心翼翼地觀察,發現這位聖乾大帝,比自己想象的其實要年輕一些,看起來不過六七十歲,實際上卻已經有百歲,是一位百歲老人。


    有可能是修煉的緣故,讓容顏沒那麽顯老。


    “兒臣見過父皇。”


    顧景炎低頭行禮,不敢多看。


    原身號稱京城第一紈絝,可是唯獨怕自己的這位父親。


    “哼!逆子,你可知道朕叫你來是為了什麽?”


    沒有聽到“免禮”二字,聖乾大帝先發製人,一聲冷哼,直接讓顧景炎心底凝重起來。


    果然。


    跟他想的一樣。


    父皇就是為了讓他背鍋而來。


    他當然知道父皇想做什麽,可原身沒有那麽聰明,直接洞悉父皇用意,不能直接說出來,這種時候,就要裝糊塗。


    “兒臣不知!”


    顧景炎裝作疑惑模樣,長跪不起。


    將誠惶誠恐四個字演繹得淋漓盡致。


    見六皇子的模樣,聖乾大帝的麵容稍微緩和,沉聲道:“我大夏與那妖邪之地的天魔聖國乃是世仇,這次好不容易耗費巨大代價贏了這場勝仗,活擒了人質,可你卻將她放走,這個損失,該由誰來承擔?”


    “你是朕的親兒子,朕即使想饒恕你,但你問問大夏的百姓,東洲的士子答不答應?”


    一番話下來,顧景炎能聽出來,聖乾大帝將所有的輿論壓力都矛指了自己,顯然是打算讓自己背負這個罵名。


    不問對錯,隻看結果。


    眼下壓根就沒有商量的餘地,一上來就定性。


    放走敵國人質,這個冒天下之大不韙的罪名,跟叛國罪有的一比,是可以殺頭的。


    自己該怎麽做,才能逃過一劫?


    顧景炎心中焦躁不安之際。


    腦海中的河圖洛書綻放出耀眼的光芒,一個個符號再次排列,好似在推演占卜。


    最終,有一行星火般燃燒的金色文字,從浮現在了眼前。


    【九龍奪嫡,手足相殘,逃離紛爭,潛龍在淵】


    【上上卦,自願打入冷宮,遠離奪嫡之爭,淡出群龍視野,化險為夷,得四品機緣,一月壽命,大吉。】


    【中下卦,請求流放邊疆,種田發育,遭小人惦記,路遇行刺,中兇。】


    【下下卦,要求父皇徹查真相,咬死不承認,隻求伸冤,被聖乾大帝厭惡,不得善終,大兇!】


    看到眼前的提示文字,顧景炎心中頓時明悟。


    上上卦的意思,應該是想讓自己接下這個鍋,好保住性命。


    目前來看,真兇還沒有找到,國內的輿情壓力太大,時間上已經拖不起,今天是士子跪在皇宮前,明天就能是老臣當朝撞死在朝堂之上。


    放妖女迴國,無異於這幾年以來的戰爭幾乎白打了,將士都白死了,談判一點都談不了。


    引起讀書人的謾罵,百姓的不滿,都是正常的。


    所以才需要一個皇子出來頂罪。


    真兇是誰已經不重要了。


    一瞬間的功夫,顧景炎就想清楚了其中的關鍵,於是再跪拜道:


    “兒臣甘願受罰,請父皇明示!”


    聽到六皇子如此迴答,聖乾大帝微微點頭,心中有些意外。


    他沒想到,這個平日沒頭沒腦的六子,今天是開竅了還是怎麽得,居然如此上道。


    召見六子之前,他還擔心對方頑固不化,不肯背這個鍋。


    沒想到被自己上來一嚇,就答應了。


    “你且起來吧。”


    聖乾大帝的語氣極為明顯的好了許多,輕鬆了一些。


    顧景炎跪了半天,也是聽話地站了起來,拱手沉靜道:


    “隻要父皇能保兒臣一命,兒臣做什麽都可以。”


    聞言,聖乾大帝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沉默半晌,還是點了下頭:


    “可以,朕答應你。”


    隨後聖乾大帝伸出一根手指,示意道:“看在你誠心認罪的份上,朕就給你兩條路。”


    “第一條,你不僅要認罪,還要離開京城,遠走西荒,永不可迴京。”


    顧景炎心中暗道,那不就是流放嗎?


    西荒之地,涼僻無人,毒障叢生,妖物無數,隻有窮兇極惡的罪犯才會被流放到那去,修築邊境長城。


    其實這也是一條路子,可以種田發育。


    但是中下卦裏麵說了,京城暗中還有人在盯著自己。


    如果他被流放,就會有人想取自己的性命。


    失去了父皇的庇佑,他沒有辦法平安抵達西荒。


    聖乾大帝伸出第二根手指,繼續道:


    “第二條,你依舊要承擔罪名,但不用離開京都,念你伏罪心誠,非你本意,朕會將你幽禁在後山的冷宮之中,這輩子不得踏出皇宮一步,禁足深宮,失去自由。”


    這兩條路一出來,即使是一側待命的禦前太監,都在用一種悲憫的眼神看向顧景炎。


    這位六皇子,此生很可能都要與孤獨為伍了。


    然而,顧景炎聞言,心中不悲反喜。


    他的臉上假裝做出思索之色。


    事情果然如同想象中發展了。


    隻要能進入冷宮,他就能憑借河圖洛書,奪取一線生機。


    總有一天,他的壽元將會超過世間凡人,修行者。


    甚至......長生不死。


    屆時,什麽王朝,什麽皇位,什麽九龍奪嫡。


    皆是浮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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