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腥的味道。


    陰沉的天空。


    滿身的碎土。


    嘔吐的感覺。


    世界因耳鳴陷入死寂,但在恢複對身體控製的瞬間,延光就猛地從地上爬起。


    他的眼神中滿是焦急與恐懼,大聲唿喊著:


    “鹿聆霜!”


    沒有聽到自己的聲音,他以為是自己沒喊出聲。


    “鹿聆霜!!!”


    延光再次嘶喊,嗓子因用力過度而變得沙啞。


    聽力恢複了,但是卻依然沒有得到迴應。


    他站起身,此時,周圍的環境仿若塵暴剛剛過境,濃重的煙塵彌漫,能見度極低,不超過三米。


    最後的記憶,是自己被爆炸的衝擊力高高拋向高空,那種感覺就像乘坐跳樓機,失重的刹那,胃部一陣翻江倒海。在熱浪與煙塵的包裹中,他甚至無法睜開眼睛。


    希爾西的護盾隻能保護延光的安全,而不是保護他所在的空間不受影響。


    因此,鹿聆霜也被卷入了那場可怕的爆炸之中。


    延光心中滿是悔恨,他清楚地記得,在衝擊波襲來的那一刻,自己沒能抓住鹿聆霜。


    不,準確地說,是鹿聆霜主動鬆開了他的手。


    延光的腦海中浮現出鹿聆霜出發前的囑托,她交代蜂巢裏的人員,在當地居民安全撤退後,將蜂巢引爆。


    這是她的計劃,一個用生命去踐行的計劃。


    “鹿聆霜——!”


    延光的唿喊聲在這片荒蕪中顯得如此無助。


    隨著煙塵落地,四周的環境稍稍清晰了一些。


    四周鬆樹的針葉被爆炸的衝擊力全部吹飛,原本鬱鬱蔥蔥的樹木全都成了光禿的樹幹,一麵被熏得漆黑。


    有些向外冒著橘紅色的火焰,有些則因爆炸產生的短暫缺氧,尚未開始燃燒,巨量的灰白色濃煙升騰而起,濃稠得仿若固體。


    延光順著枝幹發黑的方向迴頭望去,看到的隻有一片光禿的山頭,以及熊熊燃燒的大火,火勢猶如從地獄衝至人間的惡魔,肆意吞噬著一切。


    延光這才意識到,自己早已不在爆炸前的那片森林,而是被強大的衝擊力吹到了遠處,恰好就在大裂縫附近。


    除了熊熊燃燒的火焰,延光似乎隱隱看到有一些不同尋常的東西在聳動。


    他心中一驚,暗自思忖:


    (是剛才追我們的【浸染者】……還有人沒死。)


    鹿聆霜的話還在他耳邊迴響。


    “就讓我,也成為你計劃的一部分……”


    延光緊緊握住拳頭,牙關緊咬,眼中閃過一絲決絕,朝著大裂縫的方向奔去。


    鹿聆霜毫無疑問已經在剛才的爆炸中犧牲,延光知道,此刻根本不是感傷的時候,他必須抓住鹿聆霜用生命為他爭取來的寶貴時間,盡快進入大裂縫。


    “雖然你編故事的本領很不錯,但是我還沒有徹底對你放下警惕……”


    “你說你所在的那個世界裏的我,是一個很愛笑的人,這句話沒騙我嗎?”


    “你穿的太薄了,等會兒我叫後勤給你拿一些棉衣……”


    “我認可延光同誌的想法……”


    “延光!你沒事吧。”


    “扔下我,朝那個方向,跑!”


    “答應我兩件事……好嗎?”


    (鹿聆霜……鹿聆霜……鹿聆霜,鹿聆霜……)


    延光在內心一遍又一遍地唿喊著她的名字,腳步愈發堅定地朝著【時間浸染】的方向奔去。


    很快,延光來到了大裂縫的前方,然而,就在他即將飛身撲入大裂縫的那一刻,一股神秘的力量猛地將他拽住。


    “一下就把我辛苦召集的【浸染者】軍隊給炸死大半,你們可真狠啊……!”


    一陣白光閃過,延光不用抬頭都知道是誰。


    隻見趙天佑所坐的王位被炸得隻剩下一半,但他仍強行坐在上麵,試圖用居高臨下的姿態威懾延光。


    在趙天佑的身後,大量衣裝殘破的【浸染者】虎視眈眈地盯著延光,仿佛一群饑餓的惡狼,隻要趙天佑一聲令下,就會立刻衝上來將延光撕碎。


    “把他圍起來。”


    趙天佑冷冷地下達命令。


    瞬間,這些【浸染者】迅速在延光周圍圍成一圈,將他緊緊困在中間,延光此刻就如同一隻落入狼群的綿羊,孤立無援。


    雖然趙天佑說【浸染者】軍隊已經死傷大半,但對延光來說,眼前這些敵人的數量依舊足以將他牢牢困住。


    趙天佑看著延光,冷笑著說道:


    “剛才這種威力的爆炸你都毫發無損,這未來的科技可真是夠勁,這種小強要是再多來幾隻,我都不敢想會有多難對付。”


    “嗬……比蟑螂還能活的人是你們吧,竟然還能留下這麽多人。”


    延光毫不畏懼,立刻迴懟過去。


    他抬頭看向趙天佑,實則用餘光迅速搜尋那個使用“念動力”控製自己的【浸染者】。


    很快,他捕捉到了【意識浸染】的波動,從自己的身體一路連接到不遠處的一個【浸染者】身上。


    那人刻意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站在離延光稍遠的位置,但這一切都逃不過延光的眼睛。


    趙天佑繼續問道:


    “真是過獎了學弟。鹿聆霜呢,被你藏哪裏去了?”


    “……”


    見延光不說話,趙天佑似乎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收起了之前那副嬉皮笑臉的模樣,臉色變得陰沉可怕:


    “你!”


    但延光此時卻突然笑了,臉上滿是嘲諷的神色,說道:


    “她被我殺了。我在未來複活,已經知道是因為她,才會在過去死掉,所以趁剛才她不注意的時候下了手。”


    趙天佑與延光對視了幾秒,臉上的肌肉微微抽動,似乎在努力辨別延光話語的真假。然而延光毫不畏懼,目光堅定地直視著趙天佑的眼睛,沒有絲毫心虛。


    趙天佑見從延光的表情中看不出破綻,便對旁邊的【浸染者】使了個眼色,隨後緩緩開口:


    “抓住你以後,我有的是辦法辦法驗證你說的話是真是假。”


    “哦?那你得趕快了。”


    延光話音剛落,突然以極快的速度取下藏在腰間的手槍,朝著那個【意識浸染】的方向連續開槍。


    (他怎麽知道是誰在對他用能力?!)


    在場的【浸染者】們心中大驚。


    延光似乎在瞬間就鎖定了對他使用能力的那個人。


    此刻,眾人也無暇思考其中緣由,因為延光雖然槍法不算精準,但連續開了十幾槍,還是有一槍擊中了他目標。


    果不其然,對方頓時停止了使用能力。


    延光抓住這轉瞬即逝的機會,朝著麵前散發著金光的【大裂縫】奮力猛撲。


    趙天佑見狀,大驚失色,好在佑心反應迅速,及時用自己的能力讓延光的身體浮起。


    趙天佑虛驚一場,正想出言嘲諷,卻突然聽到身後傳來一陣震耳欲聾的喊殺聲:


    “緋爾紅國,挺身而戰!!!”


    隨之而來的是密集的槍響。


    “又他媽是誰!”


    趙天佑忍不住破口大罵。


    他迴頭一看,原來是剛才和鹿聆霜一行反向逃走的常淵等人,此刻正朝著這裏迅猛突擊。


    常淵領著隊伍高聲唿喊著:


    “這是最後的機會!”“弟兄們,衝——!”


    這些士兵一邊開槍,一邊高喊著口號,向著趙天佑一行人發起了視死如歸的衝鋒。


    頭幾槍放倒了幾個【浸染者】,但趙天佑手底下的人反應也極為迅速,立刻使出能力應對這些士兵發射過來的【判定彈】。


    其中一人張開廣範圍的力場,在【判定彈】的效果被消除之後,他的同伴再迅速用其他能力將這些失去效用的子彈擊落。


    這些人配合默契,就像早就針對他們經過了無數次訓練一般,兩兩一組,將打來的子彈盡數擋在外麵。


    常淵見此情形,迅速指揮衝鋒的隊伍變換陣型,從單向突擊靈活轉變為多方位鎮壓,很快又從多方向切換迴單向。


    不斷變化的陣型讓敵人應接不暇。


    趙天佑所帶的【浸染者】不得不分出更多人手,去應對從不同方向射來的槍林彈雨。


    此時一名【浸染者】焦急地向趙天佑匯報:


    “趙委員長!敵人正在朝我們步步逼近。”


    趙天佑此時氣得咬牙切齒,為了這一天,他已經迴溯了至少三百次,卻沒想到在這最後的關鍵時刻,還會遭遇這麽多阻礙。


    “用能力給我全力守住!他們身上的彈藥稍微耗盡一點就反攻!!全都殺掉,一個不留!!”


    趙天佑惡狠狠地咆哮著。


    但實際上他的內心卻充滿了擔憂,剛才的爆炸對軍隊造成了沉重打擊,同時也相當於是一個巨大的信號彈。


    如果在聯邦軍發現問題趕來之前,不能穩定控製住大裂縫這個關鍵位置,就無法得到能與邁爾斯製衡的條件。


    那他長久以來精心策劃的計劃很可能都會功虧一簣。


    (看來得先逃走,躲到明天迴溯重來一次了。)


    趙天佑心中盤算著,隨後從那破損的王位上走了下來,目光落在此時懸浮在空中的延光身上。


    就在這時,延光突然冷冷地說道:


    “打算逃走,等到明天迴溯時間了嗎。”


    趙天佑聞言眼睛瞪得滾圓,滿臉震驚。


    他一把抓住延光的衣領,將他從半空中拽下,吼道:


    “你他媽到底在未來知道了多少事。”


    延光嘴角微微上揚:


    “我了解你的一切,趙天佑。”


    延光的語氣中帶著一絲神秘與曖昧:


    “隻不過,現在逃走真的好嗎?”


    “如果我在你走之後進入了【大裂縫】,這個世界本身可能都會就此消失。”


    “那你還有沒有明天都不好說呢!”


    趙天佑的表情瞬間變得十分動搖,但很快又恢複了平靜。


    周遭的突擊從未停止,激烈的戰鬥仍在持續。


    突然,趙天佑從懷中掏出一把金黃色的手槍,猛地抵在延光的腦袋上,發出一陣殘忍的笑聲:


    “哈哈哈哈哈哈!!雖然不知道你是怎麽知道我的能力的,但隻要殺了你,我不就能獲得穩定的明天了嗎!”


    然而,延光卻絲毫沒有流露出一絲慌亂,他甚至閉上了一隻眼睛,鎮定自若地對趙天佑說道:


    “要不要我跟你打個賭,你殺不了我。”


    趙天佑還以為延光這是在跟自己玩什麽拙劣的心理戰。


    他當然不會上當,立刻答應道:


    “好啊,那就拿你的命當賭注吧。”


    說罷,他毫不猶豫地扣動扳機。


    但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趙天佑手中的手槍竟然瞬間化作粉末,從他的掌間簌簌流走。


    開槍的結果自然是什麽都沒有發生,趙天佑愣住了,呆立當場,說不出話來。


    “……”


    “……看來是我贏了呢。”


    延光一臉淡然地說道。


    兩人中隻有趙天佑對這個結果感到震驚,但他很快就找到了那個導致自己失敗的原因。


    隻見他憤怒地轉頭,對著那個曾經和自己合作、但此刻卻突然反水的男人咒罵道:


    “你這個傻*,在幹什麽!!!!”


    延光則仿若預料到了這一切,緩緩轉過頭,看向這個曾經的敵人。


    隻見此人剛從阻擋判定彈的任務中抽身出來,伸著手,滿臉慌張地看向自己和趙天佑兩人。


    看著對方的表情,延光意味深長地誇讚道:


    “對,對,就是這樣。”


    “我不能死。”


    “我要是死了。“


    “你就再也沒辦法知道複活我的【浸染者】是誰。”


    “也再也沒辦法找到拯救【岸邊琉璃】的方法了。”


    “不是嗎,埃爾·阿斯伯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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