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騷拂樹過中庭,何處人間有此聲?


    拉朽摧枯功蓋世,可令縱掠損威名。


    鐵浮圖行進之時,猶如一座座巍峨高聳的鐵塔,那強大的衝擊力猶如排山倒海,給步兵帶來的壓迫感如泰山壓頂,恐懼在他們心間如野草般瘋狂蔓延。


    步兵對陣型的依賴幾近生命相托,一旦陣型被鐵浮圖衝垮,士兵們瞬間就如同待宰的羔羊,任人魚肉。


    破陣之後。


    王帳親衛的精騎再度舉刀,如惡狼般衝進大軍的軍陣。


    郭子安原本帶隊前來,不過是為了增援。


    哪曾想,自己的中軍竟稀裏糊塗地變成了主力軍。


    三萬對三萬,步兵直麵騎兵。


    這簡直就是毫無勝算的死局。


    哈日爾傑手持長斧,眼中兇光畢露,見軍中有個將官,哪管他究竟是誰,雙腿猛夾馬腹,朝著對方氣勢洶洶地猛衝過去。


    那鐵塔般的身軀,橫衝直撞,仿佛地獄中殺出的惡鬼,帶著無盡的殺意迎麵而來。


    郭子安瞬間嚇得麵如土色,呆若木雞。


    麵對哈日爾傑那攜著萬鈞之力揮來的長斧,他整個人仿佛被施了定身咒,愣是沒有半點躲閃的念頭。


    “不要傷害吾主!”


    一位副將聲嘶力竭地怒吼著,奮不顧身地舉起長槍去阻攔,隻聽得“哢嚓”一聲,長槍竟被硬生生劈斷。


    哈日爾傑毫不留情,一個反手,長斧如狂風般攔腰掃過,副將像斷了線的風箏,慘叫著被劈落馬下。


    直到這時,郭子安才如夢初醒,肝膽俱裂。


    “媽耶!……”他想要調轉馬頭,卻發現已然來不及,慌亂中隻得狼狽地翻身滾落馬下,屁滾尿流地朝著隊伍中間狂奔而去。


    “攔住他,攔住他!”郭子安扯著嗓子,歇斯底裏地驚唿著,那聲音都變了調,隻覺得背後始終有個索命的惡鬼在緊追不舍。


    果不其然,哈日爾傑見有人護主,心中篤定這是條大魚,豈肯輕易放過。


    他騎著戰馬,橫衝直撞,凡是遇到阻攔的官兵,他毫不留情地左砍右劈,不顧一切地朝著郭子安追去。


    畢竟有人拚死阻擋,他的速度明顯慢了下來。


    半月長斧上鮮血淋漓,順著斧刃不停地滴落,戰甲上的血水汩汩流淌,仿佛一條血色的小溪。


    在這人頭攢動的戰場,他的眼中隻有郭子安那倉惶逃竄的後腦勺。


    此時的郭子安頭盔不知何時早已不知去向,頭發淩亂不堪。


    一名長槍手怒目圓睜,朝著哈日爾傑的腰部狠狠刺來。


    當啷!


    伴隨著一聲刺耳的金屬碰撞聲,長槍竟然未能刺穿那厚重的鐵甲。


    哈日爾傑怒目圓睜,伸手一把死死抓住槍頭,抬手就是一斧。


    刹那間,鮮血四濺,迸出一片殷紅,還伴隨著白色的粘稠物。


    一手緊緊握著長斧,一手牢牢抓著長槍。


    哈日爾傑死死盯著還在拚命逃跑的郭子安,那眼神仿佛要將他生吞活剝。


    哈日爾傑猛吸一口氣,奮力將長槍投擲而出。


    “噗嗤!”


    長槍如閃電般瞬間貫穿郭子安的後背。


    “啊~呀呀~哈~我草,我草啊~我要迴家,我要……”


    郭子安發出撕心裂肺般的痛苦哀嚎,那聲音淒慘至極,令人毛骨悚然!


    這哀嚎聲瞬間驚動了他身邊的士卒。


    有幾人急忙將郭子安扶起,他背後的長槍還直直地插著,隨著他的身體顫抖,槍杆也一顫一顫的……


    一群士卒迅速圍了上來,長槍如林,木盾如山,齊齊朝著哈日爾傑,誓要阻止他繼續前行。


    “啊……”


    哈日爾傑暴跳如雷,發出一聲震耳欲聾的怒吼,揮舞著長斧,如瘋魔般朝著前麵的人群瘋狂砍去。


    隻聽得“劈裏啪啦”一陣亂響,長槍被砍斷,木盾被震碎。


    這時候他突然發現,有人不顧一切地死死抱住他的馬腿,就是不讓他再向前一步。


    倒下的人一片又一片,可又有一群又一群的人湧了上來……


    麵對如此強敵,這些忠誠的士卒毫無懼色,悍不畏死。


    被衝破防禦陣型的士兵,瞬間亂成了一鍋粥,有人甚至妄圖以命相搏,可麵對鐵浮圖的重裝,這傷害幾乎完全是單方麵的碾壓。


    經過鐵浮圖的無情踐踏後,又被後麵的騎兵如秋風掃落葉般一陣收割。


    兩側大營的士兵見到這慘絕人寰的景象,一個個嚇得麵無人色,竟無人敢前去抵禦敵軍。


    天蒼蒼,野茫茫,逃亡的士兵悔恨的淚水流滿了臉龐!


    成群結隊地拚命奔逃,卻依舊改變不了被追殺的悲慘命運。


    好在此時日照漸短。


    持續的血腥屠殺因天色變暗而終於停歇,裝死的人大部分僥幸躲過一劫。


    他們幾乎是像爬蟲一樣在地上艱難地爬行,隻為了能躲避追殺!


    直到後半夜,草原上那令人膽寒的馬蹄聲才終於停止。


    整整七萬大軍,最後逃出去的士兵竟然不足一萬人。


    郭子安這次終究因為傷勢過重,含恨死在了北方的茫茫草原。


    郭藥師身邊的人屈指可數,一個個拖著疲憊到極點的身軀,無精打采地坐在馬背上,如同行屍走肉般漫無目的地朝著燕州方向緩緩遊蕩。


    “馭……”


    草原上一匹戰馬突然停下腳步,馬上之人眼神凝重地望著遠方一支狼狽不堪的隊伍,不足萬餘人。


    而他的身後,還有三萬同樣疲憊不堪的士卒。


    “將軍,探子來報,前麵的人好像是我燕軍!”


    “燕軍?為何如此狼狽不堪?”


    馬上的將軍眉頭緊皺,滿臉疑惑地問道,眼神中滿是不解和憤怒。


    “看製式服裝,似乎,似乎是郭都統的人馬。”


    身邊統領的聲音帶著顫抖和怯懦。


    “是他~”將軍瞬間怒目圓睜,眼中仿佛要噴出火來,他費盡心思迴頭尋找隊伍,可這些人居然沒有等他們,甚至還逃走了。


    真是枉費了自己的一片忠心。


    不錯,這位將軍正是李猛,他繞路幾百裏,滿心期待地在草原上尋找大軍,不料,卻看到野狼在撕扯著這些人的屍體,隻剩下根根慘白的骸骨散落在草原上。


    “走吧,他們不是值得追隨的明主,我們朝著燕州方向先行!”


    李猛一臉決絕,不想再與郭藥師匯合,帶著眾人獨自轉身後退。


    誰也未曾料到,這一分別,日後兩人相見便是在戰場,郭藥師沒有迴到秦廉的駐地,而是選擇投奔了匈奴。


    秦廉得知情報後,率領大軍匆忙趕來收攏殘兵,可任憑他如何尋找,都找不到郭藥師的大軍。


    “大將軍,我等在半路上遇到郭都統,見其萎靡不振,精神恍惚,便不曾打擾。”


    李猛說這話的時候,眼神閃爍,其實內心心虛到了極點。


    秦廉又怎會瞧不出這話中的水分,他冷哼一聲。


    就郭藥師本人而言,秦廉對他本就沒有什麽好印象。


    這次雖說是利用,但也從未想過讓郭藥師的軍隊落得如此下場。


    造成如今這般慘狀,一是他們根本不願作戰,毫無鬥誌;二是過於輕敵,狂妄自大。


    尤其是李猛說到郭藥師帶著自己兒子,跑出去十裏單獨紮營,麵對數倍於己的敵軍,這無疑是郭藥師的重大失誤和責任。


    這也是後來郭藥師不願意迴朝的原因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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