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來看過子墨的傷,說並無大礙,隻需按時敷藥不久便可痊愈。子墨身體底子好,這點小傷自然不在話下,隻可惜胸口上的五道抓痕恐怕要留疤了。雖然子墨做過好幾年殺手,但是秦殤派給她的任務基本都是比較容易的,所以她也很少受傷,肌膚上更是從未留下過這麽嚴重的疤痕。


    “唉,可惜要落疤了,一定很醜。”子墨隔著紗布自憐地摸了摸胸口。


    淵紹心疼得不行,一把將子墨攬入懷中安慰。子墨正感動著,卻聽淵紹來了一句:“沒關係,反正你的胸隻能給我看,我不嫌棄你。”氣得子墨朝他的胸口狠狠來了一口,這迴是貨真價實的疼,疼得他嗷嗷直叫。


    “你到底是想安慰我,還是想氣死我呀!去去去,迴你的軍營去,見了你就煩!”子墨蒙起頭將淵紹趕走,淵紹也的確還有公務在身,知道這是妻子給自己的台階,便也借坡下驢迴去軍營了。


    仙淵紹一走,子墨立馬從床上翻身而起。她方才吩咐大夫給她開完藥方順道再去瞧瞧朱顏母女,這會兒應該差不多了,她得過去看看。


    朱顏從剛才就被子墨院子的那陣嘈雜吵醒了,這會兒正拍著兩個孩子睡覺。仙致遠已經一歲多了,他似乎很喜歡母親新生下的小妹妹,睡覺時也抓著妹妹小手不肯放開。朱顏凝視這一雙兒女,不自覺地紅了眼睛。


    “嫂嫂醒了?可叫大夫診過脈了?”子墨坐到朱顏的床邊,輕輕摸了摸兩個熟睡中的小家夥的臉蛋。


    朱顏連忙用絹子擦了擦眼睛,裝作正常道:“看過了,沒什麽要緊的。隻說我產後體虛,需要進補。孩子們倒是都健康。”朱顏嘴上不說,但是子墨還是能看出她的隱忍。


    “那就好……”子墨自然不肯全信,她勢必要找大夫問個清楚。


    “子墨,剛剛你的院子裏好生鬧騰,是出了什麽事麽?我聽說淵紹迴來過了?”朱顏不想子墨過多關注她的身體狀況,找機會轉移了話題。


    子墨當然不敢告訴她實情,她已經這樣虛弱了,若是再受到驚嚇可怎麽了得?於是子墨隻挑了些無關緊要的說:“是冷香要走,我勸不住,便喊了淵紹迴來幫忙,結果人還是走了。”


    “走了?她無親無故的能走去哪兒呢?她為何要走呢?”朱顏不知道個中緣由,還真以為冉冷香是單純無依的小孤女呢。


    “哼,她才不是孤兒呢,她爹還健在呢!她騙了我們。”子墨不滿道。


    “啊?既然親人健在,開始怎麽說不在了呢?這丫頭……”朱顏搖了搖頭,突然覺得胸悶,忍不住咳嗽了幾聲。子墨一邊幫她順氣一邊想,當初冷香隻說她父親離開她了,並沒有提到過一次“死”字,原來她一開始便跟他們玩起了文字遊戲。


    “嫂嫂,你現在隻管安心調養,其他的事兒你都甭管了。等公公和大哥凱旋了,我自會告知他們冷香一事的始末。”為了仙家的平安,子墨決定不再隱瞞,哪怕冒著暴露過去的風險她也要將冷香和馭魔教的事情講出來。


    子墨在朱顏屋裏坐了一會兒,見她精神有些不濟,便吩咐彤雲服侍她休息,自己也去找大夫詳細詢問了朱顏的情況。


    讓子墨意外的是,朱顏的情況遠比她想象的糟糕。一開始大夫也不願多說,隻讓子墨迴去按方療養。後來急得子墨沒辦法,又是利誘又是威逼,最後終於從大夫口中套出了實情。


    “不是老夫不想說,是大少夫人她不讓老夫說啊!你真是為難死了老夫了!”最後他一拍大腿還是決定說出實情:“我說出來是體恤您對大少夫人的一片心意,絕不是為了錢財。少夫人她……已經傷了根本了,想要治愈那是沒可能了。情況好的話還能拖著病體熬上幾年,不好的話……”大夫已經不忍心往下說了。但見他又是搖頭又是歎氣,子墨心裏已經明鏡兒似的了。


    “難道就沒有辦法了嗎?這叫我如何跟少將軍交待啊!”還有那兩個年幼的孩子,沒了娘親他們可怎麽辦?


    大夫搖頭不語,子墨有些絕望了,她不知道迴去之後怎麽跟淵紹講。而且看朱顏的樣子,勢必已經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她是以什麽樣的心情在麵對一雙兒女,子墨想想都覺得心酸。


    晚上淵紹一迴家,看見子墨情緒低落地窩在榻上,他顧不上更衣便將妻子拽到懷裏安慰,以為她還在為白天的玩笑鬧別扭。子墨癟著嘴鑽到他懷中既不罵他也不說話。淵紹覺得奇怪,將她扶起一看,眼圈竟是紅紅的。淵紹從沒見過子墨這個樣子,嚇得話都說不利索了:“你、你……怎麽了?至於這麽生氣麽?我錯了,都怪我不該亂開玩笑的!你打我、打吧!”說著還抓著子墨的手往自己身上拍打。


    子墨抽迴手,緊緊抱住淵紹,哽咽道:“淵紹,大嫂她好不了了……我們怎麽辦?我們救不了他……”


    “真的這麽嚴重?怎麽會這樣?!”大哥迴來後,他該如何交待?父兄出征,他就是家裏的頂梁柱,可是他卻沒能照顧好家人。他讓妻子受傷、表妹出走,嫂嫂的病痛他亦是無能為力,淵紹十分自責:“都是我沒用,是我沒照顧好你們。……他與子墨相偎在一起,都是同樣的沉默感傷。


    “不能全怪你,我也有錯,是我沒能幫你打理好這個家,也是我不能留下冷香為大嫂治病。”子墨不忍心看著淵紹把所有責任全部攬到自己身上。


    “子墨,我是真沒想到……生孩子竟是那樣兇險的事!你看,我娘還不是好好地將我們兄妹幾人生下來了?雖然櫻桃一出生娘就去了,但那是也因為娘在年輕時落下病根。連她自己都說能活到櫻桃出生已經是奇跡了,她若是走了跟櫻桃一點關係也沒有……”淵紹開始迴憶起從前的事,話也越說越不著邊際,子墨知道他這是真的很難過。


    “好了好了。沒人會把婆婆的死怪罪到櫻桃身上,就像……大嫂的事也沒理由怪在我們頭上,不是麽?這都是命啊!”子墨反將淵紹的頭放在自己的肩上,這種時候她也該讓他倚靠一下。


    “子墨,如果生孩子是這麽危險的事,我寧願永遠不要孩子!我不要你有一絲的危險,我隻要你好好的。”一想到剛成親那會兒他成天隻想著盡快要孩子,而完全沒考慮過子墨的身體狀況是否合適孕育,他就覺得自己特別渾蛋!從今往後,他發誓再也不提這碼事了!


    “別胡說!我知道你心疼我,但是也不能‘諱疾忌醫’,剝奪我做母親的權利呀!淵紹,你別胡思亂想了,一切都會好的。公公和大哥也馬上就能凱旋而歸了。”越是這個時候他們越要堅強。


    “子墨……有你在,真好!”此時的淵紹露出了平日裏被隱藏起來的最脆弱的一麵,他就像個孩子依戀母親般地深深埋首在子墨的頸窩。好在,他們還擁有彼此,他們還可以彼此依靠。


    冬季隨著新年的過去徹底完結了,早春三月邊關傳來了好消息,赫連律昂已經成功集結起雪國內部支持他的勢力,同大瀚聯手抗擊赫連律之。相信用不了多久,瀚軍就能取得全麵勝利。


    聽聞這個好消息的朱顏總算露出了這幾個月裏唯一一次真心的笑容,然而她的身體卻日漸頹喪了下去。她知道自己決計是好不了了,但是總要撐到丈夫迴來,她還要等仙淵弘給他們的女兒取一個好名字。


    憑著仙家軍的無往不勝,淵紹和子墨早就預料到了結果,因而他們並不像朱顏那般激動欣喜。比起父兄的順利班師,他們更擔心仙淵弘迴來後如何麵對朱顏的境況。府裏的氛圍一直處於那種小心翼翼地維持表麵歡樂的狀態。


    與將軍府的淡淡愁緒不同,即便邊關烽火連天,永安城裏的喜事卻從未斷絕。


    先是二月裏寧王妃薩穆爾和沁心公主相繼平安生產——薩穆爾為端禹瑞生了一位小世子,而秦傅和端沁則喜得千金;三月初,宮裏的潔嬪也產下一名公主。


    小公主一出生便依稀可辨其發色隨了金蟬,長大了定是與母親一樣有著一頭純潔美麗的銀絲。為此皇帝索性就把公主的名諱定為“潔”字,剛好與母親的封號相同;又念在這孩子有一半的月國血統,遂將公主的封號定為“月露”。借著生女、晉位貴嬪的喜慶,金蟬還為從雪國一路跟隨自己的侍藥葉薇和醫使成旭主婚,成就了一段美好姻緣。也算是為自己剛出生的孩子積福。


    三月匆匆溜走,四月裏的萬壽節如期將至。今年是端煜麟的四十整壽,原本應該隆重操辦的,但是考慮到眼下正處於戰爭時期,而打仗又花去國庫不少銀兩,為示節儉端煜麟下令不再大操大辦了。


    禦書房桌案上堆積的捷報令端煜麟心情大好,雖然生辰不宜大辦了,但總要張羅些娛興節目與後宮同樂。端煜麟向方達和青雀詢問著萬壽節的安排,在一旁打掃的子濪將談話一字不落地聽了去。


    晚上迴去後她找到師傅,裝作無意地提了個建議,她建議青雀不如從宮外請些戲班、雜耍班子入宮獻藝。皇上早就看膩了宮裏的表演,外麵的東西他定然覺得新鮮!青雀覺得這主意可行,辦好了又是功勞一件,於是將此事與方達商量一番後交給了子濪去辦。


    第二天子濪便出宮去辦,最後定下了一個在江南一帶小有名氣、又恰巧巡演至京、名為“蝶香”的戲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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