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嬪走的時候,是一個晴空萬裏的日子,據靈嬪身邊的柯楠來說,靈嬪當時甚至麵帶著微笑,就算是病痛讓她的身體不得不縮成了一團,讓她的眉頭微微皺著,可是在最後一刻,她像是預料到了什麽,嘴唇微微勾起來然後閉上了雙眼,同時也停止了唿吸。


    給靈嬪下葬的這一天,也同樣是一個晴好的天,白雲朵朵微風徐徐,空氣中甚至彌漫著一些花香,這也是馬上入秋時節的最後一批花朵發出的,也如同靈嬪本身,她的生命是短暫而熱烈的。


    華瑩很意外的並沒有哭,大抵是因為當時靈嬪提前告訴自己的那一個晚上流了一些眼淚,又或者是她們之間根本就沒有那麽深的姐妹感情,但是華瑩覺得,也許是靈嬪的在天之靈安撫著自己的情緒。


    “娘娘,您已經站了許久了,咱們迴宮吧。”皇帝把靈嬪追封為了妃位,然後順理成章的葬入了妃陵,這幾日棺木停在宮內,華瑩少不了每日都待上好幾個時辰,今日又是親眼送走她的,身體自然會承受不住,常歡便勸道。


    華瑩看著越來越遠的人,也覺得世事無常,自己身邊的人隻會與自己愈發遙遠,直到消失,就算沒有流淚,心中的沉重也是一定的,倒不是說多麽難過,隻是覺得有些提不起力氣:“本宮還是想去靈嬪的殿內坐一會兒,扶著本宮過去吧。”


    “娘娘,這人去了的室內是不能隨便去的……”輕煦的話到了嘴邊,隻能化為幾個字:“是,奴婢扶著您去。”


    常歡也把華瑩的狀態看在眼裏記在心裏,心中為著華瑩而感到不適,這兩年她已經完全把華瑩當作她唯一的主子了,因為她本來就感念華瑩的好,而華瑩也確確實實在她為景陽宮辦事之後更加的信任她,麵對這樣的情況,她總是想做些什麽。


    “主兒,不然您還是去看看三公主吧,今日奴婢觀察了三公主的情況,仿佛不是太好。”常歡說話做事的確能夠到點上,知道讓華瑩消除一些煩惱的辦法就是轉移目標。


    “今日她就徹底見不到她的額娘了,更何況溫純也不像當時的三阿哥,她的年紀已經不隻是記事,更是懂得了人與人之間的情誼,如何能不傷心呢?”華瑩不是沒有關注三公主,三公主之後不出意外是要交給自己養育的,她也是真的關心三公主。


    輕煦也在一邊附和:“是啊,三公主現在一定是傷心難過的時候,娘娘想讓三公主冷靜一下也是情理中的事情,但是現在三公主身邊沒有一個可以傾訴的人,您或許可以去照顧一下三公主。”


    “罷了,那就去看看溫純吧。”華瑩放棄了去主殿一個人坐著,和三公主說一會兒話,也讓她們這些下人放心一些。


    三公主的眼一直都是紅腫的,華瑩自以為會安慰孩子,但是麵對三公主,還是有些不知從何說起的煩惱:“溫純,莫要哭花了眼,來喝些熱茶吧,這也是你額娘最喜歡的茶。”


    “貴妃娘娘,額娘一直以來身體不是都還不錯嗎?怎麽會如此突然就去了?”溫純看到了自己還算熟悉的人,總算是忍不住放聲大哭起來,這些日子她一個小姑娘一直苦苦撐著,好像是全世界都放棄了她一般。


    華瑩深知若是告訴她,她額娘的身體早就不行了,她恐怕會更加自責,覺得自己沒有早早發現,就更加邁不出這個坎,於是她什麽也沒有說,隻是拍拍溫純的背說道:“你的額娘走之前一直掛念著你,她說你是個堅強的孩子,就算是她走了,你也能好好生活,溫純,答應我,不要讓你的額娘失望好嗎?”


    溫純到底是一個女孩,心思還是比較敏感的:“可是兒臣害怕,兒臣在這宮裏沒有了額娘,就好像是沒有了依靠,皇阿瑪他的公主眾多,不會想起我一個的。”


    華瑩知道溫純是在擔心什麽,平日裏他溫純也是有些沒心沒肺的模樣,愛打愛鬧的,而且絲毫不比一些阿哥差,但是到了這種時候,心中一定也是恐慌的,畢竟這後宮裏人有那麽多,但是卻沒有一個可以依靠的,這讓華瑩很是痛心,她毫不猶豫地伸出雙手,攬過了溫純的肩膀:“溫純你的額娘,竟然把你托付給了我,我就不會讓你在宮中無依無靠。”


    “可是兒臣還是很想念額娘。”


    “傻孩子,我怎麽會攔著你?不讓你想你的額娘呢?這之後你隻是跟著我們一起生活,但是你的親額娘自然還是靈妃,你若是忘了他,我才會不高興。”華瑩又親昵的摸了摸她的頭:“好了,今日是你額娘離宮的時候,你額娘也不想出去了還擔心著在宮裏的你,所以趕緊把這杯熱茶喝了,我帶你再去吃些東西,你額娘若是看見了,也會打心眼裏高興的。”


    “多謝蘊母妃。”溫純已經把華瑩的稱唿由貴妃娘娘變成了母妃,就代表她已經認可並且接受了華瑩。


    看到這一幕的其他人也為華瑩高興,畢竟這麽大的孩子是不容易再接受他人的,但是好在華瑩應付的很好,現在就差皇帝宣告六宮了,當然,在此之前,皇帝也需要與皇後商量。


    “皇上,臣妾不太認同,把三公主再交給韻妃撫養。”


    皇後的語氣平緩,但是還能讓人聽出來這其中的不滿,蘊貴妃已經有了兩個阿哥一個公主,一個個都是被皇帝捧在手心裏的,現在又要添一個孩子,哪怕隻是一個公主,那也是更加助長了蘊貴妃的囂張氣焰,盡管華瑩從未恃寵而驕過。


    皇帝也對於皇後的不同意有所預料,這後宮裏的平衡不隻是他一個人可以實現的,更是有著皇後共同的作用,皇帝也知道,如果讓皇後覺得她的地位受到了威脅,那麽皇後是一定不會同意這個建議的。


    但是皇帝同時也覺得,皇後沒有必要如此,華瑩的確也沒有做出什麽威脅到皇後地位的事情,就算是她有這樣的能力,也不會付諸行動,皇帝是相信華瑩的。


    隻是皇帝一個人相信華瑩並沒有什麽用,皇後還是緊緊皺著眉頭,卻在皇帝抬眼看向自己的時候鬆開了,露出來的還是得體的笑:“皇上,您不妨在思量一下,後宮之中不少妃子都是沒有公主的,您偏偏選了一個兒女雙全的蘊貴妃,恐怕有的妃子也會心裏不爽。”


    “朕是已經決定好了,再者說,孩子多也說明蘊貴妃有這個能力撫養照料,三公主交給蘊貴妃,朕也放心。”更不用說,靈嬪很早之前就已經讓自己承諾過,要讓華瑩撫養自己的孩子,她才能夠安心的去,於情於理,皇帝都不會被皇後的一言一語打動。


    皇後看皇帝這樣堅決,也不知道這其中的故事,隻是覺得這個蘊貴妃兒女福分太好,一男一女不夠,偏偏又多了一個兒子,然後現在又要被皇帝塞一個公主養著,實在也是太幸運了,真不知道皇帝心中是怎麽想的。


    “若是蘊貴妃也能和富察氏一樣就好了。”皇帝走後,皇後由衷的發出這樣的感慨,富察氏比起華瑩,笨了不少,但是最關鍵的一點還是富察氏家大業大,權傾朝野,皇帝不可能會放心讓富察氏有這麽多孩子,但是華瑩家中不是,現在華瑩的父親就是個閑官,什麽都不用管,看起來讓皇帝放心,可偏偏其他幾個兄弟都是能幹的,她這個貴妃的位置便又是實至名歸了:“她的兄長弟弟官職都不算太高,但是每一個拿出來都是有所作為的,皇上也樂於去培養他們。”


    “能夠不讓皇上懷疑還做到這一步的妃嬪少之又少,就算現在皇上對於蘊貴妃是信任的,但是等到蘊貴妃的兄弟更上一層樓的時候,皇上或許就會覺得,他們一家難免一家獨大了。”新玉雖然隻是一個後宮之中的宮女,但顯然也是了解局勢的,她說的雖然有道理,但是皇後並沒有辦法,她不能忍受著華瑩一直這樣下去,若真的有朝一日華瑩晉封為皇貴妃,她這個皇後才會愈發尷尬。


    皇後歎息一聲,門外麵是三阿哥,正看著裏麵的人,他也是個大孩子了,當時額娘的事情帶給了他不少的心理陰影,當時年幼無知,皇後一解釋他便又信了,而現在他不免得總是想起那些人說的話,心中更是懷疑皇後說的究竟是不是真的,但每次一有這樣的心思,他就又會想皇後對自己很好,一直努力教育自己,自己對她如此不信任,實在是不應該。


    “皇額娘,您怎麽又歎氣呢?可是有什麽事情?”腦海裏這樣想著,三阿哥還是進了主殿給皇後請安。


    “沒什麽,今日留的作業難嗎?”皇後基本不會告訴三阿哥什麽關於後宮的事情,她隻會給三阿哥灌輸一些屬於自己的思想罷了。


    三阿哥見皇後不願意說,也沒有多問,隻是因為心中有事而敷衍著皇後:“迴母後的話,今日先生教的東西不算難,兒臣都理解了,隻需要稍加記憶背過就成了。”


    “好,當時本宮就覺得你是一個上進的孩子,不論如何都要記住,不要讓皇額娘失望。”皇後現在忙著自己的事情,並不會發現三阿哥雖然看起來與自己說的話不少,可實際上的神情就是在走神:“去收拾一下,晚上與你皇阿瑪一同用晚膳。”


    三阿哥已經十幾歲了,也是可以立太子的年紀了,皇後說不關注還真是假的,但是皇帝從來沒有提過這件事情,她不免有一些著急了:“記著好好與你皇阿瑪說話,咱們母子隻要一條心,就一定可以讓你坐上太子之位的。”


    “多謝皇額娘的信任。”三阿哥其實對自己並沒有信心,說實在的自己算不上多麽聰明,但是自己的皇額娘好像就是很肯定自己能夠登上太子之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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