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在有錢酒樓見識過的人都清楚,這個健壯又俊美的少年莫小河一向語不驚人死不休。


    不過莫小河隻不過照著自己的想法說自己的話。


    隻是莫小河懂,一說話他就輸了,他隻能任人擺布才行,沒有說話的份。


    對於莫小河來說,乖乖聽話,被拉到大獄裏關一陣子,事情也就這麽了了……總比為了爭口氣被人打了殺了不是?


    當莫小河並非是為了爭口氣,也不想變聰明……他隻是想舒服點。至於有沒有舒服的資本?管他那麽多呢。


    這裏頭的人,都是和莫小河差了不止一個檔次的人物,他們就是把莫小河當成一個與眾不同孩子,過來看看尋開心,僅僅而已。


    錢家兩兄弟隨便說句話就可以讓莫小河現在就被打入監獄中,生死都沒人知。甚至這裏頭任何一個人的隨便說一句話,就可以讓他亡命天涯。


    貓看到一隻有意思的老鼠,會多玩幾下,因為老鼠再怎麽也逃不出貓的爪子;行走江湖的仗義大俠一般會要點氣度,也不會和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乞丐動手,怕丟人。


    莫小河現在在別人眼中就是一有意思的老鼠、乞丐。


    這老鼠曾經咬了貓一口,這乞丐曾經踢了大俠一腳……如今這老鼠被貓逮到了,被大俠抓住了,卻還想和貓談條件,還想和大俠討價還價。


    老鼠再怎麽有意思,貓也是會沒耐心的,隻會一口吃掉。大俠怎麽有氣度,也沒再多和你這乞丐糾纏的,隻會一劍劈開。


    “你打了人,把你抓進衙門你還不服了?”錢萊顯然失去了耐心,冷笑了一聲。


    莫小河很想反問錢萊一句,你說我打人,為什麽不問我為啥打人?我不想在那待了,脫下你們家店小二的衣服走也不讓我走,你家傻侄子非得要叫人要抓我,不打他我打誰?


    不過莫小河沒有問。


    因為在這種人麵前說這種話,隻能像是一個懦弱者的訴苦,他們也根本不會聽。他們有錢有勢,為了抓一個莫小河連軍隊都能動用,說再多也無用,說再多也無聊。


    但是不說就隻能等著被抓,被抓莫小河指定是不願意不服的,那就隻能打,打起來的話他們又有那麽多人……他們把城門一關,成群結隊的禦林軍披堅執銳的,莫小河再能砍,也砍不了那麽多人。


    被權勢壓著,莫小河非常不舒服。


    這會要是在十裏街,他姐姐莫小顏指定會從房間裏扔出一堆銅板來,冷冷罵一句:“錢有的是,拿去!想打架的,衝進來!”


    而英大娘則會拖著肥胖的身子,雙手架著腰招唿他們祖宗十八代。


    英大爺的脖子也會耿起來,眼睛瞪起來,那一句出名的幹甚喊起來,實在不行就打起來。


    但現場也沒有人為莫小河說話,因為誰都看得出來,錢萊已經動了氣,若為一個莫小河得罪了錢萊……那麽這同情心就泛濫得不值了。


    莫小河把手中的劍悄悄握緊,他現在的想法就像小時候他打了人,被人家家長上門挑事時的想法一樣……別人隻要敢動手,就一劍劈了。


    “錢守備。”


    在莫小河思緒飛揚的時候突然有人說話了,


    說話的人是老將軍程飛,隻是姿勢和語氣沒有莫小顏、英大爺、英大娘那麽霸氣……他雙手抱著拳,畢恭畢敬,“老夫想知道,這孩子為何打人?”


    程老將軍是一個真正的軍人,不懂那些市井之徒的拐彎抹角的瘋言瘋言,他把莫小河看做一個值得培養成一位軍人的好人才,一個半大的孩子……而並非僅僅有些與眾不同的阿貓阿狗。


    但守備在上,這麽多有臉麵的人物在此,哪有一個小小將軍說話的份,而且說的還是違守備之心的話。


    錢萊把兩腿搭了起來,身子略微歪在椅子上,雙手抱著胸前,定了定神……如同給自己犯了錯的孩子施威般,盯著滿臉白髯的老將軍。


    “為何打人,那是衙門說了算。”錢萊的聲音很冷,“別囉嗦,把他給我押金衙門裏去。懂不懂?”


    “既是對鋪公堂,那麽令侄是否也應該一塊去?”


    在一片人的驚訝於唏噓之中,錢萊的臉色再次黑了半圈,神色兇狠,“我命令你將這小子帶到衙門,這是軍令!”


    老將軍哪能是懂得看人臉色的人,又哪能是肯看人臉色的人。


    要不然,就憑他大半輩子在邊疆大漠裏砍下的無數顆外敵腦袋,就憑他當年一騎當先率領座下一百將士拖住幾千漠人的壯舉,就他憑立下的赫赫戰功身上的無數傷疤……如今坐在守備位置上的人就是他了。


    這些在歌舞升平的大夏腹地之中享盡榮華富貴、專會溜須拍馬、坐在高位上隻會擺架子,為了一己之私便可私自出動大夏軍隊的人模狗樣兒市井小人…且不說他們的安逸是邊疆血土之上無數人用鮮血和生命換來的。


    就是真把他們拉到塞外邊疆練一練。哪一個成了孫子乖乖就範?哪一個不是哭爹喊娘?哪一個不是見敵軍列隊成方浩蕩衝來便嚇破了膽?


    程老將軍眼睛立了起來,同樣盯著錢萊那張兇狠的臉。


    邊疆沙場,於幾十萬人的沙場衝鋒陷阱,戰鼓擂擂如雷破,廝殺慘叫如煉獄,鮮血流淌可成河……程將軍也不曾怕,又如何怕這居安卻不知道思危的小白臉錢萊!


    程將軍一輩子都活在刀尖之上,無數次險將醉臥沙場不曾怕……如今要是怕了,他所有的崢嶸歲月便都白崢嶸了一場。


    程將軍冷哼了一聲,當然不讓的前一步,飄揚白髯之上的眉毛立起,死死瞪著錢萊的眼睛,聲音鏗鏘有力,“根據大夏律例,對鋪公堂需被告原告皆上,將軍可懂?”


    在普通的大人世界裏,有時候麵子比起裏子,要重要得多。


    如今被自己的下屬當著這多人的麵掉自己的麵子,違自己的軍令,錢萊又如何忍得住。


    錢萊狠拍座椅,在一片壓抑之中怒喝,“來人!把這打人的小流氓壓到衙門裏!”


    當然錢萊畢竟不敢動程飛的手,怒火再大也隻敢抓莫小河……錢萊狠清楚,程將軍從軍這些年來,抽刀砍上司最後僅僅隻是被降級的例子其實還挺多。


    對於老將軍這種不合時宜的人,就不能和他對這幹。


    “都不許動!大夏律例裏,那裏有軍隊抓犯人的例子!”就在禦林軍們準備動手,莫小河準備抽刀砍了錢萊這兩兄弟的時候,程將軍也喊了出來。


    身為征戰疆場這麽多年的老將軍,他當然有自己的威懾力……禦林軍們也不敢動了,猶猶豫豫地瞄著老將軍和錢萊,不知該抓還是不該抓。


    而那些見識過莫小河打人樣子的賓客們偷偷溜了好幾位,……寶先生跑得最快,一點大師的氣度都沒了。


    見這樣子錢萊兩兄弟是知道場麵收不住了。


    錢萊已經是怒火攻心,錢燕也憋不住了。


    “把這老匹夫和小地痞都給我押走!”兩兄弟一齊吼了出來,很霸氣。


    “我看誰敢動!”


    哐一聲,程老將軍拔出了手中的劍,向空中高舉而去。


    兩邊這麽一喊,場麵頓時失了控製。


    錢萊口中的別動指的是禦林軍別動,錢燕口中的來人指的是錢家大院裏的家丁、和他的打手保鏢們。


    錢家人看來早有準備,家裏豪奴和打手們手裏都是帶刀帶棍的,幾十號人蜂擁而上,便往莫小河衝。


    屋裏屋外的禦林軍還在猶豫。


    撕拉一聲,莫小河已經衝了上去。


    和上次有錢酒樓裏是一樣的,莫小河已經一腳踹上了錢萊的門麵……踹得錢萊四腳朝天、摧枯拉朽般倒在了破碎的椅子、杯具上。


    如狗血臨頭,錢萊被茶具裏灑出的茶水噴了一臉,頭發亂成一團。狼狽至極,再也沒有半點將軍的氣質。


    這下不得了,錢燕哪裏想得到屁大點莫小河真連大人也敢打,而他的打手家丁們還沒趕到……嚇得心裏咯噔一下,錢燕狼狽的從椅子爬起來,翹著屁股就想跑,。


    剛好,莫小河一腳蹬到他屁股上,踹得了個狗搶食。


    頓時錢燕臉、鼻子、腳、手在地板上摩擦,擦出一身子的血來,疼得滾在地上要死一般嚎叫。


    踢完之後莫小河抽出寶劍,開始往錢家的家丁打手們衝去。


    程將軍在一邊高高舉著劍為莫小河助威,“打!讓他打!誰也別動!誰動老夫剁了誰!”


    砰的一聲。


    一頓亂糟糟中,從錢家大院的圍牆上,跳進一個滿身肥肉的胖子。


    這胖子蓬頭垢麵、光著一身滿是泥巴的大腳板,身上臉上沾滿了黑乎乎的髒東西,活生生像個身為分文的逃難難民。


    然而這難民雙手居然握著一把大刀,進來就衝著人群高喊,“小河子!打死這群丫的!打完跟著我跑!”


    於是莫小河從裏頭開始砍,胖子從外頭開始砍。


    一時間像小社會裏的兩股下三濫流氓打架一般,桌子椅子板凳、美酒好茶涼白開、呐喊助威和哀嚎、哭聲尖叫和嚷嚷,在錢家大院裏滿天的飛。


    莫小河和張則畢竟是從小便開始練拳腳和刀劍的人物,錢家大院裏那些打手們那裏是他們的對手,兩人三下五除二,一陣摧枯拉朽的把這些人打得鼻青臉腫。


    接著仗著那些訓練有素手執利器的禦林軍被程將軍給唬住了,兩人接著把錢家大院裏能砸的東西全給一頓稀裏嘩啦的砸了。


    砸完了就跑,一人扛刀一人舉劍,像流氓一樣橫衝直撞在大街上,跑到密道裏一道煙兒不見了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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