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裏街地方雖不大,但奇人倒是不少。


    比如啊南這一家全是奇人。


    這一點我想不止十裏街的人不會否定,哪怕整個十裏鎮都會讚同。


    啊南的父親在世時候是個木匠,標準的老實人,娶得媳婦雖然不聰明,但基本的生活還是可以自理的……隻是多少有點奇異,生下的後輩,都不像啊南父親母親那樣普通。


    啊南還有一個姐姐、一個哥哥,和一個弟弟。


    大哥前些年給人砍樹,從樹上掉了下來,地上的木頭把心髒給戳穿了,白眼一翻便這麽去了。


    大哥死的時候,侄女二十多、侄子也十八了,可難得童心依舊,兩人還在家裏因為鬥了嘴在打架。侄子還好,看到父親被戳死還會張開嘴巴哭一哭;侄女就不同尋常了,指著自己父親的屍體直言怎麽被戳成這幅德行,好玩。


    阿南的姐姐就不談了,早早便嫁到了遠方,不知死活。


    至於啊南的弟弟老吳,是個有趣的人,反正他是大爺,家裏的活用不著他,所以他比誰都瀟灑悠閑。


    無論刮風還是下雨,每天中午吃完飯,老吳總會準時出現在張記雜貨鋪,坐最顯眼的中間桌子,穿著那件萬年不換的老長衫,齜牙咧嘴得笑著,淡看世事滄田。


    村民們也樂意和他玩,每次看到老吳,都會笑嘻嘻地抓著他問:“老吳啊!一隻牛……幾隻腳啊?!”


    而這時候老吳就會學他哥哥阿南,衝著村民齜牙咧嘴低笑,露出一口因為長年不梳洗黏滿了深黃色不明物體的黃牙,接著把他兩隻手舉起來,手掌全部撐開,露出十個又厚又黑的灰指甲。


    “嘿嘿嘿……九、九、九個!”做完這那幾個動作,老吳才會嘻嘻的笑道。


    然後問他的村民會拿出幾根老煙,塞到他嘴裏,一齊點開了。老吳也豪爽,一點不客氣,眯著眼睛便開始吞雲吐霧……就憑著點,他省了不少煙草錢。


    老吳是個很悠閑很會享受生活的人,隻是生活不太能自理。


    老吳也是個在乎精神不在乎物質的人,就連一兩銀子值幾個銅板,他也不知道。


    所以看看啊南這一輩這幾個孩子,隻有他才能當頂梁柱了。


    啊南倒挺會精打細算,這年頭大財主們愛土地,土地價錢漲了不少,他便乘著這個勁頭,把他死去老爹打拚幾十年的土地,從他沒死的老娘手裏全整過來,賣了個精光,賺了不少錢。


    啊南也比很多人要淡定不少,他老娘生病在床要死的時候,別人問他啊南啊,你老娘生病成模樣了,你咋不去看看啊?


    啊南跟你搞這個東西?他跟去你看老娘?他可是淡定得很,如同一個站在九霄之巔,看淡生離死別的老神仙,二郎腿一翹,吹出一口煙來,哼一聲,“嗬!老了,死了罷了。”


    啊南也會把女人,你看他老婆,四十好幾了,照樣風韻猶存,每天有豪華馬車接送,有男人送錢,可以養活啊南整個家……但你別以為啊南是個小白臉,是個純靠老婆養的軟蛋男人。


    他也是會掙錢的。


    記得前些年,他老婆迷人風韻沒發揮出效果的時候,整個家都是啊南撐起來的……十裏街這一帶東家的雞、西家的鴨、北家的牛、還有張記雜貨鋪的錢櫃子,他都去鼓搗過,就靠這一招死死養活了全家人,一般人可做不到。


    在啊南家裏,啊南的老婆是啊南的女人,打兒子媳婦也是啊南的女人,大兒子都不敢和他爭……這可是啊南在喝茶時自己說的。


    他家的兒媳婦,他給幾兩銀子肯上他炕,就這麽給著給著……有一天啊南的家底給完了,沒啥給的了,兒媳婦便鬧唄,鬧到鎮裏的捕快都來了,結果沒能把啊南給咋著,隻是兒媳婦被攆走了。


    就這樣,所以不知道阿財是啊南的兒子,還是啊南的孫子,就看著年紀大,隨便叫一句爺爺。


    啊南風流歸風流,倒也是個有擔當的人。


    啊南常常在張記雜貨鋪裏向居民發話:誰敢欺負我?別看我有痛風在身,要真把我惹急了,我一刀就能砍一個!那誰誰家的孩子,別老動我家阿財……啥,你說啥,你再說一遍?我一刀就砍你一個!


    當然,這些話是沒人聽的。這不,就在黃昏便出事了,他孫子阿財被人一腳給踹踹成了重傷……踹的要是別人他或許也就忍了,可竟是那從外地來的野種,這他能忍?


    這不,孫子傷都沒好,他便火急火燎地過來了,還特地選在沒人出來的晚上,婊子野種的一頓亂罵,還把這對姐弟家的門給一腳接一腳地踢開了,多威風。


    然而就在踢開門看到這對姐弟的一瞬間,他心裏的怒氣全沒了!


    啊南兩個女人,兒媳婦走了,老婆是屬於別人的,他手裏頭沒點銀子逛不了窯子,好久都不開葷了。


    又常常聽說這莫小河的姐姐是個黃花大閨女,人才身材都沒得說,又沒個父親哥哥給他做主的,因此他早就計算好了,要把這他眼中的騷蹄子給抬迴去當小的。


    如今見到這莫小顏,啊南心裏早就謝了自己的孫子阿財一百遍,要不是他孫子被人給踢殘了,他哪來的勇氣踹開人家的大門?


    如今見這莫小顏,果然是年輕、漂亮、那身材、那臉蛋、白白嫩嫩的,要是抱迴去暖被窩,沒得說。


    所以啊南那股邪火蹭地一下冒了起來,順口又說來一句,“妹妹,給哥哥抱迴去,當個小的多好?本是鄰居鄰居,再來給親上加親嘛!”


    莫小河再次握緊了手中的寶劍。


    莫小顏無動於衷,臉上既沒有生氣也沒有激動,她眼睛的視線,依舊停留在屋子的燭光上。


    “不反對?不反對那就是答應了?”


    阿南說著,便要往往莫小顏撲去。


    “要點臉不!”


    可他前腳剛一邁開,莫小河那柄竹劍剛要往他褲襠上刺過去,後麵便傳來一聲霹靂,“爬兒媳婦炕的賤人,滿口老牙掉光的臭老頭,往一個大閨女房裏闖,惡不惡心!”


    啊南正上著火,居然聽到這麽敗火的話,氣得猛跺腳板,猛地轉身,眯著眼睛準備頂迴去,然二看到半黑不亮裏的身影,嘴裏頭的話硬是憋不出來,隻是生硬地裂開笑了一下,“喲!英大娘啊!鄉裏鄉親的,這不過來看看咱妹子嗎!”


    來的人自然是這英大娘。


    英大年六十多歲的人,早沒了當年姑娘家媳婦家時候的模樣,如今發了福,身材壯得抵得上兩個啊南。


    英大娘兩隻手掌翻過來,頂著腰,眼珠子朝上翻,眼眶欲裂地盯著啊南。


    身為莫小河的鄰居,英大娘當然知道啊財的事,阿南腦子裏那點不正當的心思她也看得一清二楚……畢竟這大娘早年間也是風流過的,這種男人心裏想啥,他用腳趾頭想都知道。


    英大娘慢慢悠悠地挪著厚重的步子,一步一步走向阿南,“識趣的,趕緊滾迴去,你那賤孫子的賤命之幾個錢,老娘賠你!”


    說著,英大娘看向了躲在姐姐身邊的莫小河,“可你要想打這兩姐弟的壞注意,老娘把命給你!”


    阿南的神色陰晴不定。


    他孫子的命是條狗命還是雞命鴨命,他不在乎,但是要他不要動莫小顏的心思?這能行,要知道啊南思念莫小顏思念了多少個日夜,連左右手都快想廢了。


    人家都說英大娘有點能耐,他就不信了……這半隻腳踏進了棺材的老女人,能有多少能耐。


    啊南的神色頓時像隻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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