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去意已決,墨世平和王富貴也不願再多耽擱。二人一同去和老師爺打了聲招唿告別,又與沈淩雲和吳暮寒暄了幾句。吳暮頗為不舍,許諾他日若是路過禦靈宗,一定要再找二人一敘。墨世平和王富貴笑著答應了,三人年歲相仿,經曆了猿啼山之事,又喝了一頓醉酒,關係自然是要好的。


    之後,二人又動身去與找了楊川鈞和蘇闌夢,說了離去之意。楊川鈞倒是變迴了那個熟悉的悶葫蘆,隻是點點頭,也不與二人說話。可一旁的蘇闌夢卻左顧右盼,沒瞧著那個想見的身影,便有些強顏歡笑了,心不在焉的與二人說了些客套的離別話。


    墨世平和王富貴心知肚明,相視一笑,便也不多留了,轉身便走了。再不走,黑著臉的楊川鈞怕是要氣的牽動了傷口。


    不過,在出門之際,王富貴又厚著臉皮去向縣老爺馮進範討要了些銀子作為二人返程的盤纏。馮進範一聽說王富貴要走,麵色欣喜,立馬派人取了二十兩銀子交給了王富貴,巴不得這個一肚子壞水的後生早些離去。


    當下,懷揣著二十兩官銀的王富貴和墨世平便來到城門口的馬廄,遞交了信物和幾錢碎銀子,領迴了被飼養的膘肥體壯的棗紅色駿馬。韓霜成的那匹通身雪白的馬兒已不在此處,想來是昨夜已經騎著離去了。


    二人跨上駿馬,出城而去,此趟猿啼鎮之行算是圓滿完成了委托。來時三人二馬,去時二人一馬。少了那一個總是笑眯眯的白袍年輕人,多少讓二人心中有些不是滋味。欠了人情最是麻煩,可欠了韓霜成的這番人情,二人竟不約而同的覺得有些心安理得。怪哉?細細一想,卻也不怪。究其緣由,大概是韓霜成當得起二人口中,師兄一稱。


    墨世平和王富貴迴去之路並不趕的匆忙。既然有了馮進範贈的二十兩銀子,二人行至天黑便借宿在官道旁的鄉野客棧中,備足幹糧,直至天亮才啟程。天黑莫趕夜路,是老一輩傳下的規矩。官道上拉幫結夥的打劫強盜往往趁著昏暗的月色才動手,山林裏藏於草垛的悍匪土痞猶愛月黑風高殺人夜。來之前有三境的韓霜成照應著,走夜路倒也無妨。畢竟鮮有磐石四境的修士甘願自降身份做這些肮髒齷齪的下流之事,官道上頂了天也就偶爾有一兩個一二境的武夫土匪罷了。不過,這些武夫往往做了一兩單子殺人越貨的買賣後,便會被當地官府盯上,終究是難成氣候的。


    二人輪番駕馬如此行走了四天左右,終於迴到了青螺鎮。送還馬匹後,時至正午時分,二人便順路進了青螺山腳下的一間酒館內。


    王富貴的錢袋子裏還餘下十兩官銀,便樂嗬嗬的招唿了一聲店小二,要了一碟現煮熟牛肉,幾個爽口的時令小菜,兩大碗麵條兒,不過卻破天荒的沒有要上一壺小酒。


    “戒酒了?”墨世平笑瞥了一眼麵色有些掙紮的王富貴,打趣道。


    王富貴用力嗅了嗅酒館內混雜著的各色酒香味兒,悄悄吞了一大口口水,“這不是怕喝酒耽誤事嘛,下午還得修行呢。”


    墨世平點了點頭。當時在猿啼山,自己冒險幫韓霜成擋下了猿妖的一擊,而王富貴則算是沒幫上忙。盡管王富貴沒說,但墨世平多少還是猜到了些,他心裏肯定過意不去,覺得自己是三人中拖後腿之人。


    “小二哥,要一壺清淡些的酒。”墨世平略作思量,便笑著朝店小二打了聲招唿。


    “得嘞,客官稍等。”忙裏忙外的店小二高聲應了一聲,便連忙去取酒了。


    墨世平撚起了一粒花生,輕拋入嘴中,嚼了嚼,笑道:“花生太鹹,得要壺酒緩緩。”


    王富貴有些疑惑的望了一眼墨世平,搞不懂他葫蘆裏賣的什麽把戲。他可不記得墨世平啥時候和他一樣也喜歡喝酒了。


    墨世平笑而不語,一粒接一粒,隻顧嚼著嘴裏寡淡無味的花生。自始至終,他都未覺得王富貴是扯後腿之人,要不是因為那麵銅鏡,自個兒恐怕已經留在了猿啼山。修行嘛,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也不是少喝一頓酒就能成的事情。喝完這頓酒,迴了禦靈宗,墨世平自然會督促著王富貴勤勉修行,早日躋身武人一境。


    沒一會兒,店小二便拎酒上桌。起初,王富貴還有些扭捏,裝模作樣的別過頭去,就當沒瞧見那壺讓他心癢難耐的小酒一樣。墨世平自顧自的到了一小碗,而聞著了酒香的王富貴頓時坐不住了,隻覺得嘴裏邊的酒蟲再一下一下的撓他的舌頭。


    於是,王富貴也嚼了顆寡淡無味的花生,立馬故作驚訝道:“這花生的味兒也太齁了。”邊說著,邊訕訕的笑了笑,自然而然的伸手拎過了酒壺,連忙給自己倒了大半碗,迫不及待的抿了一口。


    “這酒水也太寡淡了些。”王富貴滿足的打了個酒嗝,意猶未盡的輕歎了一聲。


    墨世平笑著搖了搖頭,撚起了一粒花生,拋入嘴中,“難道比花生的滋味還要淡些?”


    二人心照不宣的相視一笑,輕碰碗,皆是飲下一大口。花生寡淡,酒水寡淡,二人卻吃得有滋有味。而王富貴在猿啼山留下的小心結,隨著一輪暖心的酒水入肚,也是了無蹤影,解開了。


    酒足飯飽之後,二人結過賬,便折身上了青螺山,迴了禦靈宗內。二人先是去了趟宗門發布委托任務的玄機閣,向負責的師兄詳細交代了一下此行猿啼山的經過。但是由於是韓霜成接下的此次委托,而他又已去往了磐崖宗,因此墨世平和王富貴二人並不能獲得委托的獎勵,也就是借閱鐵琴銅劍樓七樓的武技書籍。二人對此,多少都有些遺憾。不過好在負責玄機閣的師兄確認了委托完成,上報宗門後,給二人各自補償了一百積分,也算是沒讓他們白跑一趟。


    出了玄機閣,墨世平和王富貴商議了一番,既然手頭有了不少積分,不如就趁此機會買下道袍,免得到了宗門試煉前慌亂中出了差錯可就不好了。在禦靈宗,道袍並不是必需品,但沒有道袍卻不能參與一年一度的宗門試煉,也就意味著會被逐出宗門。這禦靈宗是變著法子的刺激弟子們接取各項任務,好在下山曆練途中精進修為。


    負責兜售道袍的是禦靈宗內掌管一切瑣事的唯一一位長老,五境修士薛子升,一般宗門弟子都會客氣的稱唿一聲薛老。


    禦靈宗的賬房先生便是薛子升,大到擴建閣樓庭院,小到區區一粒丹藥,事無巨細,他都會一一親筆記下。逢三年做一小賬,隔十年做一大帳。至今已有六本大帳,二十餘本小賬。掌門宋疆曾戲說,薛子升的記的賬本,細水長流,密密麻麻,比女子的頭發還多。


    墨世平和王富貴提前便打聽到好了這些事情,當下二人徑直去了宗門內閣。


    “拜見薛老。”墨世平和王富貴瞧見了正在屋內伏案提筆揮毫的老者,二人便站在了內閣門口,抱拳行禮。


    薛子升鶴發童顏,臉上皺紋雖多,卻也紅光滿麵。他聞聲,停下了手中正在記錄的賬本,抬頭瞥了一眼二人。


    “何事?”


    王富貴上前一步,連忙輕聲答道:“我等是來換取道袍的。一件內門弟子的和一件掌門弟子的道袍。”


    “你就是王富貴?”薛子升聞言,多打量了他一眼,“沒有掌門弟子的道袍,隻有內外門弟子的道袍。”


    王富貴愣了一下,麵色有些尷尬,“那便換兩件內門弟子的道袍。”說著,王富貴上前,遞交了兩枚玉簡。


    薛子升接過玉簡,感應片刻後,一翻手,便有兩件黃袍出現在桌案之上,“走的時候關好門。”說罷,薛子升便繼續伏案記錄,不再搭理二人。


    王富貴挑了下眉頭,隻覺得這個名為薛子升的老者性格孤僻,和那楊川鈞一樣,是個不愛說話的悶葫蘆。王富貴也不多留,右手抓起兩件黃袍,匆匆出了內閣。當然,沒忘記老者的囑咐,關好了閣門。


    王富貴將黃袍遞了一件給墨世平,自己則上下打量著手裏的那件。除了是錦帛所製,手感尤為舒適滑膩之外,他並沒瞧出其他特點,與山下市井攤販售賣的差不來太多。


    “禦靈宗真是摳搜。活像一隻鐵公雞,一毛不拔。”王富貴哀歎了一聲,心疼自個兒的一百積分。若是將積分換成了藥材,去山下倒賣一番,不知可以買多少件這類的道袍。可惜,禦靈宗是明令禁止這般行為的,王富貴也隻有想想的份了。


    墨世平笑著將黃袍收入了玉界中,他並不打算現在便換上了。錦帛所製的道袍,這麽好的料子,墨世平可不太舍得平常穿著修行,同時也怕礙手礙腳,萬一弄髒弄破就不好了,還是這一身粗布麻衣舒坦,打起拳來也無所顧忌。


    王富貴嘴上是說著看不上這件道袍,可心裏卻和墨世平一樣,都不舍得穿上哩。從小到大,他可從沒有過這麽好的衣服。當下他也是小心翼翼的將道袍抱在了懷中,打算等到宗門試煉那一天,在風風光光的換上。


    二人並未直接返迴居所小屋,而是折身去了趟萬草鋪。之前購買的那批藥材,在猿啼鎮一行後,已被王富貴吃的七七八八了。可王富貴的武人一境卻遲遲沒有突破,二人一合計,覺得應該再購入一些藥材,將底子打結實了才能順利破境。


    “馬師兄。”墨世平笑著打了聲招唿。萬草鋪內,一襲白袍的馬忠良依舊在忙碌的打理藥材。如今,墨世平也看出了,打理萬草鋪是一件吃力不討好的活。可不會巧到每次來都正好瞧見馬忠良在忙活,想來是因為他總是在忙活的緣故。


    “買藥草?”馬忠良抬起眼皮子瞥了二人一眼,並沒有停下手裏的活計。


    墨世平笑著點了點頭,報上了二十餘種草藥的名稱,然後遞出了玉簡。馬忠良點了點頭,嫻熟的取出了所需的藥草,用油紙包裹妥帖,交予了墨世平。


    墨世平自從上次買藥草後,也深知了馬忠良的性子。當下他接過藥草,翻手收入了玉界後,便轉身欲與王富貴離開了。


    可就在此時,馬忠良猶豫了片刻後,忽然輕聲詢問道:“聽說你們和韓霜成下山除妖去了,可還順利?”


    墨世平聞言,停下了離去的步伐,訝異的轉過頭,“有些波折,不過多虧了韓師兄,最終有驚無險的完成了委托。韓師兄順利躋身了磐石四境,已去了磐崖宗。”


    “好事。”馬忠良擠出一個生硬的笑臉後,不再多問,繼續低下頭整理起手邊的藥材。


    墨世平和王富貴麵麵相覷,皆有些疑惑,為何一向沉默不語的馬忠良會對此事上心。不過二人並沒有多深究,許是馬忠良出於關心的隨口一問罷了。


    二人離開後不久,整理完藥材的馬忠良抬起腦袋,微微活動了下泛僵的頸脖。瞥見了快要落山的夕陽,馬忠良忽然歎了口氣。以往這時候,那個喜歡穿著一襲白袍的家夥常常會來找自己嘮叨兩句,真是叫自己不勝其煩。可突然得知了那家夥離開了禦靈宗,本該暗自慶幸的馬忠良,心裏頭卻不是個滋味。


    “走之前也不來打個招唿,算了,這倒也挺像你的作風。”馬忠良輕聲喃喃自語了一句,瘦削的臉龐浮現出一絲笑意。


    不久後,韓霜成離開禦靈宗,前往磐崖宗的消息由掌門宋疆通過信簡告知了宗門弟子。不少身穿黃袍的弟子皆是鬆了一口氣,眼神中又浮現出了久違的熾熱,對於宗門試煉第一名的熾熱。


    獨占了宗門試煉五年鼇頭之久的韓霜成終於走了,意味著今年的宗門試煉,將是群雄逐鹿,競爭尤為激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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