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清聽到樓主的迴答,心中生出了許多疑慮,很想問問樓主這是怎麽一迴事。但礙於現在所處的地方,以及即便問了樓主估計也不會說,便將這件事拋到腦後,跟著樓主靜靜地走出了地下空間。


    她再次意識到自己除了武藝之外,別無所長。


    宋詩白隨著那青年男人從裏屋出來後,見中年女人坐在櫃台前似乎陷入了沉思之中,便出聲製止道:“李芮前輩,似乎還有疑慮?”


    名為‘李芮’的中年女人神情複雜,卻並無流露出戒備提防之色,相當溫和的說道:“既然明家人知道羅刹樓的存在,那我們的計劃豈不是......”


    剩下的話未說完,宋詩白便知是什麽意思。她毫不遲疑,十分篤定道:“計劃無論如何都會成功。”


    “為何?”李芮不解的問道。


    宋詩白垂下眼眸,似不想麵對這個問題。掙紮了片刻,她臉色算不上好看的低聲迴道:“因為這是明善的意思。”


    “什麽?!”李芮激動地站了起來。


    。。。。。。。


    現下做什麽都不安生。種地容易被官府欺負,做買賣容易被同行合夥欺壓,若是走南闖北,一個不小心遇到劫匪,直接完蛋。所以啊,他現在的營生也算可以。無非就是幫人整理整理從某處來的消息,從中提煉出有用的線索,順便練習練習看人、觀人的技能。工錢也算豐厚,唯一一點不好,就是容易死人。


    隻說今日,便已經死了四人了。


    自己也會成為那些人的眼中釘嗎?難講。


    聽說內部已經有人悄悄的聚在一起打算共同對抗那個老胖子。還好,流傳的死亡名單上沒有他的名字,他不必做如此危險的事情。


    張成一邊收拾手上的資料,一邊感慨日子難捱。


    小心的檢查屋內有沒有易燃的物品,放在櫃架上的資料有沒有短缺之後,將窗戶一個個關緊,旋即關門離開。


    火折子裏的火苗剛躍入溫暖潮濕的夜晚裏,便被突如其來的利風猛然斬斷。


    李成警覺地望向黑夜某處,鼻尖處聞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他從靴子裏掏出藏好的短刃,身體肌肉進入準備激戰的狀態。


    他意識到前麵有兩個人,不,不對,有一個似乎被殺了。


    “清風樓樓主有請。”一聲陰沉的聲音直直刺入李成的耳中。


    李成似做了一場大夢,猛然驚醒。


    他不是百曉堂裏的雜工,而是大小姐的死士。


    終於,藏匿百曉堂的死士要浮出水麵了。


    。。。。。。


    百曉堂堂主秦構死後,盧象這位平日看著和和氣氣的老胖子成了百曉堂真正的掌權人。由於秦構的死過於驚悚,致使下麵的人後知後覺的意識到此人先前的虛偽,不由個個膽戰心驚起來,絲毫不敢惹怒這笑眯眯的老胖子分毫。


    這幾個月裏,盧象去百曉堂底下的十三處分店裏殺了不少人,致使人心惶惶,對他生出不少懼意。不過,這非常符合盧象原本的預想。他新官上任,自然要多加幾把火,讓底下人的人知道知道他的厲害,明白‘忠心’二字。


    借著清理宋繡餘孽的機會,他除去了不少對他不利的人,包括明家的某些人。反正明善也不會過來親自調查,隻要保證百曉堂能給明家提供準確的消息,便不會生出太大的事。


    但現在讓他覺得疑惑的是,按往常,明家每月都會給百曉堂送來十幾箱銀兩,讓賬房給百曉堂的諸位多發些銀錢。但就在前幾個月,明家不在給百曉堂提供任何金銀上的支持。其實仔細想想,這也算不得什麽大事。明家那邊最近出現了不少意外,需要用錢的地方很多,估計顧及不了這邊。


    但由於百曉堂更多算是明家的私人情報所,導致百曉堂情報這門生意賣的不咋地,賺的錢也並不多。若是明家過幾個月再不給錢的話,那百曉堂可能真的會因為沒錢而導致底下的人分崩離析。


    不過,他看著手上的名單,那些與他為敵的,偏向宋繡的.....哼,這些人將會用生命來為他解決眼下的困境。


    正想著,一名手下過來抱拳道:“宋姑娘過來了。”


    盧象原本深沉的臉色瞬間變得和藹起來,笑的一團和氣,起身道:“快讓她進來。”


    宋詩白一腳踏入院子,還未走幾步,借著院內明亮的燈火,看見盧象盧老一副長輩做派模樣的走了過來。宋詩白趕緊行禮,恭敬的喊了一聲‘盧老’。


    盧象擺擺手,似有不滿她的客氣,拉著她入正堂時,餘光不經意督了她身後的黑衣女子一眼,邊走邊問:“來時可遇到麻煩事?路上可有危險?”


    宋詩白笑著調侃道:“隻有短命鬼才會覺得命長過來威脅我。”


    盧象帶著長輩般的寵溺‘哦’了一聲,對宋詩白的迴答卻帶了些許困惑,不解的問道:“沒有遇見明啄?我記得手下的人跟我說過他在附近。老頭我應該還沒到老眼昏花的地步吧。”


    宋詩白故作遲疑‘嘶’了一聲,似有些為難道:“說不準。”


    盧象拍拍腦袋,臉上的肥肉隨之搖晃,低語道:“難道我又喝多了?”


    東方清將自身的存在降到最低,默默地跟在宋詩白身後。


    正堂屋內一改以往的布置,似帶了些風雅的氣息,隻是仍然簡陋。屋內中央有張長桌子,桌麵上放了一壺酒、一盤花生米、一方硯台、一隻毛筆,以及一尊形製古樸的香爐,不少地方掛上了白色簾布,充當分割空間的高大木架換上了一排排書籍。


    宋詩白不動聲色將屋內的變化盡收眼底,心中有了大致的判斷。隨著盧象盤腿坐了下來,拒絕了對方極力推薦和湖新出的好酒後,毫不掩飾的此行的目的,麵上有些急切,直接開門見山的說道:“盧老,我父親又犯病了,上次您開的藥,能否再給我一些?最好分量能喝一年。”


    其實要個藥方子便可以,但是藥方子裏有幾味藥隻有盧象有,隻好找他要了。


    盧象喝酒的動作停滯了下來,似遲疑的放下手中的酒杯,愣神道:“我以為你會先問我關於這次的計劃。”


    “您出手,必然不出現差錯。”宋詩白讚賞道。


    若真的相信,宋詩白便不會出現在這裏了。


    但盧象還是被這虛假的稱讚得意的朗聲笑了起來,道:“你父親犯病,是因為前段時間跟那江湖人士攪和在一起討伐明家的緣故吧?”


    他雖不知濟州的消息,但卻知曉江湖這邊的情況。略一推算,便明白發生了什麽事。


    “是。”宋詩白勉強笑道。


    “你也參與了?”盧象又問。


    宋詩白伸開雙手,無奈笑道:“武功被廢,內息全無。”


    盧象覺得宋詩白落得如此下場實屬正常,麵上哀歎一聲,心中卻有些釋然,氣笑道:“好吧。我也給你開幾副藥,你拿去喝。還有,上個月,我拿到了三位味珍貴稀有的藥材。一並送你,已備你日後之需。不過,我最近剛當上堂主,各種事情開銷較大,賬房那邊又出了一點問題......”


    盧象不在多說下去。


    宋詩白明白了,旋即問道:“您說個數。”


    盧象伸出了兩個手指,道:“隻需要三個月的。”


    宋詩白輕輕的吸了一口氣,險些脫口而說出那句經典震驚——‘你怎麽不去搶’。宋詩白揉了揉額角,思考了一會兒,道:“日後無論若想要什麽消息,百曉堂必須給我。”


    “這是自然。”盧象拍桌子保證道。


    百曉堂都是他的,這算什麽難事。


    盧象在信箋上寫了幾味藥,對著底下人吩咐道:“去,把這幾味藥全部包起來。”說罷,便從胸口處掏出一張支票,遞給了宋詩白。


    宋詩白填好支票上的內容,道:“直接去錢莊取錢便好,我會提前通知錢莊那邊的。”


    “好,好。”盧象笑的眼睛眯成一條縫,激動地拍著宋詩白的肩膀,道:“把那些暗樁雜碎處理完,今夜過後,百曉堂就是我們的了,以後你想要什麽消息,老頭子我都給你。”


    我們?


    宋詩白注意到他的說辭,露出一抹稍縱即逝的隱晦笑意,朗聲道:“好。以後盧老便是堂主,而我便是您的賬房先生。”


    盧象大笑起來。


    “長夜漫漫,如此等下去也過於無聊,不若我們找個東西解悶如何?”宋詩白再次隱晦的暗示道。


    百曉堂實權即將落到盧象的手中,他心情大好,加之對宋詩白平庸的印象,不覺得這女子會出現多麽聰明的舉動,便少了幾分謹慎,對著宋詩白道:“正好,我讓你看看我這三樣珍貴的藥材,順便給你講講它們的功效。”


    宋詩白露出不太感興趣卻有不得不感興趣的神情。


    盧象沒有管宋詩白喜不喜歡,便讓下人去他的房裏將東西給他拿過來。


    其實,明家那位送了他五味藥材,有一味藥極為珍稀罕見,生長周期有百年之長,基本隻存於古書上,他留了下來。另一味據說是維持傀儡人生命體征的奇藥。剩下的三味藥也極其珍貴,雖說很難找到,但若是想找到,也能有個頭緒。雖說在某方麵,效果也是無可替代,但並不常用。用上的幾率基本隻有百分之一二。但還人情的話,是一種不錯的選擇。


    聞辛、鷺草、劍榕放於黑色的桌麵上,盧象一臉珍惜激動地向宋詩白解釋著這三味藥的藥效與用處。


    宋詩白眼皮下垂漫不經心的聽著,聽到她某個部分,便狀似附和一般不經意的拿起那朵樣子狀似鳶尾的藥材,說道:“這花倒是不錯。”


    “那是。此藥名為‘聞辛’,據說是某個出海遊民從蓬萊島上摘取得到的,可驅除體內濁氣,解百寒、陰詭之毒。”盧象孜孜不倦的向宋詩白講解著。


    宋詩白一臉頭疼,將麵前的藥材統統拿走,一並裝入自己的袖口的內扣裏,似乎想早點結束這一切。她眼神誠懇地提議道:“要不我們先吃點東西吧?我來的時候,還沒吃飯。”


    “好。”盧象趕緊讓底下人去準備,順便先端來幾盤水果、糕點墊吧幾口。


    約是過了二盞茶功夫,院外出現了刀劍相撞、慘叫呻吟的聲響。


    盧象臉色一變,連忙放下酒壺推門而出。


    便在此時,一支狀似弓箭頭的暗器劃破盧象的脖頸,沒入一旁的柱子上。


    似乎在不斷犯困的宋詩白被那充滿殺機的聲音嚇得哆嗦了一下,猛然驚醒,趕緊走了出去。


    東方清也收了散漫的無聊,趕緊跟上宋詩白的腳步。


    “發生了什麽了?”宋詩白不安地問道,忽的,她似乎察覺到了什麽,抬頭看向屋頂處。


    夜空中的灰色烏雲滾滾散去,露出一道充滿著殺伐、帶著血腥意味的黑色暗影,如同鬼魅之中的王者,詭異之中帶著些許震撼。


    宋詩白又看了一眼把院子團團圍住的黑色人影,之後,又大致瞟了一眼院內的打鬥場麵。不由偏頭盯著盧象,無聲的指責道:“盧老,你得罪誰了?”


    盧象臉色陰沉,沒有迴答。


    餘光飄過紅柱上的那枚暗器,宋詩白拿下來仔細看了一眼,臉色一沉,驚訝出聲道:“這是羅刹樓的必殺令。”


    “什麽?”盧象震驚的轉過頭。


    入目便是雕刻著羅刹猙獰的麵部圖案。


    百曉堂收錄過這圖案,現在還在典閣之中。


    怎麽,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他什麽時候得罪過羅刹樓?羅刹樓不是行蹤不定,誰都找不到嗎?


    “誰派你們來的?你們想做什麽?”盧象高聲問道。


    站於高處黑色暗影低沉笑著,從黑夜中似透露一股冰冷詭異的紅色殺意,放聲道:“要麽歸順羅刹樓,要麽死!”


    盧象瞳孔瞪大,似有些不敢置信。二秒後,他臉色陰沉,目光中流露出決絕的狠厲。


    “既然如此,那便.....殺!”盧象高聲道。


    話音一落,藏於暗處的幾十名死士紛紛冒了出來。


    上次為盧象送信的灰衣人拿著劍走到盧象身旁,做出保護的姿態。


    宋詩白麵色嚴肅的看著這一切,悄悄的往東方清身旁靠了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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