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寧府碼頭的長江水麵上戰船林立,七十餘艘戰船排列開來,一股雄壯的氣勢遮蓋整個碼頭。


    這股氣勢讓江寧府的百姓更加不安。


    他們知道上虞被賊寇攻陷,杭州府麵臨一場攻防戰。


    這個消息讓江寧府籠罩在一股緊張的氛圍之下。


    江寧府與杭州府的距離不遠,騎馬兩個時辰就到。


    人們對江寧府的廂軍缺乏信心,目光就盯在江南水師身上,眼見水師戰船集中在碼頭上,五千將士登船備戰,人們疑惑,“賊寇會從水上來嗎?”


    然後仔細想想,賊寇從杭州府進入江寧府地界,從陸上進軍的路程更短。


    這麽一想就明白了,江南水師隨時準備跑路,擺出的氣勢是障眼法。


    這個猜想一經傳播,立刻在江寧府內引起巨大的恐慌,準備跑路者開始轉移資產、打點行裝。


    麵對這種恐慌情緒,杜知府緊急邀請有名望者至府衙開會,而馬忠卻跑上船對秦烈說道:“老秦,侍講昨晚趕到杭州府,至今未傳來消息,顯示賊寇尚未進攻杭州,水師這時登船準備,是不是太早了?”


    他想說服秦烈讓水師登岸,安定江寧府的人心。


    而秦烈淡淡地迴道:“侍講坐鎮杭州府,賊寇就不會進入江寧府,也就無需安定人心,他們恐慌就恐慌吧。”


    他對陳恪有信心,不在意江寧府的恐慌情緒,一心等待陳恪的命令,令到立刻啟航。


    而馬忠卻無這個信心,堅持道:“侍講率兩百禦龍衛前往杭州府,匯合杭州府的廂軍還是五千餘人,據說賊寇數萬,侍講縱有留侯之才也隻能防守。”


    “杭州府的攻防戰隻能等朝廷大軍趕到方能解圍,水師這時枕戈待命還是太早了。”


    馬忠以常理推測。


    而秦烈淡淡地迴道:“那是你的算計,侍講的謀略非你所能推測的。”


    他還是相信陳恪,迴答一句就不再理會馬忠,正要走出船艙,身邊的小太監跑進來說道:“侍講的信鴿來了。”說著話遞上一個布帛。


    秦烈急忙接過展開閱讀,隨即吼道:“升帆,啟航。”


    他現在後悔極了,一早就應該升帆。


    不對,一早就應該升帆啟航。


    也不對,與陳恪分開後就應該升帆啟航。


    秦烈急不可耐,唯恐慢一步放走了賊寇戰船,將手中的布帛遞給馬忠,衝出船艙指揮去了。


    而馬忠呆呆地接過布帛為書的戰報,展開看去,隻見上麵寫道:“今早六時,兩萬賊寇來犯,侍講率軍迎戰,鏖戰兩刻鍾,賊寇前鋒大敗。”


    “隨後,侍講率軍衝進賊寇主力軍中,陣斬倭寇首領浪也、副首領浪之、逆賊梁承父子,海盜賊首刀子倉惶逃竄,賊寇潰逃。”


    “侍講令、秦烈將軍立率江南水師剿殺賊寇戰船,務必重創之。”


    看到這個內容,馬忠感覺不可思議,心裏疑惑,“小留侯變成小霸王了?”


    這份帛書內容簡單,可字裏行間卻透出一個重要信息,陳恪胯下馬掌中槍,萬馬軍中取上將首級。


    得出這個結論馬忠的腦子就亂了,那個身材魁梧一臉虯髯的壯漢無法扣在那道修長人影身上。


    正糊塗中,聽外麵傳來升帆的吼叫聲立刻清醒過來,他不能跟著秦烈走。


    升起這個念頭馬忠抬腳就跑,衝出船艙跑上碼頭飛身上馬,吼一聲派出一個小太監,自己帶著幾名親衛縱馬往杭州府奔去。


    這一幕被關注者發現,隨即聽見戰船上吼聲不斷,風帆正在快速升起,一艘艘戰船全速駛出碼頭,一副火燒火燎的模樣。


    這個發現讓江寧府的恐慌情緒登上了高潮,一些富商帶著大包小裹、趕著一隊馬車趕往碼頭,瞬間將碼頭塞得滿滿當當。


    這些富商忙著尋找船隻渡江,一片吵吵嚷嚷中卻見一艘艘官船快速駛來。


    常繼祖率兩千騎兵趕到,好不容易登上碼頭,卻不知當前戰局如何?


    杜知府不知道,江守備也不知道,知道的秦烈將消息遞給馬忠就急忙走了。


    而馬忠急於趕去杭州府再立新功,傳出一道命令就跑了。


    常繼祖知道馬忠下達的這道命令,“殿前司江南駐營立刻派出精幹力量趕往杭州府。”


    知道這個內容,常繼祖就知道杭州府那邊出現重大變故。


    他知道秦烈的作風,賊寇來犯,這位秦將軍一定會拎著長刀衝上去。


    秦烈絕不會逃跑,匆忙出航的原因隻有一個,江南水師攻擊賊寇戰船去了。


    他也知道馬忠的作風,有功的事一定搶著幹,跑去杭州府的原因應該隻有一個,他去忙著抓內奸。


    瞬間的功夫常繼祖就知道發生了什麽事,陳恪率軍打敗了賊寇。


    分析明白,常繼祖的火氣就上來了,“我率軍趕來就是遊玩嗎?”


    得出這個結論他就大吼一聲,“全速前進,直奔上虞。”


    他不去杭州府了,率領兩千騎兵快馬奔向上虞縣。


    聽這道吼聲杜知府和江守備等一眾官員不明所以,常繼祖竟放棄支援杭州府?


    而那些富商更是發懵,“我走還是不走。”


    他們的心裏很矛盾,朝廷派出的禁軍趕到,卻隻有兩千騎兵,後續軍隊不知什麽時候到。


    而這兩千禁軍竟一溜煙跑了,一副火急火燎的樣子,好像是去搶什麽東西?


    禁軍的這副樣子讓一些人想起了江南水師,他們也是這副樣子,火急火燎的跑了,一副去搶東西的樣子。


    兩相認證,有聰明人就想起一種可能,杭州府大勝,不論是禁軍還是江南水師,都是去搶功的。


    杜知府是聰明人,想起這種可能性,轉眼看向江守備,見他看向自己,立刻想起江守備也是聰明人,於是低聲問道:“我們該做什麽?”


    江守備低聲迴道:“屬下剛剛想起一件事,上虞被賊寇破壞嚴重,急需重建款項,而戰場軍費更高...”


    他提醒及時,杜知府立刻反應過來,當務之急是籌錢。


    想到這事杜知府就決定與李憲合作,他就不相信了,江寧府的富人中就沒有與賊寇勾結的。


    梁家是蘇州府的大戶,這些年與江寧府、杭州府的富人常來常往,隻要利益合適,收買幾個內奸就是手到擒來的事。


    對這事杜知府心裏有數,以前睜隻眼閉隻眼是不願麻煩上身。


    現在就不一樣了,出現賊寇大軍他就有了借口,不僅沒有麻煩,還有可能立功,隻要給朝廷抄來大量的金銀。


    杜知府有目標了,江守備全力配合他,兩人準備聯合李憲找銀子。


    而在這時,一路急行的常繼祖遇到杭州府的信使。


    他敢攔下的是奔向江寧府的信使,奏報朝廷的信使用八百裏加急的速度縱馬狂奔,鳴嘀響起常繼祖也得讓路。


    好在後麵跟著去江寧府的信使,心急火燎的常繼祖攔下信使,一問之下就確定了杭州府大捷,還知道陳恪率先衝鋒的光榮事跡。


    信使感慨:“見陳侍講拚死廝殺,杭州府上下無不戰意盎然,賊寇雖然兇悍也潰不成軍......”


    信使說了一席話,上馬奔向江寧府。


    而常繼祖繼續催馬奔向上虞,心裏還在埋怨,“你一個文臣,這麽玩命幹什麽?”


    他無法理解陳恪所為,按信使的話說,陳恪就是衝上去拚命的,用“狀若瘋虎”一詞實在是褒獎他了,事實是陳侍講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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