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期臨近,陳恪不能住在林府,九月初十搬出林府住進麥園。


    明天他就要成親了,可作為新郎的他卻沒什麽事做。


    他這邊由包拯夫人出麵與林夫人完成三書程序,即聘書、禮書和迎書。


    後麵的六禮隻剩迎親一禮了。


    這幾天他仍然按部就班地上課、侍讀,好似拍賣會的事與他無關,那篇《寒窯賦》不是他做的,《卜算子.詠梅》也不是他寫的。


    這份淡薄的態度讓人敬佩,據說歐陽修對友人慨歎,“單從這份淡薄之境,我不如陳恪。”


    他對友人說的話就這麽傳出來了。


    於是陳恪也對友人說道:“單從文章的平易自然、重道尚文之境,我不如歐陽學士。”


    於是友人也把這話傳出來了,歐陽修聞言歎道:“陳恪真乃我的知己也。”


    陳恪這席話將他的文章風格分析得十分透徹。


    於是兩人所說的話在市井中流傳,陳恪和歐陽修還未再次見麵,大家就說他倆是好朋友了,這就叫惺惺相惜。


    而在這些市井談資中,柳乘風的這首《鬥百花.颯颯霜飄鴛瓦》也在流傳中。


    這首詞十分淒婉,“颯颯霜飄鴛瓦。翠幕輕寒微透,長門深鎖悄悄,滿庭秋色將晚......”這首詞的上闕描述了陳阿嬌幽居長門宮的淒涼。


    下闋卻是描述班婕妤的失寵,漢成帝專寵趙飛燕。


    這首詞於九月初九重陽節發布,九月初十在漱玉館的詩會上柳乘風當眾吟唱,據說痛哭流涕。


    有了解內幕者稱其失寵了。


    陳恪得到這個消息並不在意,站在廊前欣賞院裏的景色。


    麥園原名小觀景園,是店宅務管理的一處庭院,據說是文宗皇帝為他老師修建的庭院。


    因其老師是南方人,這座庭院就按南方園林模式予以建造。


    園內疊石理水、水石相映、亭台樓閣、小橋流水間可見一座座盤旋環繞的建築。


    這座庭院不大,卻五髒俱全,客廳、正廳等各類建築一樣不缺,可居房屋竟達二十餘處,而主房卻是最大,分內外兩間,中間隔著珠簾,內設床榻、梳妝台,外間卻有一張床榻,中間置放一張矮腳茶幾,對麵則是書架。


    店宅務的設計人員非常有水平,這種設計充分考慮到女性梳妝的麻煩,當妻子在裏間梳妝打扮時,男人可以在外間喝點茶、看看書耐心地等待著。


    如時間再長點,這張矮幾也可當做書桌,男人在上麵揮毫潑墨,繼續耐心等待。


    他對這座庭院非常滿意,對主臥的設計更是滿意極了,這時站在主臥門前看著前麵的亭台樓水,聽一陣腳步聲,轉眼看見蔡氏帶著書劍匆匆走來。


    看見蔡氏他就知道一件事,這座庭院的管理權已握在林韻寧的手中。


    蔡氏是林夫人派來的副管家,管家就是林孝。


    在麥園管家這件事上林夫人絕不藏著掖著,讓林孝身兼兩職還不放心,又派出蔡氏進駐麥園直接掌控。


    她不能不小心,這女婿綽號狗頭軍師。


    而陳恪也無奈,他沒有親信可以安排,總不能讓三院學生來當管家吧?


    而且他沒錢,成親的聘禮都是借老丈人的,實在硬氣不起來。


    所以林孝和蔡氏不用安插親信,這座庭院的仆人和侍女都是他倆安排的。


    可問題是沒給他安排侍女。


    對這個待遇他也不挑,以前住在觀雨堂也是自己照顧自己,沒人給他梳頭著衣。


    明天就要成親了,他也不需要別人侍候,眼見書劍走過來,知道她有任務。


    他的判斷一向很準,聽書劍對他冷冷說道:“我來鋪房。”


    這是規矩,成親前一天,女家派人前往男家掛賬幔床奩器具,把珠寶首飾等器皿都擺出來,再安排從嫁婢女看守新房,不準外人進來。


    書劍就是這個看守者,陳恪也不能住在新房裏。


    好在他有準備,旁邊這間書房裏就設有床榻,今晚可以住在書房準備明天的講學內容,正編寫講學大綱,書劍走進來冷冷說道:“小娘子讓我告訴你,九月初十她沒參加漱玉館的詩會。”


    聽她告知這個消息陳恪輕輕點點頭,林韻寧沒去是對的,如在現場聽柳乘風吟唱《鬥百花.颯颯霜飄鴛瓦》一定非常尷尬。


    這首詞寫的不錯,但過於淒涼了,陳阿嬌、班婕妤的遭遇讓人同情,可若是當著漢武帝和漢成帝吟唱這首詞,就有點尷尬了。


    林韻寧是漢武帝還是漢成帝?這個問題他弄不準,見書劍轉身往外走去,淡淡地問道:“你不看好這門婚事?”


    這是一次難得的單獨接觸機會,他想了解自家婚姻的市場行情,沒有比諮詢書劍更合適的了,一言問出,見書劍停下腳步沉吟一會,頭也不迴地說道:“你這人心機太深,不知小娘子在你心裏是何位置?”


    說完這話書劍走了,而他沉吟一下輕輕搖搖頭。


    他與林韻寧之間處於一種很尷尬的狀態。


    兩人初次見麵就確定退婚,結果因各種原因卻要成親了。


    這些原因都是客觀的,兩人在主觀上僅僅不再提起退婚這事而已。


    他無奈,林韻寧也無奈,兩個無奈的人談何位置?


    他不認為自己在林韻寧的心裏有位置,也就不敢給她安排一個位置,他在感情上傷過心,不想再傷心了。


    他已做好準備,五天前秘密安排李淳請假迴家,而他在成親第二天一早就會啟程前往西北。


    此行涉及國之大事,他有理由,也給林韻寧送去了絕對的理由。


    兩人成親了,讓他倆成親的一切客觀因素全部消失,他倆就應該好好想想以後的生活了。


    他是這麽準備的,今天上午仍然安心講學,布置這段時間需要思考和學習的內容,婉拒學生們參加婚禮的要求,他的這座麥園太小,裝不下三千餘人。


    上完這堂課他就迴家了,下午不用去觀文殿陪李禎讀書。


    下午四時多,他穿上紅色喜服,騎上駿馬,在曹汲、曾毅等學生代表的簇擁下,跟著一頂八抬大轎前往林府結親。


    這時的他變成了木偶,在官媒的指揮下完成接親的程序,抬著林韻寧迴到麥園。


    然後撒穀鬥、拜堂,他沒父母,就由胡緩代替他的長輩接受新人跪拜,拜完天地、長輩,兩人手牽“同心結”進入洞房,又在官媒的指揮下夫妻對拜,行撒帳、合髻之禮,喝完交杯酒,兩人並肩坐在床上等著鬧新房。


    這也是規矩,不論男女老幼都可以來個惡作劇。


    但他倆卻不存在這個問題,三院的直講、助講自持身份,學生代表則不敢。


    而前來參加婚禮的張出塵、薛媛、謝清和李漱玉卻沒這個想法。


    於是鬧洞房這一關輕鬆過去。


    眾人出去,他就要出去敬酒了,一個時辰後眾人散去,他迴到新房,問出的第一句話就是,“吃了嗎?”


    林韻寧端坐在婚床上冷冷地“嗯”一聲。


    見她這個態度,他就決定開誠布公,坐在梳妝台前的椅子上低聲說道:“我奉秘旨,明天一早就得離開。”


    這是他在新房裏說的第二句話,秘旨就是他的借口,家事國事天下事,家事必須服從國事,這是這個民族的傳統,不論是林韻寧還是林毅之夫婦都能理解。


    他這麽想,而林韻寧卻冷冷問道:“你喜歡張出塵?”


    這茬打得竟讓他噎住了。


    見他無語,林韻寧肯定地說:“這才是你去西北的主要原因吧?”


    林韻寧竟然知道他去西北,讓他再次一怔,聽她繼續說道:“我見你的桌上放著一份西北地勢圖,就想到了。”


    她很聰明,可陳恪卻不知她是如何從西北地勢圖上來證明他喜歡張出塵的?


    可林韻寧不會解釋這個問題,而是冷冷說道:“你有時挺笨,以十天假期秘密前去西北,隱瞞不了多長時間。”


    林韻寧非常聰明,她想出的計策比陳恪高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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