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汲提醒了陳恪,應該給皇上和太後送禮,在紅玉的支持下,挑了兩個精美的腰包走進皇城。


    他有特權,可以穿著襴衫走進左燁門,來到觀文殿繼續看他的《黃道禦覽》之“天部”。


    正看得津津有味時,聽一道聲音傳來,“陳侍讀...”抬眼看去,見鄧恩站在麵前,見他看來低聲說道:“在下想成為秦烈那樣的太監。”


    鄧恩所言讓他疑惑,低聲問道:“鄧管事何意?”


    鄧恩低聲迴道:“據在下所知西北戰事膠著,朝中諸位大臣坐不住了,皇上好像也有些焦急。”


    這話說得還是無頭無腦,他不解地看著鄧恩,聽他繼續說道:“陳侍讀一來就看‘天部’,不是要去西北嗎?屆時請帶上在下,不勝感激。”


    “在下是李昭大人的徒弟,練過武藝也讀過兵書,擅長觀星識途,侍讀前往西北,能用上在下。”


    這話就讓陳恪更不解了,他看“天部”就是要去西北,兩者之間有何必然聯係?


    他不明白,而鄧恩也不解釋,說完這話轉身悄然離開。


    而他看看鄧恩的背影,又轉眼看看這本“天部”,實在弄不明白其中的聯係。


    於是繼續埋頭於“天部”之中,將鄧恩的話扔到一邊。


    過一會聽到腳步聲,急忙放下手裏的書,起身迎接李禎。


    李禎來觀文殿有時是看書,有時是與他討論問題,這時就要與他討論一個問題,“西北戰事怎麽打?”


    李禎的心情確實有點焦急,自曹穆與曾樂行前往西北後采取封閉榷場、封鎖邊境、修寨壘堡步步推進的方式使元遷那邊的經濟遭到毀滅性打擊。


    而元遷隻能采取不斷襲擾的辦法,將全軍分成十餘隊從各個方向襲擾西北邊境,也讓曹穆和曾樂行不勝其煩。


    但他倆也不敢直接進軍興元府,這條進軍的路十分兇險,隨時都有可能被元遷包圍。


    在這種雙方都有顧慮的情況下兩軍陷於膠著狀態,誰也奈何不了誰。


    這一狀態讓朝中眾臣不滿,盡快解決元遷的唿聲愈來愈高,理由是軍費耗資太大,還有一個理由是律國那邊正在集結軍隊,可能會與元遷兩麵夾攻興國。


    聽這些唿聲李禎也有些焦躁,他們說的有道理。


    而陳恪給他分析道:“自盛末以來,元家在河湟地區已經營近百年,我國的戰略不應以擊敗元遷為主,而是連根清除。”


    “原因簡單,隻有收複河湟地區才能避免兩線作戰,更重要的是收複河湟才能打通西域之路,恢複絲綢之路。”


    說到這他的語氣加重了,“陛下、臣一直在尋找黃河的源頭,知道通過興國府的黃河隻是下遊,而中遊就在西北,上遊是不是在吐蕃?”


    聽他突然提到黃河,李禎不明白,聽他繼續說道:“陛下、黃河、長江是華夏民族的兩條大河,如從源頭控製這兩條大河,陛下就是千古聖君。”


    聽到這話李禎突然明白了。


    河流是人類發展的源泉,沒有河就沒有人,黃河就是華夏民族發源的根。


    但華夏民族隻占據了下遊,還有中遊的一部分,這是極其危險的,一旦上遊堵塞,下遊再無滴水。


    他明白這個道理,激動於千古聖君的美譽,低聲問道:“怎麽做?”


    見李禎上鉤他就低聲迴道:“對西北地區必須堅持一場長期戰略,從政治上、經濟上、軍事上堅持打壓,不要聽那些鼠目寸光者的聒噪,用十年收複河湟之地就是徹底勝利。”


    “而律國那邊隻是虛張聲勢,想從西北戰事中謀取一點好處而已,如想穩妥一些,隻需派出一員大將鎮守廣昌府就能解決這個問題。”


    說到這他住嘴,心裏靈光一閃,低聲說道:“陛下、經濟封鎖隻有兩個多月,以元遷的家底還能挺下去,所以必須堅持經濟戰。”


    “有些人急於解除經濟封鎖源於他們的經濟利益受損,畢竟西北的青鹽生意收益很大,這些人不會考慮國家利益的,可能會鼓動百姓鬧事。”


    “陛下一定要堅持住,在官鹽上降價,嚴格控製鹽價的上漲,涉及國家利益和穩定,不差砍幾個腦袋。”


    “而在軍事上謹防元遷大舉來攻,如能誘使元遷集中兵力來攻,消滅其大部有生力量可有效縮短西北戰略的時間。”


    他說完了,看看沉思的李禎突然間就後悔了,“又多說話了,鄧恩也許說的不錯,我可能真要去趟西北了。”


    可他後悔沒用,說出的話就像潑出的水,拿著水盆也收不迴來了。


    於是觀文殿裏靜寂下來,而張出塵的閨房裏卻是嘰嘰喳喳。


    嘰嘰喳喳的是嬋兒和書劍,她倆因吵架認識,後來彼此看著不順眼,然後達成共識,“罪魁禍首就是陳恪。”


    有了罪魁禍首就好辦了,她倆之間沒矛盾。


    書劍十六歲、嬋兒十五歲,兩個小姑娘可以坐在外間說些小姑娘的話。


    而張出塵依然半靠在裏間的床頭上,說話的聲音中帶著無限的迴憶,“小的時候,我和張潤兩家相鄰,他比我大一歲,他父親開了一家布莊......”


    通過她的敘述,林韻寧知道他倆青梅竹馬。


    張潤挺倒黴的,十五六歲時父母陸續去世,他又沉迷武術,喜歡唿朋喚友的生活,因不善經營,沒兩年功夫家裏的布莊就倒閉了。


    但她並沒嫌棄張潤,還想等十八歲時與他成親,卻沒想她家也遇到了劫難。


    父親被人騙了,進了一大堆的玉石全是假的,藏寶閣立刻陷入資金斷鏈的惡劣局麵。


    可資金斷了沒錢進貨還是小事,她父親當初借了一大筆錢進這批假玉石,沒錢還債的結果讓她家雪上加霜。


    那時的她挺慘,父母一病不起雙雙臥床,家裏的仆人走的走散得散,縱然叔祖張神醫和她父親的好兄弟豐自武毀家捐助也沒法還清債務。


    那時的她真是叫天不應叫地不靈,幸虧豐樂樓東主李沂伸出援手幫她渡過難關。


    而在她出嫁那天父母嚎啕大哭,如花似玉的十八歲女兒嫁給了大她二十多歲的男人做填房,他倆接受不了。


    所以在她成親半年後父母相繼去世,縱然她的叔祖是張神醫也無迴天之術,當她出嫁時她的父母心死了。


    說到這張出塵淚流滿麵,連帶著林韻寧也跟著流淚。


    她沒想到富婆張出塵的經曆會這麽慘。


    而她的成長卻很順利,從小跟著姑奶修煉習武,母親教她讀書寫字,無憂無慮地長到十八歲,聽張出塵的傾訴頓生同情之心,低聲問道:“你和那個李沂感情好嗎?”


    張出塵歎口氣迴道:“談不上好壞,他喜歡我的美色,我需要他的財力將藏寶閣撐起來,也算是互換吧。”


    “但我還是挺感激他,沒有他的幫助,我家就真的破落了,那時的我也不知會流落到何處?”


    說起這事林韻寧就憤憤不平,“在你最困難的時候張潤竟棄你而去,也是一個沒良心的。”


    張出塵苦笑一聲說道:“他說有個黃巢寶藏,當時想去找著寶藏就能解決我家的困境了,沒想被困在裏麵,三個多月後脫困而出,迴到京城時知道我嫁給了李沂,心灰意冷下跟著一個道人走了。”


    聽她學說張潤所言,林韻寧驚奇地問道:“你相信?”


    張出塵再次苦笑一聲低聲迴道:“相不相信又能如何?張潤死了。”


    見她這個態度林韻寧斷然說道:“這可不一樣,當初張潤棄你而去,你這時又何必傷心?”


    “據我分析,張潤所言一定是謊話,他若迴過京城,為何不來看你?”


    林韻寧發現了漏洞,張出塵也知道這個漏洞,張潤解釋過,“我怕壞了你的清白。”


    可張出塵不信這句話,她不是一個隨便的人,已婚的她縱然見到張潤也不會舊情複燃。


    但她不想再說這事,轉移話題,“你和陳恪就要成親了,婚事準備的怎樣?”


    提起婚事林韻寧就氣哼哼地說道:“家裏的事不用我管,自有母親和紅姨張羅。”


    “麥園那邊的事我看陳恪也不太上心,反正是店宅務負責裝飾。”


    說起這事林韻寧就生氣,陳恪成親,皇上賜給一套兩進小院,據說是店宅務手裏最精美的一套小院。


    可陳恪卻給它起了一個“麥園”的名字,他要在院子裏種小麥?


    想起這個名字林韻寧沒法不生氣,可她還無話可說,當時陳恪是讓她起名的。


    她沒要命名權也是覺得自己的才華不如陳恪,卻沒想到他會起這個名字。


    對這個名她不理解,張出塵也不理解,陳恪做事就這麽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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