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月兒有一絲欣喜,點頭便忙活起來。


    似乎一切都熟門熟路,一會就修好了,古箏弦一撥錚然作響。


    薑暖深深唿了一口氣,一屁股坐在床上躺了下來:“有點累,不過還好累得值得,明天咱們就動手把院子裏的雜草拔了,要是能把梅林裏的梅花種幾株過來就太好了。”


    月兒迴頭看著薑暖,薑暖的眼皮子已經沉沉的快要閉上了,月兒輕輕一笑,過來幫她脫了鞋子。解脫了束縛,薑暖沉入夢鄉,勞動過後果然睡眠好啊!


    一夜無夢,薑暖伸著懶腰滿足地從床上坐起來,外麵天還未大亮,黎明時分的曙光已透過窗紙透了進來,依稀落在了窗台下的古箏弦上。


    此時的月兒趴在矮桌上還睡得沉,薑暖搖搖頭,這丫頭也不知道上床來睡。也怪自己,昨天太累了一沾床居然就睡著了,忘了給她說一聲。


    這月樓居就一張床,她們隻有一起擠擠,不過還好床雖不香軟,卻也還寬敞,睡兩個人綽綽有餘的。


    “咕嚕。”薑暖尷尬地看著自己的肚子,自覺地趴下床來覓食。


    昨天曉曉送來的東西都放到了櫃子裏,碗碟倒是有,可卻沒有米麵之類的,難道這屋子裏原本就是有的,怎麽昨天打掃的時候也沒有看見呢?


    此時薑暖到處找了一圈,終於在屋子外的一小間柴房裏發現了爐子和鍋,還有米麵和白菜。


    哦,這裏應該就是廚房了,可看起來是跟茅廁差不多。昨天隻顧著收拾屋裏,這兒倒是忽略了。


    薑暖看了看,覺得這裏實在不適合做廚房,太破舊,要整理也整理不出來。索性搬了東西到空餘的那一間房子裏,點爐子生火做飯。


    “格格,還是讓奴婢來吧!”正當薑暖被煙子折磨得一臉怒氣的時候,月兒披著衣服跑了出來,好像是聞見了煙子味兒急急出來的,衣服都沒係好,裏麵杏黃的肚兜兒裏一雙潔白玉兔像是要蹦跳出來,白花花地晃著薑暖的眼。


    “呃……月兒你還是想把衣服穿好比較妥當!”否則她不知道身為同性的自己會不會流鼻血!


    此時月兒的臉騰一下紅了,轉過身快速拉好衣襟,係上盤扣,這才蹲下身來生火做飯。


    薑暖識趣地退居二線,看月兒的動作卻也不是很熟練,但是比起她來要好太多。


    半個時辰之後,兩人便喝上了熱乎乎的粥。


    “月兒,你的手藝不錯啊!”


    月兒倒是不好意思起來:“格格不介意就好,我實在不會做什麽。”


    “真的很好很好了,要是我,把房子燒了也做不出來,你也坐下一塊吃啊。昨天我就說過了,月樓居裏不分主仆,沒有尊卑。”薑暖笑著拉月兒坐下。


    月兒笑笑,倒也沒有拘多束,大大方方的坐下來。


    “月兒,你多大了?”


    “十七。”


    薑暖睜大眼:“可是你怎麽沒有嫁人?賣到府裏做丫鬟不是耽誤了青春嘛!”


    月兒笑了一下,薑暖覺得這笑比哭還難看。


    “月兒本就父母雙亡,年初的時候弟弟也病死了,家裏隻有我一個。有什麽耽誤不耽誤的。”


    薑暖輕輕歎息,不想竟勾起了月兒的傷心事,於是拍拍她的肩:“雖然我這個格格當得窩囊,但去跟娘親說一聲,把你送出府去配個好人家,她還是會同意的。”


    月兒一陣恐慌:“格格不要折殺奴婢了,我已經賣身入花府,生是花府的人,死是花府的鬼。奴婢沒有半句怨言!”


    “月兒,你真的這樣想?”


    月兒使勁地點頭,好像生怕薑暖會有懷疑。


    薑暖笑了:“那看你自己的意思了,隻怕你跟著我委屈。”


    月兒搖頭:“我不委屈,奴婢從未見過格格這樣的主子,跟在格格身邊奴婢心甘情願!”


    薑暖歎氣:“但是我可不是逼著你表忠心,也不是在試探你什麽的。都是女人,我才會為你著想,你父母雙亡,沒人做主,十七歲也不算小了,月兒,我看你的舉止行為不像是一般小戶人家,我不問你究竟經曆了什麽事,但可千萬別因為以前牽累了以後過不好,那可是大大的劃不來了!”


    月兒的眼中顯出一絲疑惑神色:“府裏人都說格格這次醒來後變了一個人一樣了。”


    薑暖一笑,忽然覺得有些不對:“你不是剛剛才進府嗎?知道以前的格格是什麽樣?”


    月兒道:“以前都是聽那些婆子們說起的,我哪裏能知道呢。”


    兩人很快就把一大鍋白粥搞定,簡單梳洗了一下,便拿起鐵鍬開始收拾院子裏的雜草。


    隨後,後來來了兩個不認識的小丫鬟,扛著一個麻布袋,裏麵全是新鮮的瓜果蔬菜,還有不多一點豬肉。


    自然是花氏吩咐送過來的,薑暖和月兒抬著進了屋,薑暖笑著說晚上她來露一手,不管得要月兒先把爐子升起來。


    此時院子裏的雜草看似有一人多高,但是因為本來麵積就小,一會功夫就清理出來了,倒是比昨天的工作量小了許多。


    現在整個月樓居像是煥然一新了一般,幹淨整潔,在午後的清光下溫馨而寧靜。


    晚上的時候,月兒生了火,薑暖做了兩道拿手菜,迴鍋肉和麻婆豆腐,吃得月兒直唿辣,卻又停不了口。


    待湯足飯飽。薑暖滿足地靠在矮桌上,支著手看窗外。下弦月月眉彎彎,像是美人的兩道柳眉。


    “格格,早些睡了吧。”月兒收拾完東西進屋,便看薑暖看著天上發呆。


    薑暖愣住:“哪有這麽早睡覺的。”


    “要幹什麽呢?”


    薑暖看著月兒:“你是會彈古箏的對不對?”


    月兒一怔:“奴婢不會。”


    薑暖笑得狡詐:“你自己發現沒有,當你說謊話的時候你就稱自己是奴婢,說真話的時候你會叫自己月兒。”


    月兒的麵容有些不自然:“是嗎?奴……月兒倒是沒發現。”


    薑暖道:“月兒,你滿眼睛裏都是故事。”


    “格格真會開玩笑。”月兒躲閃開,微微一笑。


    “而且我並不想窺探你的故事,隻是想找點娛樂活動,比如說聽你彈古箏。”


    月兒愣住:“娛樂活動?”


    “對啊,你不覺得很悶的嗎?我小時候就好希望自己會彈古箏,特別是這樣的古箏,感覺好有氣質。”


    “我聽說格格的娘親彈古箏彈地很好,行雲流水一般。她沒有教格格嗎?”


    薑暖一想,確實啊,這裏有古箏肯定便是格格的娘劉姨娘的,而且這古箏雕著梅花,做工精巧,如月兒雖說不像是一般貨色啊。


    “我聽人說,這張古箏名叫妙音千裏,是當年老爺特地讓人為大夫人打造的,蘇州的愛古箏人士都以能聽到妙音千裏奏出的古箏音為豪呢。”


    “我這樣說,我可非得聽一聽了。月兒,難道你不想彈一彈嗎?你放心,我不會說出去是你在彈古箏,格格死而複生發生了這麽多奇怪的,突然會彈古箏了也沒有什麽好叫人驚訝的。”


    月兒咬了咬唇,看樣子是真動了心。薑暖拉著她走到古箏前:“而且我知道,你也是愛古箏的人,機會難得,可不要錯過哦!”


    月兒終於點了頭,盤膝坐下,十指一撥,清脆的古箏音破空而出。


    “格格要喜歡聽什麽曲子?”


    薑暖笑道:“你隨便彈,彈你最自己喜歡的。”


    月兒想了想:“那我便彈一首‘百鳥朝鳳’。”


    薑暖沒聽過,隻能點點頭。


    月兒姿態嫻雅,撩撥著古箏弦,曼妙的樂曲迴蕩在月樓居裏。百鳥朝鳳一聽便是喜慶歡快的調子,輕快活潑,月兒的古箏藝高超,絲絲入扣,如珠落玉盤,冰泉幽咽,聽得薑暖入了神。


    一曲終了,薑暖竟忘了鼓掌。


    “月兒古箏藝不高,格格還望見諒!”


    薑暖歎道:“月兒,你這還叫不高嗎?高,實在是高了!”


    月兒淡笑起身:“格格誇獎。”


    “要說你是個丫鬟還真是讓人不敢相信,比我這做格格的還要古箏棋書畫。”


    “格格這樣聰明,想要學還不簡單。”月兒道。


    薑暖一愣:“對誒,反正呆在這裏沒有事做,不如你教我彈古箏,我教你做瑜伽。”


    “魚什麽?”


    “這是是一種運動,可以讓你身材永遠都這樣火辣!”


    月兒臉又紅起來,這格格怎麽說話這樣沒遮攔!


    此時陣陣冬風遒勁,吹得花府門口高掛的紅燈籠左右搖晃,天色陰陰沉沉,昨日的晴朗仿佛瞬間被陰霾取代。薑暖披著花酈送的那件紅色披風,青絲淡綰,一頭如瀑黑發柔柔垂到肩上。


    薑暖打了個哆嗦,這是什麽鬼天氣,居然這樣冷。


    今兒是花恆與花武凱旋迴蘇州的日子,府裏眾人都要到門口恭迎。


    這不,天還沒亮,薑暖就被一陣急促地敲門聲叫醒,匆匆讓月兒梳洗了,便往府門口走。


    剛到門前,薑暖就被怔住了。


    果真好大的陣仗啊,仆人們手提琉璃宮燈照了好幾條街,黎明前的黑暗裏光影點點爍然,鼓樂隊早在一邊候著,儀仗彩帶隨著寒風起舞,地上的紅錦繡毯從府門口往外麵一直延伸,薑暖踮起腳都望不見頭,也不知是不是一直鋪到了蘇州的城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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