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周襄王聽了宮人小東的話,當時心頭火起,急急忙忙拿起床頭寶劍,就往中宮衝去,要殺太叔。才走了幾步,忽然轉念一想:“太叔可是太後喜歡的人,我要是殺了他,外人不知道他的罪過,肯定會覺得我不孝。況且太叔武藝高強,萬一他不老實,跟我挺劍對峙,那就不好了。不如先忍一忍,等明天問清楚了有實據,把隗後貶退,估計太叔也沒臉再留下來,肯定會跑到國外去,這不就穩妥了嘛。” 歎了口氣,把劍扔到地上,又迴寢宮去了,讓隨身內侍去打探太叔的消息。


    迴報說:“太叔知道小東來向大王您告狀,已經逃出宮去了。”


    襄王說:“宮門出入,怎麽不向我稟報呢?也是我疏於防範啊!” 第二天早上,襄王命人把中宮侍妾抓來審問,開始她們還抵賴,叫出小東當麵作證,就沒法隱瞞了,把前後那些醜事,一一招了出來。襄王把隗後貶到冷宮,把宮門封鎖起來,在牆上挖個洞給她送吃的,太叔帶知道自己有罪,逃到翟國去了。惠太後驚得得了心病,從此一病不起。


    卻說頹叔、桃子聽說隗後被貶,大驚道:“當初請求出兵討伐鄭國,是我們倆;請求給太叔娶隗氏,也是我們倆。現在忽然被斥責,翟君肯定會怪罪。太叔現在逃到翟國,肯定會編些假話,哄騙翟君。要是翟兵來問罪,我們怎麽解釋啊?” 當天就坐輕車疾馳,追上太叔,一起商量:“要是見到翟君,得這麽這麽說。”


    沒過幾天,到了翟國,太叔在郊外停下馬車,頹叔、桃子先進城去見翟君,說道:“當初我們是為太叔求婚,周王聽說隗氏美貌,就自己娶了,立為正宮。隻因為去太後那裏問安,和太叔相遇,偶然太叔說起前因,聊了很久,被宮人誣陷誹謗,周王輕信,不念貴國討伐鄭國的功勞,就把王後貶到冷宮,把太叔趕出境外。忘親背德,無義無恩,請求您借一支軍隊,殺入王城,扶立太叔為王,救出王後,還是國母,這可是貴國的義舉啊。”


    翟君相信了他們的話,問:“太叔在哪裏?”


    頹叔、桃子說:“現在在郊外等著呢。”


    翟君就把太叔迎進城。太叔請求用甥舅之禮相見,翟君很高興,就撥給步騎兵五千,派大將赤丁和頹叔、桃子一起,奉太叔去討伐周朝。


    周襄王聽說翟兵到了邊境,派大夫譚伯做使者,到翟軍中,告訴他們太叔內亂的罪過。赤丁把他殺了,驅兵直逼王城之下。襄王大怒,就任命卿士原伯貫為將軍,毛衛做副將,率領三百輛車,出城禦敵。


    伯貫知道翟兵勇猛,把戰車聯結成營,像堅固的城池一樣,赤丁衝擊了幾次,都進不去,連日挑戰,也不出來應戰。


    赤丁很生氣,就定下計策,在翠雲山搭起高台,台上豎起天子旌旗,讓士兵假扮太叔,在台上喝酒歌舞取樂,卻讓頹叔、桃子各領一千騎兵,埋伏在山的左右兩邊,隻等周兵到了,台上放炮為號,一起圍殺過來。又讓自己的兒子赤風子帶五百騎兵,直接衝到敵營辱罵,來激怒他們,要是他們開營出戰,就假裝失敗,把他們引到翠雲山這條路,就算立功。赤丁和太叔帶領大隊人馬在後麵準備接應,分撥完畢。


    卻說赤風子帶五百騎兵挑戰,原伯貫登上壁壘了望,欺負他們人少,就想出戰。毛衛勸諫說:“翟人詭詐多端,隻應該穩重,等他們懈怠了,才能攻擊。” 等到中午時分,翟軍都下馬坐在地上,口中大罵:“周王是無道之君,用這麽無能的將領,降又不降,戰又不戰,要怎麽樣啊?” 也有躺在地上罵的。


    原伯貫忍耐不住,下令開營,營門打開,湧出一百多輛車,車上站著一員大將,金盔繡襖,手拿大杆刀,正是原伯貫。赤風子忙叫:“孩兒們快上馬。” 自己挺鐵搠來迎戰,不到十個迴合,撥馬往西跑。軍士很多上馬不及的,周軍亂搶馬匹,全無行列。赤風子迴馬,又戰了幾個迴合,漸漸引到翠雲山附近,赤風子丟棄馬匹、器械,帶著幾匹馬跑到山後去了。


    原伯貫抬頭一看,見山上飛龍赤旗飄揚,繡傘之下,好像是太叔,正在大吹大擂地喝酒。原伯貫說:“這賊命該絕在我手裏。” 就挑平坦的地方驅車要上,山上檑木、炮石打下來,原伯正沒辦法,忽然聽到山坳中連珠炮響,左邊有頹叔,右邊有桃子,兩路鐵騎,像狂風驟雨一樣,包圍過來。原伯知道中計了,急忙叫迴車,來的路上已經被翟軍砍下亂木,縱橫在路上,車走不了了。


    原伯喝令步兵開路,軍士都心慌膽落,不戰而潰。


    原伯沒辦法,卸下繡袍,想混在人群中逃命。有個小軍叫:“將軍到這裏來。” 頹叔聽到叫聲,以為是原伯,指揮翟騎追趕,擒獲二十多人,原伯果然在裏麵。等赤丁大軍到的時候,已經大獲全勝,車馬器械,都被俘虜了。有逃脫的軍士,迴營報告毛衛,毛衛隻叫堅守,一麵派人飛馬奏報周王,請求增兵助將,這裏先不說了。


    頹叔把原伯貫綁起來獻給太叔,太叔命人把他囚禁在營中。


    頹叔說:“現在伯貫被擒,毛衛肯定嚇破膽了,要是半夜去劫他的營,用火攻,毛衛就能擒獲了。” 太叔覺得對,和赤丁說了。赤丁用這個計策,暗暗傳令,這天夜裏三更之後,赤丁自己帶領一千多步兵,都拿著利斧,劈開鎖鏈,殺入大營,就在各車上,把蘆葦放起火來。立刻延燒起來,整個營中火球亂滾,軍士大亂。頹叔、桃子各帶精銳騎兵,乘勢殺入,銳不可當。


    毛衛急忙坐小車,從營後逃跑,正遇到一隊步兵,為首的正是太叔帶,大喝:“毛衛往哪裏跑?” 毛衛著急,被太叔一槍刺死在車下,翟軍大獲全勝,就包圍了王城。


    周襄王聽說兩員將領被擒,對富辰說:“早不聽你的話,才有這禍事。”


    富辰說:“翟軍氣勢很囂張,大王暫時出去躲避一下,諸侯肯定會有倡議接納大王的。”


    周公孔奏說:“王師雖然戰敗,要是把百官家屬都召集起來,還可以背城一戰。怎麽能輕易放棄社稷,把命運交給諸侯呢?”


    召公過奏說:“說打仗,是危險的計策。以我的愚見,這場災禍都是因為叔隗,大王先把她正法,然後堅守等待諸侯來救,可以萬無一失。”


    襄王歎氣說:“我不英明,自找災禍。現在太後病危,我暫時讓位,來安慰她的心。要是人心不忘我,讓諸侯自己想辦法吧。” 就對周、召二公說:“太叔這次來,是為了隗後。要是抓了隗氏,肯定怕國人議論,不敢住在王城,二位愛卿為我整頓軍隊堅守,等我迴來就行。” 周、召二公磕頭受命。


    襄王問富辰:“周朝接壤的,隻有鄭、衛、陳三國,我到哪裏去呢?”


    富辰迴答:“陳、衛弱小,不如去鄭國。”


    襄王說:“我曾用翟兵討伐鄭國,鄭國會沒有怨恨嗎?”


    富辰說:“我勸大王去鄭國,就是因為這個。鄭國的祖先,對周朝有功,他們的後代肯定不會忘。大王用翟兵討伐鄭國,鄭國心裏不平,肯定日夜盼著翟國背叛周朝,來表明自己的順從。現在大王去鄭國,他們肯定會高興地迎接,又有什麽怨恨呢?”


    襄王這才下定決心。富辰又請求說:“大王冒著翟兵的鋒芒出去,恐怕翟人會全力和大王作對,怎麽辦?我願意帶領家屬和翟兵決一死戰,大王趁機出去躲避就行。” 就召集所有子弟親黨,大約幾百人,用忠義勉勵他們,開門直接衝向翟營,牽製住翟兵。襄王和簡師父、左鄢父等十幾個人,出城向鄭國去了。


    富辰和赤丁大戰,殺傷很多翟兵,富辰自己也身受重傷,遇到頹叔、桃子,他們安慰說:“您的忠諫,天下都知道,今天可以不用死。”


    富辰說:“以前我多次勸諫大王,大王不聽,才有今天。要是我不拚死作戰,大王肯定會認為我怨恨他。” 又奮力戰鬥了很久,力氣用盡而死。子弟親黨,一同死的有三百多人。史官有詩讚道:


    用夷淩夏豈良謀;納女宣淫禍自求。


    驟諫不從仍死戰,富辰忠義播春秋。


    富辰死後,翟人才知道襄王已經出了王城,這時城門又關上了,太叔下令釋放原伯貫的囚禁,讓他在城門外唿喊。周、召二公站在城樓上,對太叔說:“本來想開門迎接,怕翟兵進城搶掠,所以不敢。”


    太叔向赤丁請求,讓他把軍隊駐紮在城外,會拿出府庫的收藏作為犒勞,赤丁答應了。


    太叔於是進入王城,先到冷宮,放出隗後,然後去拜見惠太後。太後見到太叔,高興得不得了,一笑就斷氣了。太叔也不管喪事,先和隗後在宮中相聚。想找小東殺了她,小東害怕有罪,已經先投井自盡了。哎呀呀!


    第二天,太叔假傳太後遺命,自立為王,讓叔隗做王後,臨朝接受朝賀。打開府庫大肆犒賞翟軍,然後給太後發喪。國人為他編了歌:


    晚上死了媽,早上娶媳婦,


    媳婦成嫂子,臣子娶王後。


    一點不慚愧,言語真醜陋,


    誰來趕走他,我和你一起上。


    太叔聽到國人的歌,知道大家不服,怕生出別的變故,就和隗氏搬到溫地,大修宮室,日夜享樂。王城內的國事,都交給周、召二公處理,名義上是王,實際上從來不和臣民接觸。原伯貫逃到原城去了。這段先放一邊不說。


    再說周襄王逃出王城,雖然往鄭國去,心裏不知道鄭國的態度好壞。走到泛地,這裏竹子多但沒有公館,又叫竹川。襄王問當地人,知道進入鄭國地界了,就下令停車,借住在農民封氏的草堂裏。


    封氏問:“您官居何職?”


    襄王說:“我是周天子。因為國家有難,逃到這裏。”


    封氏大驚,磕頭謝罪說:“我家二郎,昨天夜裏夢見紅日照在草堂,果然有貴人來了。” 馬上叫二郎殺雞做飯。


    襄王問:“二郎是誰?”


    迴答說:“是我後母的弟弟。和我住在這裏,一起做飯耕地,奉養後母。”


    襄王歎氣說:“你們農家兄弟,這麽和睦;我貴為天子,反而被母弟害了。我比這農民差多了。” 說著就傷心地流下眼淚。


    大夫左鄢父進言說:“周公那麽偉大,還有骨肉變故呢。大王不必傷心,趕緊向諸侯告難,估計諸侯不會坐視不管。”


    襄王就親自寫書信,派人分別告訴齊、宋、陳、鄭、衛各國。大致說:“我不賢德,得罪了母親寵愛的弟弟太叔帶,逃到鄭國的泛地。特此告知。”


    簡師父奏說:“現在諸侯中有誌稱霸的,隻有秦和晉。秦國有蹇叔、百裏奚、公孫枝等賢臣治理,晉國有趙衰、狐偃、胥臣等賢臣治理,肯定能勸他們的國君以勤王的大義,其他國家就指望不上了。” 襄王就命簡師父去告訴晉國,讓左鄢父去告訴秦國。


    且說鄭文公聽說襄王在泛地,笑著說:“天子今天才知道翟國不如鄭國啊。” 當天就派工匠去泛地建造房屋,親自去問候,查看器具,一切供應,不敢簡陋。襄王見到鄭文公,很有點不好意思。魯、宋等國,也派使者問候,各有饋贈,隻有衛文公沒來。


    魯大夫臧孫辰,字文仲,聽說後,歎氣說:“衛侯要死了。諸侯有王,就像樹有根,水有源。樹沒根肯定枯,水沒源肯定幹,他不死還等什麽?” 這時是襄王十八年的冬十月。


    到第二年春天,衛文公死了,世子鄭繼位,就是衛成公,果然應驗了臧文仲的話。這是後話。


    再說簡師父奉命去晉國。


    晉文公問狐偃,狐偃迴答說:“以前齊桓公能聯合諸侯,就是因為尊王。況且晉國多次換國君,百姓都習慣了,不知道君臣大義。您何不接納大王然後討伐太叔的罪過,讓百姓知道您的權威不可侵犯呢?繼承文侯輔佐周朝的功勳,發揚武公開創晉國的事業,都在這裏了。要是晉國不接納,秦國肯定會接納,那霸業就歸秦國了。”


    晉文公讓太史郭偃占卜。郭偃說:“大吉。這是黃帝在阪泉作戰的兆頭。”


    晉文公說:“我怎麽敢當啊?”


    郭偃迴答說:“周朝雖然衰落,天命還沒改。現在的王,就是古代的帝。肯定能戰勝叔帶。”


    晉文公說:“再給我占一卦。”


    得到《乾》下《離》上,是《大有》卦,第三爻動,變為《兌》下《離》上《睽》卦。郭偃判斷說:“《大有》的九三爻說:‘公用享於天子’。戰勝了讓王享受,沒有比這更吉利的了。《乾》是天,《離》是日,日在天上,是光明的象征。《乾》變而《兌》,《兌》是《澤》,《澤》在下麵,來對應《離》日的照耀,這是天子的恩光照臨晉國。還有什麽可懷疑的呢?”


    晉文公很高興,就大規模檢閱軍隊,分左右兩軍,讓趙衰率領左軍,魏犨輔佐,郤溱率領右軍,顛頡輔佐,晉文公帶領狐偃、欒枝等,左右策應。


    出發的時候,河東守臣報告說:“秦伯親自率領大軍勤王,已經在黃河邊了,不久就要渡河。”


    狐偃進言說:“秦公誌在勤王,之所以在河邊駐軍,是因為東邊的路不通,像草中的戎族,麗土的狄族,都是車馬必經之路,秦國向來和他們沒來往,怕他們不順從,所以猶豫不進。您要是給二夷送點禮,告訴他們借道勤王的意思,二夷肯定會聽,再派人感謝秦君,說晉軍已經出發,秦國肯定會退兵。”


    晉文公覺得他說得對,一麵讓狐偃的兒子狐射姑,帶著金帛等禮物,去賄賂戎、狄,一麵派胥臣去黃河邊向秦國辭謝,胥臣拜見穆公,傳達晉侯的命令說:“天子蒙難在外,您的憂慮,就是我家國君的憂慮,我家國君已經在國內召集軍隊,代替您的辛勞,已經有計劃了,不敢麻煩大軍長途跋涉。”


    穆公說:“我怕晉君新立,軍隊還沒集合,所以趕到這裏,來抵禦天子的災難,既然晉君能擔當大義,我就靜聽好消息。”


    蹇叔、百裏奚都說:“晉侯想獨占大義,來收服諸侯,怕主公分他的功勞,所以派人阻止我們的軍隊,不如趁機衝下去,一起迎接天子,不是很好嗎?”


    穆公說:“我不是不知道勤王是好事,但東邊道路不通,怕戎、狄搗亂,晉國剛開始治理,沒有大功怎麽能穩定國家,不如讓給他們。”


    就派公子縶跟著左鄢父到泛地,問候襄王,穆公就班師迴秦國了。


    卻說胥臣把秦君退兵的消息迴報,晉軍就進駐陽樊,守臣蒼葛到郊外慰勞軍隊,晉文公派右軍將軍郤溱等包圍溫地,左軍將軍趙衰等去泛地迎接襄王,襄王在夏四月丁巳日又迴到王城,周、召二公迎接他入朝,這裏就不說了。


    溫地的人聽說周王複位,就聚集起來攻打頹叔、桃子,把他們殺了,大開城門迎接晉軍,太叔帶急忙帶著隗後上車,想奪門逃到翟國,守門軍士關上門不讓他走,太叔拿著劍砍倒幾個人,這時魏犨追到,大喝:“逆賊往哪裏跑?”


    太叔說:“你放我出城,以後重重報答你。”


    魏犨說:“問天子肯放你時,我魏犨就做人情。”


    太叔大怒,挺劍刺來,魏犨跳上他的車,一刀把他砍了。


    軍士擒住隗氏來見,魏犨說:“這淫婦留著有什麽用?”


    命令眾軍亂箭射死,可憐如花似玉的夷族女子,和太叔帶半年的歡娛,今日死在萬箭之下。胡曾先生有詠史詩說:


    逐兄盜嫂據南陽,半載歡娛並罹殃。


    淫逆倘然無速報,世間不複有綱常。


    魏犨帶著兩具屍體去報告郤溱,郤溱說:“為什麽不把他們關起來送到天子那裏,明正典刑呢?”


    魏犨說:“天子要避開殺弟弟的名聲,借晉國的手,不如快點殺了痛快!”


    郤溱歎息不已,就把兩具屍體埋在神農澗的旁邊,一麵安撫溫地的百姓,一麵派人到陽樊報捷。晉文公聽說太叔和隗氏都已被殺,就駕車親自到王城,朝見襄王奏報勝利,襄王設醴酒款待他,又拿出大量金帛相贈。晉文公再次拜謝說:“我重耳不敢接受賞賜,隻希望死後能用隧葬,我在地下就感恩不盡了!”


    襄王說:“先王製定禮儀,來區分上下等級,隻有關於生死的規定,我不敢因為私人的交情而破壞大典,叔父的大功,我不敢忘。” 就割讓畿內的溫、原、陽樊、攢茅四個城邑,來增加他的封地,晉文公謝恩後退出,百姓們扶老攜幼,擠滿街道,爭著來認識晉文公,感歎說:“齊桓公又出現了!”


    晉文公下令兩路軍隊都班師,大軍駐紮在太行山的南邊,讓魏犨劃定陽樊的田地,顛頡劃定攢茅的田地,欒枝劃定溫地的田地,晉文公親自率領趙衰劃定原城的田地。為什麽劃定原城的田地,晉文公要親自去呢?那原城是周朝卿士原伯貫的封邑,原伯貫兵敗無功,襄王把這個城邑給了晉國。原伯貫還在原城,怕他不服,所以必須親自前往。


    顛頡到了攢茅,欒枝到了溫地,守臣都帶著酒食出來迎接。


    卻說魏犨到了陽樊,守臣蒼葛對部下說:“周朝放棄岐、豐,剩下的土地還有多少;晉國又要接受四個城邑嗎?我和晉國同是王臣,怎麽能服從他們。” 就率領百姓拿著武器登上城牆,魏犨大怒,帶兵包圍了城,大叫:“早早投降,就沒事了,要是打破城池,全部殺光!”


    蒼葛在城上迴答說:“我聽說:‘用德行來安撫中原國家,用刑罰來威懾四方夷狄’,現在這裏是王畿之地,王畿內的百姓,不是天子的宗族,就是天子的親戚。晉國也是周朝的臣子,忍心用武力威脅嗎?”


    魏犨被他的話感動,派人飛馬報告晉文公,晉文公給蒼葛寫信,大致說:“四個城邑的土地,是天子賞賜的,我不敢違抗命令,將軍要是念及天子的親戚關係,帶領百姓迴到周朝,我也聽將軍的命令。” 於是告訴魏犨暫緩攻城,聽任陽樊的百姓遷移。


    蒼葛得到信,命令城中百姓:“願意迴周朝的去,願意跟晉國的留。” 百姓願意去的大半,蒼葛都帶領他們,遷到軹村,魏犨劃定了疆界後迴去。


    再說晉文公和趙衰攻占土地到了原城,原伯貫欺騙部下說:“晉軍包圍陽樊,把百姓都殺光了。”


    原城的人害怕,一起發誓死守,晉軍包圍了城。


    趙衰說:“百姓之所以不服從晉國,是因為不信任,您要是表現出誠信,不用攻打就會投降了!”


    晉文公說:“怎麽表現誠信呢?”


    趙衰迴答說:“請下令,軍士各帶三天的糧食,要是三天攻不下原城,就解圍離開。”


    晉文公依照他的話,到了第三天,軍吏報告:“軍中隻有今天的糧食了。”


    晉文公不迴答,這天半夜,有原城的百姓從城牆上用繩子吊下來,說:“城中已經探知陽樊的百姓沒有被殺,約定明天晚上獻城門。”


    晉文公說:“我原本約定攻城以三天為期限,三天攻不下,就解圍離開。現在滿三天了,我明天早上退兵,你們百姓自己決定守城的事,不要再有二心。”


    軍吏請求說:“原城百姓約定明天晚上獻城門,主公為什麽不暫時留一天,攻下一座城再迴去?即使糧食沒了,陽樊離這裏不遠,可以快速去取。”


    晉文公說:“信用,是國家的寶貝,是百姓依靠的。三天的命令,誰不知道?要是再留一天,就是失信了。得到原城卻失去信用,百姓還憑什麽信任我呢?”


    黎明時分,就解除了原城的包圍,原城的百姓互相看著說:“晉侯寧願失去城池,也不失信,這是有道的君主。” 於是爭著在城樓上豎起降旗,從城牆上用繩子吊下來追趕晉文公軍隊的人,絡繹不絕,原伯貫阻止不了,隻得開城投降。髯仙有詩說:


    口血猶含起戰戈,誰將片語作山河?


    去原畢竟原來服,譎詐何如信義多。


    晉軍走了三十裏,原城的百姓追上來,原伯貫的投降書也到了。晉文公命令停下車馬,坐一輛車直接進入原城,百姓歡唿慶祝。原伯貫來見,晉文公用王朝卿士的禮節對待他,把他的家遷到黃河以北。


    晉文公挑選四個城邑的守臣說:“以前子餘用壺飧跟著我在衛國,忍著饑餓不吃,這是守信的人。我因為信用得到原城,還用信用來守它。” 讓趙衰做原城大夫,兼管陽樊。又對郤溱說:“你不偏袒自己的家族,首先和欒氏一起向我表示誠意,我不敢忘。” 就讓郤溱做溫地大夫,兼管攢茅。各留下兩千士兵守衛這兩個地方,然後迴去了。


    後人評論晉文公接納周王顯示大義,攻打原城顯示信用,這是他稱霸的首要事情。


    到底什麽時候稱霸呢,且看下迴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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