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周平王東遷洛邑之後,看到當地市井繁榮,宮闕壯麗,和鎬京並無二致,心中非常高興。京都既然已經確定,四方諸侯紛紛上表慶賀,並向周朝進貢禮物。唯有楚國沒有來朝貢,周平王想要征討它。大臣們勸諫說:“楚國地處偏遠,一直以來都不受中原教化,周宣王曾經討伐過他們,但也隻是讓他們表麵服從而已。他們每年隻向周朝進貢一車青茅,用於祭祀時過濾酒水,除此之外不再要求其他貢品,以此表示對他們的籠絡。如今剛剛遷都,人心還不穩定,如果現在就派軍隊遠征,勝負難以預料,不如先寬容對待,讓他們感激大王的恩德前來朝拜。如果他們始終不悔改,等到我們實力足夠強大的時候再去征討也為時不晚。”於是,南征楚國的提議就這樣被擱置了下來。秦國國君秦襄公辭別周平王返迴秦國。平王笑著說:“如今岐豐之地,有一半被犬戎給侵占了,愛卿要是能把犬戎趕走,這塊地就都給愛卿啦,就算是給愛卿的獎勵啦。這樣愛卿就可以永遠做西藩啦,多好呀!”秦襄公興奮地叩頭,開開心心地迴去了。他立刻整頓兵馬,準備跟犬戎大戰一場。不到三年,犬戎就被打得落花流水,他們的大將孛丁、滿也速等人都死在了戰場上。戎主嚇得跑到西荒去了,岐豐這塊地就都歸了秦國。秦國一下子擴充了千裏的土地,變成了一個大國。


    且說秦國乃是帝顓頊的後裔,他們的後代中有個人叫皋陶,從唐堯時代開始擔任掌管刑獄的大理職務。皋陶的兒子伯翳,輔佐大禹治水,他焚燒山林沼澤,驅趕兇猛野獸,因為功績被賜予嬴姓,並負責管理舜帝的畜牧業事務。伯翳生了兩個兒子,一個叫若木,另一個叫大廉。若木被分封到徐國,夏朝和商朝以來,世代都是諸侯。到了紂王時期,大廉的後代中有個名叫蜚廉的人,擅長奔跑,一天能跑五百裏路;他的兒子惡來力氣極大,能用手撕裂虎豹的皮。父子倆都憑借自己的才能和勇氣成為紂王的寵臣,幫助紂王作惡多端。周武王滅掉商朝後,誅殺了蜚廉和惡來。蜚廉的小兒子叫季勝,他的曾孫叫造父,因為善於駕車而得到周穆王的寵愛,被封為趙地的首領,成為晉國趙氏家族的祖先。後來有一個叫非子的人,居住在犬丘這個地方,他非常擅長養馬。周孝王得知後,便任用他來負責在汧河和渭河一帶飼養馬匹。在他的精心照料下,這些馬匹數量大增,而且都長得膘肥體壯。周孝王看到這一情況後非常高興,於是將秦地封給了非子,並讓他成為周朝的附庸國君主,同時讓他繼續祭祀嬴姓祖先,因此被稱為嬴秦。經過六代傳承到了襄公時期,由於襄公在保護周平王東遷中立下功勞,所以被封為秦伯。此外,周平王還把岐山以西的土地賜給他,秦國的勢力日益強大起來。最終,襄公決定遷都到雍城,並開始與其他諸侯國互通使者,建立外交關係。襄公去世後,他的兒子文公蒞位。當時正是周平王十五年。一天晚上,文公做了一個奇怪的夢。他夢見自己來到了酈邑野外,看到一條黃色巨蟒從天而降,停在了山阪上。這條巨蟒的頭部像車輪一樣巨大,身體一直延伸到地上,而尾巴則連接著天空。過了一會兒,這條巨蟒變成了一個小孩。小孩對文公說:“我是上天的兒子,上天命令你成為白帝,主持西方的祭祀。”說完之後,小孩就消失不見了。第二天,秦文公召來太史敦占卜這件事,太史敦上奏說:“白色,是西方的顏色;您統治著西方,這是上帝的命令,如果祭祀它一定會獲得福祉。”於是在鄜邑築起高台,建立了白帝廟,稱為鄜畤,用白色的牛來祭祀。此外,還有一個傳說故事發生在這個時期。據說陳倉有人捉到一隻野獸,像豬但身上長滿了刺,擊打它卻不會死去,人們不知道它的名字,想牽著它獻給秦文公。在路上,遇到兩個小孩,指著這隻野獸說:“這種野獸名叫‘蝟’。經常趴在地下,吃死人的腦子,如果敲打它的頭就會死亡。”刺蝟也能像人一樣說話,它說:“這兩個孩子是野雞精,名字叫‘陳寶’,得到雄性的就能稱王天下,得到雌性的就能稱霸諸侯。”兩個童子被說破身份後,立刻變成了野雞飛走了。其中雌性的那隻飛到了陳倉山的北坡,變成了石雞。再看刺蝟,也已經消失不見了。獵人感到非常驚訝和疑惑,他急忙奔向文公,將這奇異的事情告訴了文公。


    文公聽了獵人的敘述後,決定再次在陳倉山建立一座陳寶祠來祭祀這兩位童子。此外,在終南山還有一棵巨大的梓樹,文公想要砍伐它作為宮殿的材料,但無論用鋸子還是斧頭都無法切斷它。忽然間,天空刮起了狂風暴雨,使得文公不得不停止砍伐。


    有一個人晚上在山腳下住宿時,聽到一群鬼魂向大樹祝賀,樹神也迴應著它們的祝福。其中一個鬼魂說:“秦國如果派人披著頭發,用紅絲線纏繞樹幹,那我們該怎麽辦呢?”樹神沉默不語。第二天,這個人將鬼魂所說的話報告給了文公。文公按照這個建議去做,果然成功地砍伐了樹木。當樹被鋸斷時,一頭青色的牛從樹中走出來,徑直投入到雍水中。後來,住在水邊附近的居民,時常看到一頭青色的牛從水裏出來。晉文公聽說這件事後,便派了一名騎兵去守候,並伺機襲擊它。那牛力氣非常大,竟把騎兵撞倒在地,騎兵頭發披散著遮住了臉,牛一看害怕了,從此再也沒敢出現過。於是,晉文公下令給軍隊裏所有馬都戴上一種叫“髦頭”的裝飾品,又建造了一座“怒特祠”來祭祀大梓木神。當時,魯國的魯惠公聽到秦國越位祭祀上天,就派遣太宰姬讓到周國去,請求周朝能用郊外祭祀天地的禮儀。但周平王沒有答應。魯惠公說:“我的祖先周公對王室有重大功勳,這些禮節儀式都是我們祖先製定的,現在子孫使用一下有什麽關係呢?再說,連周天子都無法禁止秦國,怎麽能禁止魯國呢?”於是,魯國也開始越位用郊外祭祀天地的禮儀,和天子一樣。周平王知道後,卻也不敢過問。從此以後,周王室越來越卑微,各國諸侯都擅自專權,相互之間不斷侵略,天下變得混亂不堪,紛爭不斷。


    話說鄭世子掘突繼位後,被稱為武公。他趁著周王室混亂,兼並了東虢和鄶兩地,並將都城遷至鄶地,命名為新鄭,將滎陽作為京城,在製邑設立關卡。自此以後,鄭國日益強盛,與衛國的武公一同成為周朝的卿士。到了周平王十三年,衛國的武公去世,鄭國的武公獨自執掌周朝政事。由於鄭國的都城滎陽離洛陽很近,所以武公有時在朝廷處理政務,有時迴到國內,來來往往沒有規律。這裏暫且不提這些事。


    卻說鄭國武公的夫人是申侯的女兒薑氏,她生下兩個兒子,大兒子名叫寤生,小兒子名叫段。為什麽要給大兒子取名叫寤生呢?原來薑氏夫人生產時還沒來得及坐在草墊上,就已經在睡夢中把孩子生下來了。醒來之後才發現,薑氏很吃驚,因此給這個孩子取名叫寤生,心裏一直不太喜歡他。等到生下第二個兒子叫段的時候,這個孩子長大了長得一表人才,麵容如同敷了粉一般,嘴唇像塗了口紅一樣紅潤,而且力氣大擅長射箭,武藝也很高強,薑氏心裏特別偏愛這個小兒子:“如果他繼承王位成為國君,難道不會比寤生好十倍嗎?”她多次向丈夫武公稱讚次子的才能,說應該立他為繼承人。武公迴答說:“長幼順序不能混亂。況且寤生沒有過錯,怎麽可以廢掉長子而改立幼子呢?”於是就立寤生為世子,但隻把小小的共城作為段的封地,稱他為共叔。薑氏心裏越發不高興。等到武公去世後,寤生即位,就是鄭莊公,仍然代替父親擔任周朝的卿士。薑氏夫人看到共叔段沒有權力,心裏非常不高興,於是對莊公說:“你繼承了父親的職位,擁有幾百裏的土地,卻讓自己的同胞弟弟隻住在一個小地方,你怎麽忍心呢?”莊公迴答說:“一切都聽從母親的安排。”薑氏說:“為什麽不把製邑封給他呢?”莊公說:“製邑地勢險要,是有名的軍事要地,先王有遺言,不許將其分封給任何人。除了製邑之外,其他任何地方我都會遵命照辦。”薑氏又說:“那麽就把京城封給他吧。”莊公沉默不語。薑氏生氣地說:“如果你再不答應,那就隻能把他趕到別的國家去,讓他另尋出路,自謀生路了!”莊公連忙說道:“不敢,不敢。”然後恭敬地退下了。第二天早朝的時候,莊公正要宣布立共叔段為世子,卻被大夫祭足攔住了。他說:“主公啊,這樣不行啊。天上沒有兩個太陽,老百姓不能有兩個國君。京城城牆有百丈高,比都城還要雄偉,而且土地遼闊、人口眾多,跟鄭國的第二大城市滎陽不相上下。更何況共叔還是夫人最疼愛的小兒子,如果把這麽重要的地方封給他,不就等於有兩個國君了嗎?再加上他仗著母親的寵愛,恐怕會帶來後患無窮啊!”莊公迴答道:“這可是我母親的命令,我怎麽能違背呢?”於是不顧眾人反對,將共叔封為京城的主人。共叔向莊公謝過恩後,進宮辭別薑氏。薑氏打發走身邊的人,悄悄地對共叔說:“你哥哥一點都不考慮你們的兄弟情分,對你非常刻薄。這次給你封侯,也是我多次請求才勉強答應的,但他心裏肯定不高興。你到了京城之後,一定要多招兵買馬,暗中做好準備。一旦有機會,我會通知你,讓你率領軍隊攻打鄭國。我會在城裏做內應,幫你奪下鄭國的王位。如果你能取代你哥哥成為國君,那我就算死也不會遺憾了!”共叔聽了這番話,連連點頭表示同意,然後前往京城上任。從此以後,鄭國的百姓不再稱唿他為共叔,而是改叫他為京城太叔。


    由此會生出多少事端,且聽下迴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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