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的微光從窗口探進來,紫玉望著離憂熟睡的樣子,唇角不禁向上彎了彎。


    他明白,從昨夜起,所有的委曲求全皆被斬斷,麵前隻剩下一條滿布荊棘的路。他需要走過去,直到攀到那個權力的尖端。


    這是個巨大的漩渦,本想躲避,可一直到最後還是將他同離憂給拖了進去。


    隻是,他已不再害怕,無論刀山火海,他都明白,總會有一人能與他同行,常伴左右。


    他有很多事情要想,很多東西要謀劃!有了離憂的支持便會得到華家的援助。但是,這一切還不夠,遠遠不夠!


    這一場戰鬥他不能輸,離憂甘願做他的籌碼,他卻輸不起她!無論如何也要對得起她的那一份肯定和信任!無論如何都要坐上那高高在上的位置!


    “砰砰!”敲門聲響起來,打斷了紫玉的思緒。


    他起身打開門,樸媽站在門口輕聲說:“南囑在後院等你。”


    紫玉頷首:“我馬上便過去!”


    “你一夜沒睡吧?要不要吃點什麽?我去準備。”樸媽關心的問,她全然不提昨日知曉的事情,就如同沒有發生過一般。


    紫玉搖了搖頭:“不用。倒是麻煩為家妹準備一碗清粥。”


    樸媽點頭,然後便轉身去了廚房。


    紫玉輕輕將門掩好,轉身朝後院走去。


    南囑在院中背身站著,似乎等了有一會兒。


    聽到腳步身,他轉迴頭。


    紫玉問:“這麽早就來了,你怕是一夜也沒睡吧!”


    南囑抿唇一笑,卻與他聊起旁的事情。


    “小九是你親妹妹?”


    “為何問這個?”紫玉微眯著眸。


    “若是你親妹妹,那可就是理國的公主了!”南囑若有所思的道。


    紫玉漫不經心的迴複:“她是不是公主與你可是沒有一點關係的。”


    南囑哈哈大笑:“你這口氣,真當自己家妹是天香國色啊?”


    紫玉有一絲生氣:“我以為這世上最不濟的就是以貌取人!”


    南囑見他真動了怒,於是調侃紫玉:“人家都怕自己妹子長得醜,早早的就要尋個夫家!你這矜持些本也無錯!但是不讓人碰,不讓人說道,可不就是要讓她守活寡嗎?”


    紫玉斜眼望著他,不以為意的講:“隻要她快樂,隻要她願意!就算一輩子不嫁,我也能養她一輩子!”


    南囑怔了怔,本以為紫玉是開玩笑,卻見他表情嚴肅,眸中有難得一見的神采。


    南囑倏然覺得無話可說,於是尷尬的將話題轉到正事上來。


    “現在來找你,乃是商量替你殺掉太子的細作一事。那人是誰?有什麽特征?又是擔著什麽職位?”


    紫玉詳細的告訴他:“那人姓錢,乃是二部的將軍,他力大無窮,唇下有一顆肉痣。”


    南囑頷首:“就他一人?”


    紫玉迴答:“定還有其他黨羽。但是擒賊先擒王,他若一死,這剩下的人也不敢再與我為敵了!”


    “好!”南囑拍了拍紫玉的肩膀,“此事我會速速派人先行打聽清楚,然後立刻安排!一有消息我便通知你!”


    “要小心為事!這錢將軍清醒得很,不是那麽容易對付的角色。”紫玉嚴肅的叮囑他。


    南囑衝紫玉擺了擺手:“你當這是哪裏?這可是我理國的地盤!他來到這裏便如旱龍入海,縱使之前再過風光,接下來也全憑我擺布了!”


    “那好,我便暫且靜候佳音!”


    “不過,我想先要你的一個承諾!”南囑沉聲說。


    “請講!”


    南囑走進了兩步:“你所繪的理國地圖我已經銷毀!但是,知道無法消除你腦海中的印象!我希望你迅速忘記,就算忘不了,你也要保證,不可利用這個信息來對付我們理國!”


    “我保證你便信嗎?”紫玉問他。


    南囑大聲嚷道:“信!”


    “好!我保證,現在便將那一切忘個幹淨!”


    話落,一人一隻手在空中碰撞,繼而捏緊,像是一種默契。


    離憂醒來的時候,已經到了晌午。


    咕嚕咕嚕灌了些涼水,發現樸媽已經去了農田忙活。


    離憂走到後院,隻見紫玉同南囑正在烈日下對弈。


    兩人都是鎖著眉頭,汗水將整個衣衫都浸濕了。


    離憂小跑過去,衝他們大聲嚷:“你們這是瘋了嗎?”


    “別吵!”南囑不耐煩的嘟嚷了一句。


    離憂又去望紫玉,卻見他也是深思的樣子,並沒有搭理自己。


    她又望向棋盤,立刻明白了幾分。


    以往,紫玉與南囑對弈,往往與他差之千裏。


    可是今日的局勢,竟是旗鼓相當,不分上下。


    紫玉昨夜才與南囑攤了牌,所以不再在棋藝上有所掩飾。他向來聰慧,宮中又有好的老師教導,在這棋藝上怕是連宮中最好的夫子也未必是他的對手。


    而理國雖重武,但是南囑從小便受的是君主教育。這對弈猶如沙場激戰,每一顆棋子的籌放都如同用兵布陣。所以,在這一方麵他向來爭強好勝,用心專研,舉國上下早已無人能做他的對手。


    可從今晨開始,這棋局剛一開場,南囑便覺得紫玉像換了一個人。


    他步步殺機,防守也是滴水不漏,同以前瞻前顧後的做法完全不一樣。


    南囑眼裏放光,所謂棋藝之友,可遇不可求。


    他自然甘之如飴,所以就算是烈日當頭也毫不在乎了。


    離憂搖了搖頭,知道自己拿這兩個棋瘋子沒有了辦法。


    她跑迴裏屋,端了茶水和汗巾出來,以防他們中了暑熱。


    如此又酣戰了一個多時辰,結果總算出來了。


    離憂沒看明白,偏頭去問紫玉:“哥哥,誰贏了?”


    紫玉對著南囑拱手笑了笑:“承認!我僥幸贏了你半個子。”


    南囑翻了個白眼:“什麽僥幸不僥幸!我又不是輸不得的人!倒是你,將這身本領藏得嚴實!”


    紫玉又笑,依舊溫潤如玉:“彼此彼此!”


    他心裏明白,若不是自己一開始就盡了全力,南囑怕也不會認真以待。自己若有一日為君主,也許會有同他刀劍相向的一日。


    而南囑這個敵人,絕對會難纏得很!


    “要不要再來一局?”南囑心癡對弈。


    紫玉還未迴答,離憂便嘟嚷道:“你們若是再戰一次,莫說是午飯,連晚飯也不要吃了!反正以後的時間多得很,明日再說嘛!”


    南囑瞥了瞥嘴,正當再勸,卻見他一個近身的侍從小跑了過來。


    南囑站在一邊與那人耳語,麵上的神色越來越凝重。


    最後,他揮退了侍從,朝紫玉和離憂他們走過來。


    “明日,不,怕是以後都沒有機會再與你對弈了。”


    紫玉猜出了幾分:“你打算明日就行動?”


    南囑頷首:“錢將軍所在的二營會在明日動身出發迴未國,那是我們最後的機會!”


    紫玉沉思了一會兒,繼而說:“你打算如何設計?”


    南囑抿唇一笑:“隻要他們行到林中,我便能教他有去無迴!”


    “需要我們做些什麽嗎?”離憂緊張的問。


    “今夜為你們辭行,你便再唱幾首歌兒來聽吧!悲傷的曲子可不行,我才不要一想起你,便是些不好的心情。”南囑望著離憂,話音沉沉,眼裏卻有笑意。


    夜晚,離憂淺淺喝了小半杯酒,也不知為何,明明不該醉倒的卻偏偏生了沉沉的醉意。


    那一夜,離憂總覺得星月朦朧得很,身子也累得厲害,本來要答應唱歌的事情再無力為之。


    她趴在旁邊的小長榻上,閉著眼,覺得腦袋昏沉,隻想要如此睡過去。


    迷迷糊糊之間,似乎聽到一聲輕歎,帶著微醺的酒味,那人說:“九九,到最後,你留給我的還是些悲傷的調子。我覺得遺憾,卻又覺得自己心裏的這份遺憾可笑得很!本不該有這種情緒才是...”


    第二日,南囑帶了弓箭手埋伏在二營的必經之路。


    為了防止被錢將軍發現,他們於深夜便臥在這半人高的草堆中。


    南方毒蟲較多,紫玉怕離憂有所傷害,便讓她留在離埋伏地較遠的地方,而自己卻強烈要求同南囑一起。


    南囑起先不同意,怕他受不住這毒蟲的侵擾。


    誰知紫玉卻說,你我有相同的擔當,就該有相同的忍耐!你做得的事情,我也一定可以辦到!


    南囑拗不過他,隻好同意。


    他悄悄望了眼埋伏在他身邊的紫玉,露水凝結在他的發上,整整半夜的等待和集中精力並未磨掉他的耐性,相反,紫玉眼裏的神采愈來愈亮。


    南囑壓低聲音說:“誰會想到未國的大皇子竟然與敵人合謀要奪那君主之位?”


    紫玉立刻迴答:“謀這個字未免貶義了些,我更喜歡盟這個字。若是可以,我更想讓這個字長存!”


    南囑輕哼了一聲:“你說得倒是簡單,這天下局勢哪裏是能如此戲說的?”


    不過,話雖如此,南囑心裏也懂得,如若以後沒有結盟的勢頭,他與紫玉就必有一場死戰。


    紫玉淺淺笑了笑,不再說話。


    他抬眸望了望即將露白的天空,在心中默默的想:憂兒,我一生所想本是要為你止息風雨,可命運弄人,到了這一步,卻又不得不為你將這腥風血雨揚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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