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渺湊近了點,隻見小童拿了一根軟枝蹲在地上,不停撥拉著想要從洞中爬出的螞蟻,並將它們往迴趕。隻是這蟲蟻哪裏肯聽他的指揮,趕走這隻,另外一隻又立馬跑上來,密密麻麻的已經走了一大半了。


    傾渺微微一笑,她從口袋裏摸出點褐白相間的粉,沿著螞蟻洞穴周圍撒了一圈。


    那些螞蟻見狀,立刻縮著脖子往洞中擠,似是怕極了那種氣味。


    小童感到訝異,扭過頭,眸中閃閃發亮:“方才你撒的那是什麽?”


    傾渺微仰著頭,故作神秘:“你想知道?偏不告訴你!”


    小童開始撒嬌,扯著她的襦裙央求道:“好姐姐,方才是我不對。我給你道歉,你就告訴我吧!”


    傾渺笑了笑,對他勾勾手指,讓小童湊近點。


    “你要是肯迴答我的問題,別說是告訴你,就算是送你些又怎樣呢!”


    小童立刻站起來拍著手:“那你快問!”


    “這村上的大人們都去哪了?”


    “最近天氣旱得很,大人們全去田上工作了。”


    “村口的田嗎?”傾渺指了指他們來時的方向。


    “不是。村口那片地方不大,大家都去村後頭的大田了。”小童迴答。


    “真乖,我就全部送給你了!”傾渺摸了摸小童的腦袋,將一個小布包丟了過去。


    隨後,她同墨逸講了因由,兩人開始往村後趕。


    “你方才給那小童的布包裏裝的是什麽?”墨逸隨口問了一句。


    “鹽和花椒,是從祉朗的廚房裏摸出來的。本想抓幾個野味來烤著吃,這才備下的。”傾渺吐了吐舌頭。


    墨逸搖了搖頭,心想她現在完全一門心思都鑽到吃中去了。


    不出一會兒,兩人並排立在了田埂邊。


    烈日下,那些忙做的人影一晃一晃的,倒有些極不真實。


    傾渺咬了咬牙,脫了鞋襪走到田中,試探性的問道:“需要人幫忙嗎?給些吃食就行。”


    村民們細細一看,見他們的衣著打扮乃是昨日捆了去山上的人,皆一臉驚恐的望著她們:“你們...你們怎麽活著下來了?”


    傾渺皺了皺眉:“那裏住的又不是什麽精怪猛獸,為什麽我們不該活著下來?”


    墨逸也走近了些,他環顧四周,隻見田中隻有幾隻牛犁地,其他忙做的人也隻有零丁幾個人,遂問道:“不是農忙嗎?怎麽就隻有牲畜工作,其他人去哪裏了?”


    沒有人理會他,隻有一個戴著草帽的老者吸了口旱煙,道:“這天氣炎熱,許久不見雨水了。土地太硬,除了牲畜,其他人難以耕種啊!所以,大多數人都去村前的河中挑水去了。”


    “挑水?既然村頭有河流,為何不引水灌溉?”墨逸大為不解。


    “這裏離河較遠,且附近多硬石,想要開鑿起來十分困難啊!以往每年這個時候都雨水充沛,今年倒是頭一次遇到這種情況。太過突然,我們也沒有什麽辦法,隻能辛苦這些牲畜了。”老者一副愁容滿麵的樣子。


    說到這裏,傾渺折返過來道;“那麽,你們就更該雇傭我們了!你們沒有辦法,但是我們或許可以幫你們鑿開一條引水灌溉的河渠。”


    老者一陣訝異:“需要多久時間?”


    傾渺思忖了會兒迴答:“一天。”


    周圍的村民立刻嗤聲道:“村長,他們一定在吹牛!你不要信了他們!”


    而那位被稱作村長的老者默默思索了會兒,旋即說道:“他們能從那山下下來,必定有些本事。且上次你們也看到了,他們的筋骨同我們不一樣,竟然傷不了他們,不如就相信他們一次吧!”


    村長就著腳底板磕了下煙灰,繼而轉向傾渺問道:“你們準備什麽時候開始?”


    傾渺扭捏了半天,方才極輕的說:“我早飯還沒吃呢,可不可以先讓我吃點東西?”


    “看吧!果然是來騙吃騙喝的!”一個村民嗤笑道。


    村長斜眼瞥了那人一眼,那村民立刻噤了聲,垂頭站在一邊。


    他複又朝傾渺笑了笑,令人拿了些玉米棒子和饅頭過來。


    不一會兒,傾渺便吃得飽飽的,力氣也迴複了大半。


    她扯了墨逸,站在田邊。


    村長著人去給他們兩人送上兩把鋤頭,卻被拒絕了。


    傾渺拿出覆水綢,甩了甩,摩擦得空氣“唰唰”作響。


    她雖用不上仙法,但這武器本就不是凡物,再不怎麽經用也不是那些土製工具能比擬的。


    村民們見那綢帶似乎含了千鈞之力,皆散了開。


    傾渺先將覆水綢高高拋起,然後用力甩下。


    連著田埂的土路,便立刻被壓出了一道深深的痕路。


    接著,她一個轉身,覆水綢再次被揚到空中,眾人抬起頭仰望,陽光的眩暈下,光芒有些刺眼。


    綢綾如此幾次反複摔打到地上,那淺淺的溝壑也越來越深。


    她抹了下額上的細汗,指揮墨逸去到河的另一頭,兩個人互向開工,總會好一些。


    剛過午後,兩人便已經完成了一半。隻是體力大不如以前,已經有了倦意。


    傾渺將墨逸從遠處喚過來,兩人一同坐到樹下休息。


    村民們眼見了他們的‘深藏不露’,不等村長有所指示,便主動拿了涼開水及食物過來,臉上皆堆著笑臉。


    傾渺覺得燥熱異常,她將袖子挽得高高的,隻是不方便將遮麵的輕紗撩起來,頓覺苦惱。


    她用小手打著涼扇,卻沒有一絲緩解。


    她在北沼生活了三千年,實在是沒有遇過這樣的天氣。


    眼瞅著墨逸依舊是一副氣定神閑的樣子,更是覺得難受。


    悶悶坐了會兒,忽而想到他的冰渺劍,遂腆著臉問:“將你那寶劍借我一用。”


    墨逸雖不明所以,卻還是諾了她的請求。


    他將左手一翻,那把冰藍的寶劍便出現在他的手中。


    傾渺小心翼翼的去拿。


    果然,在古怪的屏障之下,連著淩冽的劍氣都單薄了許多。


    她握在手中,隻覺得冰涼舒心,如握了萬年的冰霜。


    傾渺欣喜的一下子將劍拔開,隻見寒氣繚繞,周圍的溫度驟然降了三分。


    她站起身,將劍身插入身邊的泥土之中,氣定神閑的坐在一邊喝茶,好不愜意。


    見那些忙了許久的村民們也是滿頭大汗,也好心的將他們招唿了過來。


    一小塊地方頓時變得熱鬧非凡。


    墨逸無語的望著他們,做夢也沒想到這玄妙的武器,居然真被她當成了消暑之物。


    傾渺哪裏還管這些,同他搖著手嚷嚷著:“墨逸,你離那麽遠幹嘛!這裏更涼快一些。”


    她極易生氣又極易滿足的樣子,看得他愣了愣,恍如初識。


    上午蹲在牆角掏螞蟻的小童也好奇的擠了過來。村長告訴他們,這小童是他的孫輩,叫小蠻。


    小蠻天生是個好奇的個性,對於那插在土中,冒著寒氣的劍更是向往。


    他拉了拉墨逸的袍角,指著寶劍問:“哥哥,這個到底是什麽武器?”


    “這個叫冰渺劍。取自萬年冰山之下,所以才會如此寒冷。”墨逸見他隻是個孩童,和顏悅色的解釋道。


    小蠻一臉羨慕的樣子,繼續仰頭問:“能給我拿著看一會兒嗎?就一會兒!”墨逸有些為難。


    傾渺走過來,搶先說:“不是不給你,隻是你未必受得住。”


    小蠻有些不信,一副極為不滿意的樣子,嘴中嘟嘟嚷嚷,隻道他們小氣。


    傾渺聞言,極大方的將劍鞘遞給他,道:“不信你先試試這個。”


    小蠻心想不過一個劍鞘而已,有什麽大不了的!


    他緩緩握上去,隻是還未捏個實在,便寒得說不出話來,連額上得汗都結成了冰霜。


    墨逸立刻將劍鞘奪迴去,並斥責傾渺道:“你這是幹什麽?如此會害了他的性命。”


    傾渺卻不以為然的道:“我今天若不看著他吃些苦頭,他以後定不懂什麽叫做‘厲害’。那時便沒人會救他!”


    墨逸怔了怔,心道,果然是道不同不相為謀。


    他有些生氣的說:“不論什麽考量都有要承擔風險的打算,你若是計算錯誤一步,小蠻的手便沒有了!”


    “我說了不能碰,他便會聽嗎?那是他自找的!怪不得我什麽!”傾渺難得見他如此氣惱的樣子,覺得自己十分委屈。明明是一片好心,卻被曲折理解。於是心中生了破罐子破摔的念頭,那些話沒有經過思考便說了出來,十分尖銳,口不對心。


    墨逸按了按額角,如今的境遇本來就讓他擔憂,她還如此讓人不省心。


    他實在不明白,她為何就不能再乖巧一點,什麽都由著他來安排。


    一向退讓的他,也因為她這種蠻橫的態度而生了爭鬥之心,遂大聲質問她:“你同他說清楚這些後果便是,即使多說得厲害一些,隻要讓他有退卻之心,那又何妨?”


    “退卻之心?”傾渺喃喃念著,聲音慢慢弱下去,“既是一心想要的東西,哪裏會憑幾句話就放棄了。就像你拒絕了我,結局是什麽我看得很清晰,所以我就該放棄了嗎?”


    她垂著眸,整個人沉在悲傷的氣氛中。


    小蠻沒有聽懂傾渺最後說的話,也不明白他們在爭吵什麽。


    村長在後麵輕輕推了他一把,他便懂事的走上前:“哥哥,姐姐,是小蠻不好,你們不要吵架了。”


    墨逸沒有迴答,他站起身來,心中五味陳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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