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渺在腦中仔細的迴想溟遠屋中的那些書籍,到底用什麽方法才能在不傷害鸑鷟的前提下取迴清娥的元神呢?


    她微低著頭,緊抿著唇,右手拈一根草莖在地上的浮土上寫了些藥名。


    墨逸鎖眉看著她,那樣認真的表情,任誰看了都會明白她的決心,比磐石更堅硬。


    在一邊守在許久,見那鸑鷟已經離了梧桐枝飛起來,似是準備離開。


    遂匆匆迴頭囑咐了句,聲音清冷:“我且跟上去,你自己想下辦法。已經過了十四日,剩下的時間不可再耽誤了,最晚明日我便會動手。”


    待傾渺迴過神來的時候,他已經走得老遠。


    無奈的看著他的身影遠成了一個黑點,而浮土上的文字已經密密麻麻布滿了腳底。


    傾渺的心裏已經有了些主意。


    若要在保留鸑鷟性命的同時取得清娥的元神,必定需要它們自身的配合。用嘴巴去說服它們是不可能的,所以麻醉和控製血液的流量是必須的前提,最後才是迅速幫助他們愈合傷口。


    而這些,必定需要墨逸的配合,幫她去拖住另一隻雄鳳。


    隻是時間緊迫,已經沒有辦法再去征求他的意見,隻能先配齊所需的藥物再另做打算。


    眼望自己所處的東南方,山脈居多,山上植被雖蔥蘢卻多是大樹,很難找到所需的藥材。


    沒過多久,方才尋到三兩輔藥,天便已呈暮色。


    巨大的山脈擋了月光,地麵上連影子也不可見。


    傾渺眯著眼環顧,隱隱之間,微微可見幾處螢火,忽閃忽閃的在草叢的上方飛浮。


    傾渺走過去,折下幾根深藍色的草莖塞在袖中,緩緩在草中行走。


    那螢火蟲似乎很喜歡這草莖的味道,紛紛移過來,繞著她的衣袖飛舞,


    如攏了一袖星光。


    如此走了大半個山頭,總算采全了所需藥品。雖然有些藥材如何也尋不到,但還是找到了其他的作為替代。隻要掌握好各自的分量,也不會有太大的差池。


    傾渺看了看天色,估摸著快要天亮了,遂倚著一棵樹淺淺睡了過去。


    夢中有模糊的桃花景象,隻是北沼從來沒有如此嬌弱的花朵。傾渺疑惑的伸出手,忽而感到身後一陣狂風,再看過去時百朵桃花一瞬枯萎。她被驚醒,猛地睜開眼,隻見墨逸負手立在她的身側。


    “什麽時候來的?”輕聲問道。


    “剛剛。”


    她揉了揉眼睛:“怎麽不叫醒我?”


    “見你睡得沉。而那鸑鷟正在不遠處的溪水邊清洗羽毛,暫時不會離開。”


    “嗯。”傾渺站起身,從懷中掏出昨夜便用芭蕉葉子包好的草藥,遞到他的眼前道:“有了這些,定能保下那鸑鷟的性命。隻是,尚且需要你的配合。”


    “如何配合?”墨逸沉聲問。


    傾渺思忖了一會兒迴答:“你說過,這鸑鷟情深,如若我們去取那清娥的元神,另一個必定會出來阻擋。所以我需要你拖住雄鳳,隻要拖住就行,不要傷了它。”


    墨逸凝神想了一會兒。他望向她的時候,明顯感覺到她在迴避自己的目光。眉頭皺起,用命令般的口吻說:“你來攔住雄鳳,這雌凰我會由著你教我的方法來對付。”


    傾渺一愣,立刻搖了搖頭:“雌凰還是由我來吧!這藥物我也熟悉一些,且那雄鳳我不一定攔得住啊!”


    “傾渺,你以為我不知道你是怎麽想的嗎?”墨逸銳眸掃過去,驚得她心頭一跳。


    他歎了口氣,繼又說:“你哪裏會將輕鬆的活給別人呢?那雌凰,既要留它性命又要取清娥的元神,如若不悶著聲承受幾次兇猛的攻擊,哪裏能辦得到?隻是,你到底受不受得住,可曾想過?”


    傾渺頓時語塞,垂下頭來踢著腳下的石子。


    是的,他將她的心思道了個完全。


    隻是她生性倔強,換做他去做這種‘肉墊’一般的事情,隻怕自己的心裏會更加難受。


    抬起頭,目光堅定:“受不受得住那也是要擔當的。饒它一命的主意是我出的,我怎麽能讓你去涉險呢?”


    “那麽,如果不成功,你當怎麽辦?”他步步緊逼,想要弄懂她到底知不知道其中的厲害。


    “如果不成功,不過是死路一條。那時,我不會再牽絆你。以你的力量定能將他們輕鬆斬殺。然後,你獲得了清娥的元神,便可以繼續上路了。”她的語氣淺淡,倒不像說了什麽大不了的事情。


    “你就那麽不在乎這條命嗎?”墨逸突然衝她大嚷道,雙眼也因為充血而變得猩紅。


    “不是不在乎,隻是明白這種可能的結局。”傾渺盡力扯出一個笑來,“你那樣費盡心思救我,這條命我珍惜得很!所以你放心,無論如何我都不會死去的。”


    “不用再說了,這雌凰交給我來對付!你若是不同意,我便將它們殺全了,一了百了!”墨逸一揮袖,背對著她,說不上的氣惱。


    傾渺走近了一些,默了一會兒,突然笑出聲來:“你這個樣子哪裏像神仙,倒是比我們魔族還要心狠。”


    墨逸一滯,咬了咬唇,不願承認。


    這時,傾渺突然將那幾個芭蕉葉做的藥包丟過去,墨逸險險接住。


    “那麽就照你說的那樣做吧!隻是萬事小心!”


    “嗯。”


    兩人悄悄移到溪邊,鸑鷟似乎剛剛清洗完畢,正在互相梳理著羽毛,說不上的親密。


    “我們上!”墨逸低喝了一聲,旋即衝了出去,傾渺緊跟其後。


    他手中聚了一道光,直接朝著雌凰揮過去,想要先剖開它的肚子。


    鸑鷟們立刻反應過來,翅膀一揮,齊飛到半空之中。


    “將它們拉開!”


    傾渺立刻會意,跳至半空,一甩覆水綢直接朝雄鳳攻擊過去。


    雄鳳本能的側過身躲避,但也因此和雌凰之間拉開了一小段距離。


    墨逸找準這個空檔,迅速閃身落到雌凰的身前。


    雌凰始料不急,躲閃不過。


    墨逸跳起來,橫一揮手,它的肚皮之上便多出一條一米多長的傷口。


    鮮血如注的噴湧。兩隻鸑鷟都是一陣悲鳴。一個是因為負傷,一個是因為心痛。


    “快些將第一包藥粉撒在它的傷口上,快!”傾渺迴頭大嚷了一句。


    卻不想,她隻是分神了這一秒,那雄鳳便朝墨逸衝了過去。


    一揚翅膀,翎羽化作銳箭,隻朝墨逸而去。


    墨逸正在將藥粉往雌凰身上撒,雖覺察到了危險,防禦之時還是慢了一些,一隻翎羽射進來,深深的沒進了他的肩頭。


    傾渺神色一慌,立刻用覆水綢纏住雄鳳,想將它往迴拉。


    雄鳳卻借助傾渺的力道,反身伸開利爪,對著她的肚皮就是一抓。


    悶哼了一聲,恨恨的咬了咬唇。


    “你不必管我!注意拖好距離,別再分神了。”墨逸見傾渺尚沒有生命危險,出言提醒。


    說完再去看那雌凰。隻見它的行動遲緩,出血也沒有方才那樣多了,看來,第一包的藥粉已經起效。


    但那雌凰依舊疼得厲害,自衛般的掙紮。


    墨逸五指上光芒一閃,使用禁錮之術將它牢牢固定住。


    另外一手直伸入它的腹中去取清娥的元神。


    剛剛將元神攥出它的體內,那雌凰竟將頭一低,狠狠啄上他的背脊。


    “墨逸!”傾渺大嚷一聲。


    血染紅了他月白色的衣衫,他眸中光芒一淡,伏倒到地上,沒有迴答她。


    傾渺也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將覆水綢一甩,雄鳳被拋至遠處。


    她朝他飛去,覺得自己的世界突然變得一片死寂,眼裏並心裏都隻剩下他一人。


    背後一陣涼風,傾渺知道那是雄鳳在靠近,可是那又怎樣?


    她張開雙手,想要擁抱他。她覺得,她同他一起進來,若是死也應該在一塊的。


    眼前突然閃過一大片白光,等眼睛適應了光亮,方才見到墨逸已經站了起來,並在一瞬間積攢了力氣,幫她抵擋了雄鳳的攻擊。


    “你在幹什麽?到底怎麽想的?”墨逸怒喝一句。


    傾渺卻是笑笑,覺得自己一定是瘋了,竟然覺得他罵的好。


    他能站起來,說話的底氣也充足,這樣罵她,可不是極好的嗎?


    她站起身,立刻重新去糾纏雄鳳。


    而墨逸在此時將第二包藥粉撒在雌凰的傷口上,此是麻醉藥。


    見它緩緩安靜下來,再將最後一包藥粉撒上,作為輔佐治療。


    慢慢的,那傷口愈合,雌凰開始明白他們並沒有惡意。


    傾渺放了雄鳳,它立刻飛過去,嚶嚶的叫喚著。


    見自己的伴侶並沒有死去,才攜著它,與它比翼飛入天際。


    傾渺捂著肚子坐下來,現在才開始覺得疼痛。


    墨逸走過來,將一把芭蕉葉中剩下的藥遞給她。


    “這是你配的,用來止血的藥。方才我便用了一些,的確很有用。”


    傾渺點了點頭,將藥粉按在傷口上。立刻覺得一陣舒服的冰涼。


    墨逸也撩起袍子坐在一邊調息。


    身旁的那株大梧桐樹上已經沒有了鸑鷟,傾渺卻依舊看得出神。


    “喂,如果我死了,你會不會也像鸑鷟這樣的悲傷呢?”傾渺仰起臉,極認真的問。


    墨逸一愣,聽出了她話語裏的情感,好不容易理順的氣息繼又變得紊亂。


    他的眸中閃過一絲踟躕,壓低聲音問:“你這是什麽意思?”


    “我覺得我好像是喜歡上你了。”她歪著腦袋,神情卻十分認真。


    不想再隱藏,也沒有隱藏的必要了。


    他的身子一陣顫抖,她眼中流露的情感卻不敢直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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