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府的家仆們手腳極為麻利,不出一會兒,便備好了馬車,在門前等候。


    濯清吐了吐舌頭,她識相地選擇了騎馬,而不與項大小姐同乘馬車。


    摸了摸白馬的鬃毛,馬兒心情愉悅地打了個響鼻。


    “這馬兒平時可不讓生人碰的,沒想到倒是極喜歡你的。”項家大公子牽著一匹棗紅色的駿馬,緩緩行了過來。


    “你也要去嗎?”濯清疑惑的問。


    “自然。我要保護家妹的安全。”項悠徘迴答。


    濯清莞爾一笑:“你這怕是不相信我吧?”


    “並非如此,隻是我更相信我自己。”項悠徘淡淡一笑,一下躍上馬背。


    他今天依舊一襲玄色衣袍,提著馬韁緩步向前行,倒的確少了些相貌上的柔美,多了點俠士風骨出來。


    墨逸本想上前,但見濯清與項悠徘相談甚歡,步下一滯,站在原地,沒有上前。


    而項悠徊此時剛好抬起車簾往外看。她見墨逸獨自站在一邊,立刻招手喚他進馬車同坐。


    墨逸心中雖不願,但著實尋不到另外空出來的馬匹,隻好點了點頭,彎身進了馬車。


    還好這馬車寬敞,且小萍也在,避免了不少尷尬。


    一路上,悠徊嘰嘰喳喳說個不停,墨逸隻是偶爾點點頭或是搖搖頭,並未有多少隻言片語。


    到了夫子廟前,馬車停了下來。


    小萍扶著悠徊走下馬車,站在樹蔭處納涼。


    濯清立刻從馬上跳下來,將韁繩交給車夫,左手搭了個涼棚,環顧四周,即刻便對這熱鬧的廟會來了興趣。


    “我同馬夫一起去尋地方喂馬,你們暫且在這原地等一等我。”項悠徘說道,並同馬夫一起牽著馬往不遠的飼馬處行去。


    這悠徘剛走不久,不知從哪個角落裏竄出一個十來歲大小的男童。


    那男童本是項府管家的兒子,因家在附近,故獨自一人跑出來玩耍。


    他見了項府馬車,本想上前同悠徊小姐打個招唿,卻第一時間看到了濯清。


    左右打量:一副傾城之姿,頭上插一支曲青玉簪,且同項家小姐出現在一處。立刻驚覺她就是父親所提過的‘兔妖’。


    那黃口小兒見身前既是的廟宇,便壯著膽子上前踢了濯清兩腳。一邊踢還一邊大聲嚷著:“打死你這妖怪!”


    濯清皺了皺眉,卻也不甚在意,往旁邊站了兩步,不願去理會。


    男童見濯清不躲也不打罵於他,便又得寸進尺的撿起地上的石頭想要砸過去。


    忽而手腕被緊緊攥住,男童吃疼得厲害,一邊叫嚷著一邊迴頭望過去。


    於是,正對上墨逸那一張怒氣衝衝的臉。那樣冷冽的神情,將那黃口小兒嚇得一下子噤了聲,隻敢咧著嘴抽氣。


    濯清見狀搖了搖頭,走過去將墨逸的手鬆開,放了那孩童,並問他:“你這是做什麽?”


    “教訓他。”淡淡的迴答。


    “唿~我不疼不癢,有什麽好教訓的。”濯清說得輕鬆自在。


    墨逸的神情一黯,極輕的說:“是不是覺得我很沒用?我不會法術,也不會武功。唯一能做的事,似乎也就是跟一個孩童計較了。”


    濯清撲哧一笑,好像他說了極好笑的一件事情。繼而十分自然的迴答他:“怎麽會?你笛子吹得那麽好。”


    “對了,你飯也做的好,頭腦也好。”瞅了瞅墨逸似乎並未打起精神,複又添了一句。


    “這些都是很簡單的事情。”


    “可我就是學不會嘛!”她扯了扯他的衣袖,嬌蠻的樣子十分可愛。


    “還有,還有。萬一哪天我要是犯了錯誤,被天庭貶成了一隻兔子...”濯清繼續闡述她的理由。


    “你本來就是一隻兔子。”墨逸打斷她。


    “不要打斷我!我是說一隻隻是兔子的兔子。到那個時候,你還可以養著我,天天給我吃新鮮的胡蘿卜,對吧?”她揚起臉,十分快樂的問。


    “就算到那個時候,我也不會知道哪隻兔子是你...”


    她叉著腰,十分得意的嚷道:“這個簡單啊!一定是隻頂漂亮頂漂亮的兔子。”


    望著她那樣純淨的笑顏,墨逸一滯。


    街道依舊熙熙攘攘,陽光大好。隻是他的世界像換了一番光景,眸中隻有她的笑容明亮和那一抹櫻色的溫暖。


    又是這樣,心中一直有什麽左衝右撞,想要衝破開來。他死死攥住心口,卻覺得自己已經看到了那結局,因為那樣的情感,已經無法再抑製...


    項悠徘栓好馬,走過來的時候剛好看到墨逸同濯清站在一起。


    那樣的兩個背影,若是不知道實情的,定會以為他們隻是來逛廟會的尋常夫婦。


    再看向自家妹妹那邊,卻見她雙手插著腰皺著眉。他搖了搖頭,緩緩走了過去。


    “哥哥...”見到悠徘過來,悠徊立刻收了自己的慌張,糯糯喚了一句。


    項悠徘輕笑了一聲:“這般乖巧,定是又有事求我吧?”


    “你看!”項悠徊指向濯清,“那兔妖還說自己不會迷惑人。你倒是說說那墨公子為何隻肯對她那番熱心?不論比什麽,我也差不了多少...”


    微微歎了口氣,悠徘愛憐的撫了下家妹的發頂:“徊兒,你從小便沒有嚐試過什麽叫‘得不到’。所以對於那墨公子,你究竟是因為不甘心而想得到還是真正的喜歡?”


    “就是不曾有過‘得不到’,所以我比平常人更是明白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麽!”悠徊爭辯道。


    悠徘展顏一笑,入沐春風:“也罷,也罷~反正他倆如此我也是看不慣的,就再幫你一次吧!”


    話落便悠哉的踏著步子,躋身擠了到了墨逸及濯清的中間。


    因年紀還較小,他的身高比濯清也高不了多少。


    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悠徘十分親昵地說:“清姑娘,我看你喜歡熱鬧,而墨公子反是喜靜之人。不如由家妹陪著他在這附近走走,我則帶著你去其他地方看些新鮮的東西吧?”


    濯清擺了擺手:“不用這麽客氣,我同小石頭一起隨便轉轉就是了。”


    項悠徘一笑,也不管她拒絕,直接拉著她的手臂就往前走,一邊走一邊悄聲同她說:“即使你無所謂,你也要為墨公子考慮考慮吧?他如果想同你一起,自會追上來的。若是不願,你又何苦強迫他?”


    濯清一愣,迴頭望著墨逸靜靜站在原地的樣子,終是有些不甘心地隨著悠徘離開。


    隻是,她並不知曉,在她看不見的他的眼底,分明有一絲落寞與不舍。


    悠徊見濯清被哥哥成功的遣走,立刻高興地走上前,自然地挽著他的衣袖,巧笑著說:“我們也走吧?陪我去廟裏上柱香。”


    “男女有別,項小姐請自重。”墨逸說完便想抽開手,卻不想被悠徊攥得死死的。


    她那精致的小臉上瞬時寫滿了怒氣,眼睛瞪得大大的:“為何她可以這般拉著你,我便不行?”


    “她與你不一樣...”他淡淡的迴答,表情清冷。


    “有何不一樣?因為她是妖嗎?”


    “她不是妖!”墨逸偏頭望向悠徊,麵上揚起一絲怒氣。


    悠徊愣在當場,她不知他竟會有如此憤怒的神情。


    緊緊咬著下唇,放下小姐的架子,不甘心的說:“如果說錯了,那麽我道歉。隻是明天那紅狐就要來帶我走了,都不知道會是怎樣的結果!你就陪我這一天,也是不行的嗎?”


    聽她如此哀怨的語氣,墨逸微歎了口氣,和緩了神色:“那麽走吧,我陪你去上柱香。”


    悠佪立刻轉憂為喜,稚雅的臉上浮現魅若春光的笑顏。


    項悠徘領著濯清,先是看雜耍,再是聽說書,哪裏人多便往哪裏擠。


    “喂~你就不能稍稍注意下我嗎?”項悠徘盯著鼓掌吆喝的濯清,突然說了一句這種摸不清頭腦的話。


    “哈?”濯清疑惑的看向他。


    悠徘戲謔的一笑,將她從人群裏拖走。一路無話,直到立在一株無人的柳樹下,方才道:“我陪你一直逛了兩個時辰,你都不曾認真看過我一眼,我覺得很不開心。”


    濯清蹙眉望著他,楊柳堆煙,翩翩少年長身玉立。


    她試探性的問了一句:“項悠徘,你該不會是喜歡我吧?”


    “是啊!”沒有停頓和思索,他居然極自然的迴答,似乎就在等著她這麽問一般。


    “這麽坦白,你定然也是明白我的想法吧?”濯清隨手揪了一片柳葉,在手中把玩著道。


    “你怎麽想的我並不知。隻是你我殊途,就算心意相通也不會有什麽結果。喜歡你是實話,但也不求得到。特地將你扯出來,權當安慰下自己。”


    濯清拍了拍他的背,莞爾一笑:“少年,我喜歡你的這番坦誠!”


    “喜歡?”


    “喜歡。但是同你的喜歡又不一樣。我活了這麽久,情愛之事自然是想過的。如果非要我選個郎君,不求他有多高的身份和地位,卻也不希望他像你這樣現實及坦然。既然是獨一份的喜歡,那就是無論如何也不能放棄的那種。輕易就能放手的喜歡,當不得我的惦記。”濯清平靜地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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