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程瀟瀟失魂落魄地蹲在地上,兩手緊緊攥著那玉佩,像是一個無助的小姑娘,已經全然失去了心底的助力,臉上毫無血色,方一就笑得更歡。


    韓咩咩忽然迎上前來,盯著方一問:


    “那玉佩真是楚雲深的?”


    “起初這姑娘不信你我的話,現在如何?”方一指了指蜷在地上的程瀟瀟。


    韓咩咩瞥了一眼,見到瀟瀟埋著腦袋,使勁啜泣。


    無論如何,她不過是個小女孩,即使在這裏經曆了這麽許多事,也不過是個姑娘,如今還能有什麽法子呢?


    除了哭。


    可是——這更加證實了韓咩咩心底裏的疑惑。


    “這的確是楚雲深的東西,對麽……”韓咩咩的表情很有意思,從驚訝到失落,再到迷茫糾結和絕望,幾乎完全沒有任何中間過程。


    “你好像認識這玉佩?”方一調笑似的看向韓咩咩,對她而言,最大的樂趣並非捕捉獵物,調戲獵物,在任務完成之際,讓他們充滿對生的渴望和絕望,這才是最有意思的。


    韓咩咩使勁搖了搖頭,嗓子幹澀地坑了聲:“不……沒有,不會的……是我認錯了。”


    方一見這韓咩咩話裏有話,但她此時此刻一點兒審下去的心情也沒有。


    對付程瀟瀟和韓咩咩,隻不過是順路罷了。


    她真正的目的有,也隻有一個。


    李清讓。


    這塊遍體鱗傷,幾乎已經奄奄一息的男人,仰躺在地上,全身上下幾乎被落滿了傷。


    方一扶起李清讓。


    “我妹妹呢?”起身後,李清讓的第一句話果然沒有讓方一失望。


    “你真想見她麽?”方一問。


    李清讓自然不假思索,道:“……隻要,隻要你不為難我妹妹,你怎麽對我都可以。”


    “為難?”方一捂著嘴笑道:“那看要怎麽說。”


    “怎麽說?”李清讓緊張地額頭上青筋暴跳。


    “你覺得,拔掉指甲蓋和牙齒,刺破血管包紮,再刺破再包紮,在傷口上做一些料酒和刺激的作料,算不算為難呢?”


    李清讓聽了,眼珠子差點從眼眶裏給瞪了出來,他死死盯著方一,奈何身體又動彈不得。


    方一見他猙獰的模樣,卻笑得更開心,仿佛在看一場天大的笑話,她樂不可支,笑得前仰後合,臉都快笑得變了形,這才停了下來。


    “哎呀,我勸你別那麽衝動。”方一說話很有味道,畢竟在春香醉做了多年頭牌,句句話像是一道又一道綿軟的劍鋒,刺進李清讓口裏。


    “這些麽,隻不過是講笑的罷了——”方一笑著說著令人動容驚懼的話,“隻是,若是我春香醉遲遲找不到秘密,也就隻好委屈她了。”


    李清讓死盯著方一:“你到底有什麽條件?”


    “聰明人。”方一衝李清讓點了個“讚”:“我喜歡說話爽快的聰明人,既然大家都這麽聰明,那我就直接翻過去說罷了。”


    “講!”


    “你妹妹,現如今很安全,隻不過我有幾個問題想問你。”


    李清讓直直盯著方一的眼睛,後者也停頓下來,多看他好幾眼,才笑著說道:“你必須迴答我的問題,還要是如實的迴答,你妹妹才有一線生機。”


    李清讓渾身上下淌汗,臉變了顏色:“我妹妹她現在在哪裏?”


    “就在這裏啊。”方一一笑,話音剛落,隔壁不遠處傳來一聲淒厲的嘶吼和喊叫聲,緊隨著聲音其後,銳利的破風聲穿牆而來,接著響起讓人毛骨悚然的“霹靂”聲。


    顯然,是硬質的皮鞭摔在人身上那脆亮的響聲。


    而嘶吼喊叫的聲音,李清讓一聽,整個人都愣在原地。


    “啊喲。”方一看著眼前的李清讓,忽然笑的更加的燦爛,道:“哎喲哎喲,你瞧瞧我這腦袋——早該吩咐他們,審問一個小小女孩子,動那麽重的刑幹什麽?誰的妹妹不是心頭肉啊?”


    “我妹妹?那是我妹妹??!”李清讓驚呆了。


    “放心放心。”方一安撫起李清讓來:“有我在,你放心,他們絕不敢亂來的。”


    李清讓正發著愣,方一又問起來:“李俠士,我們並非惡人,隻是你身上的秘密,事關重大,係著天下黎民。”


    這種話李清讓一天要聽一萬遍,他並沒有興趣。


    “我呸。”


    李清讓氣得發抖。


    方一一拍巴掌,隔壁的慘烈嚎叫聲停住了,她便問:“小妹妹情況怎麽樣了?”


    “頭兒,不省人事。”


    “澆醒。”方一迴答得很幹脆。


    “是。”


    也不知道是什麽構造,隔壁房間的聲音在這裏聽得一清二楚,甚至還有些迴音。


    隻聽“嘩啦”一聲,女孩兒原本消失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哥,哥!!”


    無助的哭喊聲刺痛了李清讓的胸腔,他惡狠狠咬著牙,死死瞪過來的兩顆眼珠幾乎要從眼眶裏衝出來,像是兩枚鋼釘嵌在方一心髒上。


    “你到底想知道什麽??”李清讓咬牙切齒。


    方一眯著眼調笑著多看他一眼,忽然口氣一變,道:“哎呀,我又不想知道了。”


    “上夾板!”她對隔壁說。


    “是,頭兒!”


    那頭迴應自然也是極快。


    很快,慘烈的嚎哭聲一陣一陣傳來,女孩求饒,慟哭,精神錯亂以至於滿口胡言,不絕於耳。


    這些話飄飄忽忽傳到了李清讓的耳朵裏,就像是一枚一枚的鋼針紮進心窩裏一樣,又痛又癢。


    女孩兒的叫喊聲仿佛是從各個角落裏麵鑽出來一樣。


    李清讓全身被綁的嚴嚴實實,還點中身周大穴,隻好像是一條鯰魚似的橫臥在地上抽搐,直到那女孩叫“求你們殺了我”之後,兩眼通紅睜著,靜坐起身,不抽搐也不怪叫了,筆直的目光盯著方一。


    “夠了!”他喊。


    李清讓的聲音有十足的貫徹力。


    方一聽了甚至略微有些動容,她一抬手,那頭聲音就戛然而止。


    “你想知道什麽?”李清讓眼睛一眨不眨,幹裂的眼光裏滿是紅彤彤的淚痕。


    “你知道我要的是什麽。”方一盯著李清讓看,她並沒有說謊,她很清楚。


    李清讓低了低頭,聲音有些哽咽:“你別再折磨她了。”


    “這是命令還是請求?”方一調笑問。


    “是……是請求。”李清讓道。


    “你讓我別折磨她,是要我讓她解脫,還是要怎麽樣?”方一轉到李清讓背後,彎著腰問道。


    “……你不能殺她。”


    “哦?那是為什麽?”


    “你想知道我兄妹二人的秘密,是麽?”李清讓抬起頭,血紅色的眸子看起來格外猙獰可怖,


    可方一不僅不怕,反而伸出纖纖手掌,輕輕撫在李清讓的臉上,順著他彎曲有致的輪廓線,輕輕劃到下顎。


    “嗯?”方一笑了笑,道:“你肯說麽?”


    李清讓並未直接答複,道:“你殺了我妹妹,你什麽也得不到。”


    “你是說,你妹妹必須活著,是麽?”方一眼裏閃著光。


    “是。”


    “那你呢?你要死的要活的?”方一問。


    李清讓整個人愣在原地,他的喉結動了動,表情更加扭曲。方一乘勢抓著李清讓的肩膀,整個人便騎了上去,纏在李清讓硬朗的胸膛前,笑的銀鈴似的。


    “我是死是活,那都不要緊。”李清讓咽下唾沫,道:“但是你若是敢動我的朋友一根毫毛,那不光我不會放過你,楚雲深也不會。”


    “你也信他還活著?”方一臉色一變,從李清讓身上離開,兩隻圓滾滾的眼珠子死死盯了過來。


    李清讓張張嘴,聲音收了迴去,半晌,又道:“你不會明白我們此時的心情,程姑娘,別聽這女人妖言惑眾,楚雲深不是那種輕易就會去死的人。”


    方一冷哼一聲,道:“隨你們信不信好了,隔天我便要把他本人的骨灰奉迴來,楚國人想要拿迴去,嘿嘿,隻好來跪我。”


    “到時候,連楚國國君也得信,楚雲深?冷麵閻羅?嗬嗬,我呸!”方一一跺腳,隔壁的聲音又斷斷續續傳來,淒厲的哭嚎聲一陣一陣地傳來。


    方一見李清讓倒伏在地麵上,整個人像是一隻喪失了意誌的蛆蟲一般蠕動,仍然不肯開口,氣得臉色發紫,摔門而去。


    方一離開之後,隔壁房內的哭聲也小一些,隻是斷斷續續,刮心窩子的嚎叫不絕於耳,別說是自己親生妹妹,即便是個不相幹的人,光是聽得聲音在胸腔裏迴蕩,都不好受。


    李清讓翻來覆去,恨不得衝破穴道,奈何內息已經十足不穩,他掙紮著扭動身體,隨著耳邊傳來妹妹的哭聲。


    他直起腰,氣喘籲籲,臉色慘白,看樣子像是虛脫一樣,白兮兮的汗漬從臉上使勁滾下來。


    “程,程姑娘。”李清讓喘著粗氣,忽然喊。


    縮在角落裏的程瀟瀟和韓咩咩嚇壞了,程瀟瀟抱著手裏的玉佩,眼淚還在眼眶裏打轉,李清讓見她傷心難過,甚至安慰道:


    “你別傷心,我相信楚雲深還活著。”


    “可是……可是咩咩親眼得見。”程瀟瀟心底裏也沒有把握了。


    “去他媽的親眼得見。”李清讓喘口氣跟著笑了笑:“他就是化成了灰,也會迴來的。”


    程瀟瀟愣住了。


    她實在無法理解眼前這個男人如此篤信的根據。


    “你就信我把。”李清讓扭動著來到程瀟瀟和韓咩咩身邊。


    “那玉佩,你們見過的對吧?”李清讓忽然盯著程瀟瀟手裏的玉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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