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你是無計可施了吧。”程瀟瀟聳聳肩,背靠在牆壁上,整個人蓬鬆癱著。


    “你連我們為什麽來吳國都不知道。”


    “這件事麽。”方一眼裏閃過一絲狡黠:“我不妨跟你打個賭,這件事我自然是知道的。”


    “我才不信。”程瀟瀟當然不信,這事兒楚雲深自己都不跟別人說,別說她不知道,這世上除了楚雲深,誰知道他來吳國的真實意圖?


    “好。”方一拍拍手。


    一聲低響,門又開了。


    但這一次,是從一個匪夷所思的方向,大門洞開,匆匆進來幾個舞女打扮的女人。從他們身上的打扮來看,頗有些像春香醉的風塵女。


    為首一人遞給方一一張巴掌大的字條。


    “從你們進都城的第一步開始,城裏就遍布我的人,程姑娘,你們該不會真的以為自己能隨心所欲吧?”方一笑了笑,抻開字條:


    上麵是一份名冊,赫然寫著楚雲深的名字,程瀟瀟一見到這三個字,眉頭緊緊皺了起來,這時候方一瞥了兩眼,笑一笑,道:


    “程姑娘,實在想不到,您的貴人就是堂堂王爺,失敬失敬啊。”


    “知道名號,有什麽稀奇的?”程瀟瀟仍然嘴硬:“他的名號在哪都不稀奇呀。”


    “原掌司刑部,如今被貶黜來吳國請罪,楚國國君恐怕隻當這位王爺是個工具人吧?”


    程瀟瀟聽得眉毛一抖:“隨你怎麽說好了,反正這事兒人盡皆知,也好意思叫秘密?”


    “話是這麽說沒錯。”方一站起身,把手裏的字條捏成一團,扔到地上,又緩緩來到程瀟瀟麵前,半蹲下身,凹凸有致的身材頂到程瀟瀟麵前,輕煙一樣色澤的羅紗撩撥而來。


    “但我也一早知道他的想法——恐怕被蒙在鼓裏的,隻有姑娘你。”


    程瀟瀟一愣:“什麽意思?”


    “你知道我春香醉是做什麽的?”方一眼裏波光流轉。


    “……青樓?”程瀟瀟不知道方一為什麽要“明知故問”。


    “是青樓。”方一眨眨眼睛:“可倒也不僅僅是青樓而已。”


    “正經青樓誰會在下麵做那麽大的地窖。”程瀟瀟不吐不快,道。


    “所以才說很遺憾。”方一微微笑,低下頭去,道:“實話跟你說,姑娘,春香醉是名義上的青樓,但你知道,我們這樣的地方,五湖四海,江湖綠林,什麽樣的朋友都樂意來,而人越多,事就越多,事越多,情報就越雜。我這麽說,你明白我是幹什麽的了麽?”


    程瀟瀟睜大了眼:“春香醉是……情報機構?”


    方一眼裏閃過一絲戲謔和挑釁的意味:“姑娘,我當你早已經知道這一點,才甘願跑到我麵前來送死呢。”


    怎麽可能……


    程瀟瀟還是不可置信。更讓她覺得離譜的是,這個方一為什麽要把這麽重要的事告訴自己呢?


    她不知道自己的身份?


    不不不,她剛才說出口,早已經知道自己是楚雲深的人。


    那又是為什麽?難道她要殺人滅口?那也沒必要告訴自己不是麽?更何況隻要她想,自己的小命還不是隨時隨地可以取。


    似乎看出程瀟瀟眼裏的疑惑,方一笑得更嫵媚。


    “你不知道?”


    程瀟瀟不敢吭氣,方一的眼神裏除了魅惑,更多的則是把玩獵物時候才有的肅殺。


    “你當然不知道。”方一得意起身。


    “這件事,恐怕隻有這個姓楚的清楚,他沒告訴你——你自以為是他的心腹寵愛,然而卻連這麽大的秘密也不告訴你,還讓你落在我的手上,性命也隻在一握。”


    說到“握”,方一蹲下身來,捏住了程瀟瀟的下巴。


    後者抬起頭,四目相對,程瀟瀟沒有表現出一丁點的膽怯。


    “好,就是這個眼神,”方一的眼裏多了一抹瘋狂:“你要一直帶著這種眼神——告訴你,我不光清楚,楚雲深知道吳國的情報總站春香醉,更清楚我們的戰爭目的——他此次來,名義上是道歉,實則是來查我們,更有甚者,是想借用吳國本土的力量來鏟除我。”


    “看來你很有信心。”程瀟瀟歪著腦袋看向方一。


    原來這男人來青樓果然是另有所圖。


    隻是……


    楚雲深,你為什麽不告訴我呢?難道你是真的如這方一所說,不信任我?還是……另有什麽打算呢?


    “原本我沒有勝券,但是幸好,你來了。”


    “我?”程瀟瀟一愣。


    “是啊。”方一笑道:“起初我沒注意到你,姑娘,真沒想到,像你這樣平平無奇的女人,居然偏偏是這個楚雲深的人,真叫人不可思議,真不知道是該說楚雲深有眼無珠,還是說你踩了狗屎運。”


    哇。


    這句話好毒!程瀟瀟心想,一句話罵兩個人,這女人有點東西的!


    “既然你是楚雲深身邊的女人,那也沒什麽好說的了,“程大人”,就請你在我這裏多做一段時間的客好了,不過。”方一的語氣裏滿是戲謔:“依我看,楚雲深絕不會為了一個女人興師動眾,你隻是個添頭。”


    方一的確沒把程瀟瀟放在眼裏。


    紈絝公子哪裏會看上什麽平凡女子,更何況是程瀟瀟這樣大大咧咧不識大體的冒失小鬼?


    “千恩萬謝,自然是你的好朋友,這位李公子。”方一盯著程瀟瀟,殺人誅心,她便是要這女人自慚形穢到死:“要不是你們感情好,你帶著他來找我複仇,我還真沒那麽容易達成夙願。”


    誰知道程瀟瀟沒臉沒皮,居然笑嘻嘻地抬頭道:“不客氣啊不客氣。”


    這……


    做人怎麽能這樣?


    方一臉憋得通紅,這一拳頭打在軟豆腐上的感覺可一點兒也不好。


    她負氣起身來到李清讓身邊,不等她發問,李清讓便亮著嗓子笑道:“我看你不用浪費口舌了,程姑娘願意為我報仇,我對她隻有感激的份,你拙劣的反間計實在太難看了,方老板。”


    方一一愣,李清讓繼續道:“另外,你要殺我——那隨你,我李清讓要是擰一下眉頭,就不是男人。”


    “——迂腐!”憋了半天,方一也隻憋出這麽兩個字,甩手離開。


    “給你們看一樣東西。”她撂下一句話,把程瀟瀟推到角落裏,離開了密室。


    程瀟瀟被推到一旁,見方一揚長而去,她開始注意這間古怪的密室。


    四周黑洞洞的牆壁上,大大小小排布一些造型奇特的玉器,模樣各異,但是顏色都很古怪,並非尋常翡翠玉石一般的青綠、烏色,而是像煤炭一樣,黯淡無光。


    房間正當中,一個筆畫複雜的朱色字跡畫出一丈方圓的圖案,圖案上列著古怪的陣法。


    幾人橫七豎八,東倒西歪地被扔在屋裏,身上不僅點了穴道,還被繩索捆得解釋,打得結死的不能再死,隻好乖乖留守原地。


    半晌,耐不住性子的程瀟瀟忽然開口問:“各位。”


    一出聲,閉目養神的李清讓挑開一隻眼的眼簾,灰蒙蒙的瞳孔裏泛出光。


    “程姑娘,有什麽事?”


    “咕——”


    “額?”


    “是我肚子在叫啦……”程瀟瀟滿臉尷尬,扭過頭看向韓咩咩,企圖挽迴一點麵子——誰知道韓咩咩冷著臉看向她。


    “你還真是個吃貨……”一如往常的毒舌沒有來臨,韓咩咩話說到一半,眼睛動了動,眼眶裏的淚水止不住似的,滴答滴答滾了下來。


    這一下可把程瀟瀟看愣了,她趕緊用膝蓋前行,來到韓咩咩身前,用肩膀頂住彎著腰慟哭的韓咩咩。


    “你怎麽了?”程瀟瀟道:“你可嚇壞我了,怎麽哭起來了?”


    “瀟瀟,我有事告訴你。”韓咩咩下定決心似的,咬了咬舌頭,嘴裏登時泛起血味兒,她滿嘴含血,血肉模糊地發著音。


    “別著急,慢慢說。”程瀟瀟看見韓咩咩這樣子,可心疼。


    韓咩咩啜泣半晌,才道:


    “我……我……我……”


    她連說了三個我字,愣是沒把話給說明白。


    到底出了什麽事?程瀟瀟心裏已經有了預感,她捏著手裏那一塊殘破的碎布,交到韓咩咩手裏,早有預感似的問:


    “是……楚雲深嗎?”


    韓咩咩轉眼哭成了大花貓,兩眼涕泗橫流。


    “到底出了什麽事?”程瀟瀟越發覺得事情蹊蹺。


    韓咩咩泣不成聲,斷斷續續把見聞說了。


    說到賭坊的時候,程瀟瀟還有說有笑,畢竟韓咩咩與自己年紀相仿,經曆相若,兩人分開行動,此時又再遇到,很多事想必真如親見。


    然而提到那農戶之時,程瀟瀟的臉色就變了。


    自打楚雲深入吳以來,既沒有投宿客棧,更沒有去使館府邸作客,反倒是自掏腰包,承了一家山間農屋作為據點。


    老實說,楚雲深給的那一大筆銀兩,都足以買上十幾戶這樣的小屋子。


    不清楚楚雲深到底葫蘆裏賣的什麽藥,幾人在那小屋中也算是投宿了月餘。


    在程瀟瀟看來,這樣的住所,或多或少也有些感情了。


    “楚雲深迴去了麽?”程瀟瀟關切地問。


    韓咩咩兩手攥住,一見到程瀟瀟這眼神,哭相更慘了。


    連雪也勸:“程姑娘,要不,要不你還是別問了,你越問的急了,公子他越說不出口呀!”


    程瀟瀟不明白,事已至此,為什麽連雪還要叫韓咩咩“公子”,不過也覺得她說的有道理,點點頭,道:“咩咩,你說,我不問就是了。”


    韓咩咩好容易撫平情緒,說話間仍然抽泣不止。她看著程瀟瀟,眼光肆意躲閃:


    “……我,我去農屋,那裏……那裏有很多,屍體。”


    屍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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