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店家打眼看,笑道:“姑娘見笑了,這玉並不是我鋪子上的,是一陣怪風刮過來的。”


    我才不是怪風!盧曉霽委屈極了。


    “這倒是有緣。”李含梔眨眨眼,衝店家笑了笑,翻手將扇子連同玉佩收入長袖,低下頭微微欠身,道:“不知店家怎麽賣?這扇子我喜歡。”


    “不不不,姑娘能入的眼便是小的榮幸,您看看,還有什麽中意的,盡管拿去耍便是。”這鋪主興奮尚且不夠,哪裏還肯收錢。


    “不成的,”李含梔擺出幾枚銅板:“先生,我是買扇子,不是要扇子,多謝你了。”


    她一欠身,便悠悠地走了,像是一陣風。


    程瀟瀟有點兒失魂落魄,她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被捆在轎子裏,一同扔在另一邊的,還有韓咩咩,兩人睡得東倒西歪。


    “咩咩!咩咩!”


    程瀟瀟有時候覺得自己這樣叫人,像是在吃草。


    “……瀟瀟?”韓咩咩悠悠醒轉,注意到自己手腳被綁縛住,臉色頓時變了:“他們,他們還真敢動手,也不打聽打聽你是誰的人!”


    程瀟瀟眼下關心的卻不是這個,她一臉焦慮。


    “我擔心小雞,還有寶函,連墨曜和白暇都不見了……”她憂心忡忡地道。


    “還真是頭疼……”韓咩咩也沒招了,她左搖右晃,轎子卻紋絲不動。


    兩人還在琢磨該如何抽身,忽然轎子的簾幕叫人扯開,一個“鬼一樣”的臉孔探進來,嚇了二女一跳。


    “喲,姑娘們,醒啦?”


    是張大娘。


    韓咩咩咬牙切齒,道:“你這婆娘,到底想帶我們去哪兒?”


    “嘿嘿嘿,姑娘,你不是挺聰明的麽?怎麽明知故問起來了?”張大娘笑個不停:“你想想,向你們這樣的大姑娘,能值五百兩,還能是什麽地方?”


    “你!”韓咩咩氣極,卻又無計可施。


    張大娘放下簾幕,在外頭道:“勸你們倆放聰明些,這裏四處都是我的人,過了這村兒,還想大娘以禮相待,就放乖一些,不然的話,嘻嘻。”


    張大娘不出聲了。


    韓咩咩扭動身體,四肢卻被牢牢固定住,連動也動不得,折騰了好一會兒,韓咩咩才放棄了,她肚子傳來咕咕叫聲,意興闌珊地道:


    “慘了慘了,不等被他們折磨致死,我就要餓死在這兒了,起碼給我一杯奶茶啊!”


    程瀟瀟有些好奇,打趣道:“你都不吃飯的嗎平時,連我都沒有餓,你就叫餓了,這可不像你哦。”


    韓咩咩白了程瀟瀟一眼,道:“你以為世人都像你啊,一來就有金主圍著你轉,為了討生計,我可是筋疲力盡地好麽。”


    程瀟瀟才不信,她知道韓咩咩的本事一點兒不小,於是笑著道:“我看不是吧,你肯定是有別的原因。”


    韓咩咩笑了笑:“管她什麽原因呢,反正到這一步,也隻能忍饑挨餓了。唉,本來我還以為,能好好宰那姓李的一頓,啊!!春香醉的花雕油燜蝦!”


    程瀟瀟也被韓咩咩逗的花枝亂顫,二女一起笑著。


    韓咩咩不知道程瀟瀟為什麽這麽高興,後者卻忽然止住了笑聲,她的鼻頭一動,整個人正襟坐起。


    “咩咩,等等,你剛才說什麽?”程瀟瀟問。


    “花雕油燜蝦?”韓咩咩舔了舔嘴唇,說道。


    “不不不,不是這個。”程瀟瀟搖頭。


    “不是這個你還想要哪個?醋溜乳骨?還是醬皮辣鵝?”


    程瀟瀟苦笑道:“我不是說菜,你說,我們要去哪吃來著?”


    “春香醉啊!”韓咩咩道:“你不會忘了吧,咱們可是約了李姑娘的!”


    “對,沒錯……”程瀟瀟道:“是春香醉,那就沒錯了。”


    “怎麽了?”韓咩咩奇道。


    “我是說,剛才我聞到的,果然就是春香醉酒樓的氣味兒。”


    “你是說……”韓咩咩也意識到什麽:“這個張大娘,莫非就是春香醉的人?”


    程瀟瀟點點頭:“很有可能,我甚至能聞到後廚的氣味。”


    不愧是貓,還是一隻吃播貓!韓咩咩心想。


    “可是,就算知道我們要去春香醉,那又怎麽樣呢?”韓咩咩問道,“你看,現在咱們這樣五花大綁,就算插上翅膀都飛不出去。”


    “最起碼我們知道該如何讓人來救咱們。”程瀟瀟卻顯得十分樂觀,“而且,李姑娘會來。”


    “嗨,她一個弱女子,難不成能從這些打手手裏救下我們?”


    “她當然不能。”程瀟瀟笑了笑。


    “但是我有辦法了。”


    張大娘滿麵春風,命人扛轎子從春香醉後門進入,迎麵就遇到了王婆子。


    王婆子副業便是負責春香醉拉紅線,順帶管一管樓裏的姑娘們。


    “又有人上門?”王婆子一看見張大娘這副德行,連猜都不消猜,立時明白了。


    “上乘貨色!”張大娘笑得合不攏嘴:“快,把頭兒叫來,讓她驗驗貨。”


    王婆子聽命去了,張大娘遣散了轎夫,一人塞了一大貫錢,到院子裏嗑起了瓜子,她喜氣洋洋,臉色紅潤。


    然而令她沒想到的是,王婆子帶迴來的竟然不是“頭兒”,而是一名風度翩翩的公子。


    隻不過這公子看上去有些浪蕩,不拘小節。他頭發紮起,臉頰瘦削憔悴,衣衫幹淨卻不整潔,臉上滿是愁容,手裏攥著酒壇。


    張大娘皺起眉頭,把王婆子拉到一邊,小聲道:“叫你叫個人,你把這酒鬼帶來幹什麽?”


    王婆子一聽,急了:“大娘,您可別冤枉好人,這,這哪裏是什麽酒鬼哩,這是咱春香醉的常客公子,你太失禮了。”


    張大娘白了王婆子一眼,小聲道:“甭管是貴公子是大主顧,咱春香醉沒有規矩的麽?你怎麽能帶一個外人來後院?”


    誰知道王婆子笑得開了花兒,她抓著張大娘退到一旁,道:“你可知我為什麽帶他來?”


    張大娘隻是白著眼,她哪裏知道你王婆子肚子裏有什麽壞水,又不是你肚子裏的蛔蟲。


    “來,大娘,我問你,你說這次貨色好的兩位姑娘,可是黃花閨女?”


    張大娘點頭稱是。


    “那我再問你,你就這樣把她倆扔給了頭兒,能拿多少?”


    “一成。這是規矩。”張大娘想也沒想就迴答。


    “是了,咱頭兒要抽走七成,我再問你,黃花閨女兒初夜賣多少?”


    張大娘一合計,少說五十,若是遇上出手闊綽的,有百八十兩也說不準。


    “那不就結了!”王婆子一拍大腿:“你看哈,現在機會難得,這位公子哥人願意出二百兩買下兩位姑娘——等你把轎子抬進去了,這錢可就落不了多少到你自己手上了。”


    張大娘一聽,的確是這個道理,但她仍舊猶豫不決。


    畢竟瞞著雞頭兒做這種事,算是他們這一行的忌諱,萬一讓人知道了,以後可就混不下去了。


    “嗨,你想想咱們這一行,日裏夜裏操碎了心,一個月才幾兩整銀,碰上不要命的姑娘,還得搭上自己這條老命,誰稀罕了?大娘,咱都不是年輕姑娘了,能掙一筆是一筆,這筆錢,你拿七我拿三,你看成麽?”


    老實說,張大娘著實心動。


    這麽好的買賣,不那麽好做,更何況這公子出手如此闊綽也是難得。


    機會稍縱即逝,張大娘咳嗽一聲,道:“那好吧,不過你可得口風緊一些。”


    王婆子直點頭。


    “行,這位是……?”張大娘往那落魄的公子哥瞥一眼,這爺們兒看起來不像是個殷實的人家,想不到出手竟然大方。


    “李公子。”王婆子介紹道。


    “請那位李公子盡快過來,就在我這房間裏替他們包上一間。”張大娘雷厲風行,說幹就幹。


    “我去請李公子,大娘你把姑娘請來。”王婆子眨眨眼。


    “好說好說。”張大娘迴到轎子旁,道:“不騙你們,二位姑娘,這才剛來就有活兒,其他姑娘可沒你們的好福氣。”


    裏頭一點兒聲音也沒有,張大娘笑了笑,這兩個丫頭一路上罵嘴就沒停過,估計也是耗幹淨了力氣,說不準已經累得暈厥。


    暈厥了好。張大娘賤兮兮地笑了笑,省得到時候嚎得死去活來。


    她這麽想著,一頭紮進了轎子裏,裏頭黑洞洞的看不清楚,忽然耳邊聽到破風聲息,來不及反應,額頭上就猛地吃痛。


    張大娘急急忙忙退出轎子,整個人暈頭轉向,腦門上一條赫然紅印浮了上來。


    “他奶奶的!”張大娘一邊罵,一邊眼冒金星地四處轉悠,不用說,這鐵定是裏頭兩個丫頭的把戲,她穩住身,見到李公子快步走來。


    “公子,這娘們兒可血性得很,可別……”張大娘話還沒說完,這“李公子”便手起刀落,一記手刀砸在她肩頭的肩貞穴上。


    張大娘眼前一黑,軟在地上。


    “李公子”扯開轎子的簾幕,解開二女身上的繩索。


    程瀟瀟鬆了綁,渾身酸痛地下來,吐出一口氣,一旁的韓咩咩揉著額頭,朝張大娘啐了一口唾沫星子,罵道:“這臭婊子頭還真夠鐵的。”


    “那不也沒有你的硬嗎?”程瀟瀟笑了笑。


    “那是,老子可是人稱鐵頭蓋世,”韓咩咩一邊笑一邊揉肩膀,這名字一聽就是杜撰的。


    “二位受驚了。”這“李公子”咳嗽兩聲,灌下兩口酒,笑道。


    所謂“李公子”,不是李清讓又是何人?


    “是你!!?”程瀟瀟沒想到來者居然是李清讓。


    “你還能喝呢,李公子,再喝非得得胃穿孔不可。”韓咩咩白了“李公子”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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