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不知道剛才他怎麽了,難不成是你做的菜不合口味?不應該啊。”


    這王婆子笑眯眯地看了程瀟瀟一眼,抓著程瀟瀟的手問:“今兒就是見個麵,柱子是個年輕有為踏實肯幹的後生,姑娘覺得如何?”


    程瀟瀟也不知道說什麽好了,她心急如焚地往前院掃了一眼。


    剛才他該不會是誤會了吧?不會吧不會吧……


    以至於王婆子的話就跟蚊子蒼蠅似的,她聽在耳裏,渾沒進腦子,隻當是耳旁風,這王婆子說什麽,她也就應什麽,一個勁嗯就完了。


    “嗯嗯嗯,好著呢好著呢。”


    “姑娘看得上就好。”王婆子大喜:“這樣,那安排的事兒交給老婆子你看如何?”


    “恩恩……”


    “好!”王婆子笑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縫,一旁的柱子也跟著傻嗬嗬樂著。


    恨不得當即把事情說定的王婆子收了褲腳,心急如焚地要去拿柬子定奪,要程瀟瀟等她一會兒,後者自然心不在焉,更是沒多想。


    王婆子前腳走,老鴇就找上後廚的柱子。


    “幹什麽呢!客人催了!今兒來的可是大貴客楚公子——怠慢了人要你們後廚房的好看!”


    老鴇罵娘了,柱子再不敢怠慢了,趕緊收拾著肩膀上的牛肉,落到砧板上,手起刀落,濺了滿身血汙,把一條肉剁得稀巴爛,眼裏卻是呆愣愣看著一旁發呆的程瀟瀟。


    楚公子?


    程瀟瀟卻是一聽到這個名頭,又反應過來。


    對哈,他常來。憑什麽自己就不能來?程瀟瀟氣極,想到這一層,也不那麽慚愧了,她捏緊粉拳,心說正好借機會看看這“楚公子”到底意欲何為。


    一想到這,程瀟瀟就滿是幹勁兒。


    她瞥了一旁的壯漢柱子一眼,也沒把腰間的玉佩反應放在心上,畢竟眼下更重要的,哎呀,這氣味。


    程瀟瀟見他已經燒就了一鍋亂燉水煮肉,滋味兒從火候上溢出悶香,名廚之後竟然不是虛名。


    一聞就餓了。


    “這是你的拿手菜吧?”她湊到柱子跟前問。


    柱子臉一紅,手裏掌的勺歪了歪,滋出半勺油來。他慌慌張張地收了勺,在褲腿上蹭了蹭油膩膩的大手,點頭說:“川魯粵淮揚,姑娘你說得出的,我都能做,沒什麽拿手不拿手,你愛吃就成。”


    程瀟瀟哦一聲,圍著廚房轉了個過兒,又問:“那你現在做給哪桌?”


    “楚公子的雅間。”柱子想也沒想就迴答。


    “他常來?”程瀟瀟皺皺眉。


    “倒沒什麽常來不常來。”柱子壓根注意不到程瀟瀟的表情變化,他撓撓發梢,說:“那間雅間,楚公子出手闊綽,直接買定了下來,每日這個時辰必定來的,點的菜一般也是老幾樣兒——不過今日不同,他似乎格外有雅興。”


    可惡。


    程瀟瀟聽了氣不打一處來,這家夥還有臉生氣呢——倒打一耙!


    “哦……”程瀟瀟咬了咬嘴唇,她忽然有了主意。


    難得的好機會,為什麽不去好好“打探”一番?


    對呀。


    決定了。


    她忽然說:“柱子哥,這菜好了麽?”


    “主菜好了,湯還在煨,過一會兒讓六子來送。”柱子不敢與程瀟瀟對視,側著臉望向後廚的碗筷。


    “那不勞煩六子哥了,我來。”程瀟瀟捋起袖子,上去就端起鍋,刺一聲,手燙的滾紅,臉都變了色。


    “啊——”


    一瞧見燙傷了姑娘,柱子急了,慌忙放下掌勺。


    “哎喲姑娘留神,那東西燙得很。”


    可惜說晚了。


    程瀟瀟沮喪地看著燙紅的雙手,放到涼水裏勻了勻,氣色才好一些,沒想到後廚這麽麻煩。


    柱子心疼極了:“姑娘大可不必動手,我春香醉怎好意思讓貴賓呈菜呢——這粗活兒,讓六子幹就成,他本就是幹這個的。”


    程瀟瀟哪肯放著機會就這麽溜走?


    她趕緊搖頭:“柱子哥,我就想體驗體驗,這是我一心願——”


    她眨眨眼,咬住下唇,臉色潮紅,滿麵嬌羞——柱子哪見過這陣仗,程瀟瀟說道:“我就想試一試,你就,你就讓我試試嘛,這迴我保證不燙手啦。”


    柱子自然拗不過程瀟瀟。


    好嘞,拿下!


    程瀟瀟心滿意足,她一手拿了一方襯布,抓在砂鍋兩端,整個人搖搖晃晃往雅間去,柱子十足不放心,擦擦手把後廚的活兒暫時扔給了六子,跟著她一路到雅間。


    程瀟瀟躡手躡腳到雅間外,正要敲門,忽然聽到屋裏的聲音。


    她改了主意,心說先看看你們幾個大男人到底在青樓玩什麽花樣。


    “小五,怎麽樣?”是楚雲深的聲音!


    程瀟瀟屏息凝神,整個人貼在門外,臉色陰晴不定,她不知道這幾人聊些什麽,隻能硬著頭皮聽。


    “……主上——”


    “在這叫我公子便好。”


    “是,公子……老,老鴇說……不成。”程瀟瀟聽出這是小五的聲音,這小子也學壞了?


    但是聽他說話,似乎對“老鴇”這倆字頗為抵觸。


    他們到底來幹嘛的?程瀟瀟更不解了。


    “什麽緣故?”楚雲深問。


    “李姑娘不像這位姑娘,老,老鴇說了,尋常的頭牌自然是要講富貴,可這姑娘不求富貴,隻求緣分。”小五如實說道。


    “緣分?還特麽賣弄起什麽緣分來了!”


    聲音炸裂,不用想咯,自然是慕白,他甚至一巴掌拍到桌子上。


    “這……這是老,老鴇的話。”小五解釋起來。


    “行了行了,沒想到走到這一步,居然碰壁。”楚雲深穩住二人,他沉默了半晌,忽然說道:“小五,這幾日我們拜會的幾位花魁姑娘,情報你都記下了?”


    “迴主——公子,都記下了。”


    “身份俱無可疑之處?”


    “迴公子,各家的花魁我們都有拜會,大抵如此,算來算去,也隻有春香醉的當家頭牌還未拜會。”


    “區區一個風塵女子,居然敢讓堂堂王——咳咳,我家公子擔待?”慕白氣極,說道:“我們不妨直接闖進去問個明白,也好過在這瞎猜!”


    “誒——不著急。”楚雲深似乎另有考量,又問:“小五,你方才去老鴇處打聽,原話是什麽?”


    小五聽了,一時語塞,嘴裏鼓鼓囊囊,程瀟瀟在門外聽得不清不楚不明不白,更是急的快跳腳了心說這個小五平時一杆子打不出屁也就算了,關鍵時刻還是這樣,這不是耽誤事嘛!


    這楚雲深也是,自己的手下都調教不好。


    不行!迴去後一定要好好教教小五!


    好半天,小五才吞吞吐吐說:“她……她這麽說的——喲,喲,楚老板出手向來闊氣,一直是咱春香醉的老主顧,這麵子麽,咱家自然是要賣的,一般的老客,咱家還不指望說呢——”


    小五話說到一半,咽了五六口唾沫,即使隔著一層大門,程瀟瀟也能猜到,這小五臉皮恐怕都紅透了。


    不過程瀟瀟此時此刻沒有半點工夫去考量這迴事,她肺都要氣炸了,裏頭一字一句,都是字字誅心。


    老主顧?還出手闊綽?老鴇都賣麵子?謔——行啊楚雲深,有兩下子!


    程瀟瀟氣得臉色慘白,兩手捏成拳頭,恨不得現在就立刻衝進去。


    “姑娘你沒事吧?”


    程瀟瀟注意力全放在“大主顧楚雲深”上麵,絲毫沒注意到一路跟著自己過來的柱子。


    此時見到她臉色異常,汗如雨下,柱子自然是操上了心,過來關切問一句,“要不,還是我來送吧——”


    話音未落,程瀟瀟急得堵住了柱子的嘴,朝他狠狠噓一聲,咬著耳朵道:“你,別壞本姑娘好事,乖乖一邊兒待著,知道麽!”


    見程瀟瀟如此潑辣,柱子隻有點點頭。


    聽話就對了!


    程瀟瀟眼睛都紅了,好你個楚雲深,還各大花魁都見過了!我還真當你有什麽苦衷呢!


    程瀟瀟氣急敗壞,心想今天非查個清楚明白不可,餓死鬼呀餓死鬼,就勞煩您多擔待擔待咯!


    程瀟瀟拍了拍大個頭柱子的肩膀,要他蹲在一旁不準出聲,就又把耳朵貼靠在門旁,靜聽幾人密談。


    仍是小五的聲音,隻聽他哆哆嗦嗦道:“這便是老鴇的話,總之……總之她說,要見頭牌,要看緣分,出手豪奢已極,光這樣還不成,必須還得等這位頭牌姑娘欽點,隔二到三日上訪送禮,才有禮成一說,禮成之後,才有會麵的機會。”


    程瀟瀟聽在耳朵裏,腦海裏又浮現出一個花魁該有的模樣,但她怎麽想也想不出,也是,自己也沒見過花魁,所謂花魁,是不是一個穿花戴綠的女人?


    等等,聽小五的意思,莫非楚雲深是為了見這花魁才來這青樓的?


    好啊!


    程瀟瀟的臉色就苦了下來,沒想到啊沒想到,楚雲深你也“吃裏扒外”了?


    就在這時候,慕白發話了。


    慕白又拍了拍桌子:“區區一個風塵女子,這叫什麽事兒?搞的跟迎娶新娘子似的?還禮成,我倒想看看,這所謂的頭牌,到底是個什麽樣的女人??”


    程瀟瀟恨不得給慕白點個讚,可以可以。


    雖然平時你這小大夫嘴挺欠的,但關鍵時刻幫我說話,好說好說,以後讓你兩句好了。程瀟瀟心裏盤算著。


    楚雲深隻說了兩字:“後麵?”


    “往後不曉得了……”小五道:“總而言之,公子讓小的準備的厚禮,送到老,老鴇處已然不靈了,再往上送,就得……就得看那頭牌花魁姑娘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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