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不能為了圖一時嘴上痛快,再招惹到什麽不必要的麻煩。


    到時候給楚雲深他們平添煩惱,這可不是她想要看到的局麵。


    所以哪怕程瀟瀟現在心裏不爽,臉上還是一副不為所動的模樣。她像是沒聽到那聲音一樣,隻自顧自的繼續和楚雲深說話。


    不過她還是有些自知之明的,這次她沒有接著抱怨,講話的音量也比先前更小了幾分。


    “待會喝點熱的吧,你都被淋濕了。”


    擔憂的看著楚雲深被淋濕了大半的身子,程瀟瀟忍不住提醒道。


    楚雲深那玄色的衣衫顏色更深了幾分,水滴順著他的衣擺一直往下滴落,很快在地上留下一片痕跡。


    程瀟瀟本以為自己此番的忍讓能換來平靜,誰曾想楚雲深都還沒能迴應她,不過才牽動了下嘴角,就被剛才那道聲音搶了先:


    “身為女子,卻當眾與男子摟摟抱抱,成何體統?”


    那聲音像是嘀咕,卻正巧被破廟眾人都聽了個正著。


    程瀟瀟有些愣神,她正想著怎麽反駁的時候,隻聽到那男聲又道:


    “不知所謂。”


    隨著這一聲嘲諷,一青衫男子從破廟的佛像側邊走了出來。


    程瀟瀟就說剛才怎麽沒能看到人,原來這人一直倚靠在佛像這邊。


    佛像下方剛好有一片陰影,配上這種天氣,再加上破廟裏原本就晦暗的光線,看不清人也實屬正常。


    她再去看已經施施然走到眾人麵前的男子,瘦高的個子,鬆垮的發髻隨意卻不淩亂。


    濃密的眉毛下一雙星眸閃著冷芒,好一副俊雅的相貌。


    不過他那身青衫卻皺巴巴的,長袍廣袖,要不是這人瀟灑的氣度和這副長相撐著,定會令人以為這是個窮困潦倒的流浪漢。


    不知為何,程瀟瀟總覺得這男子給她一種莫名的熟悉感。


    這種感覺直到楚雲深和那男子對話時,她才緩緩反應過來。


    她就說明明她跟眼前這人從未謀麵,怎會有如此違和的熟悉感。


    這男人講話腔調分明就像很久前涉及私鹽案的那個蘇銘大人,隻不過這位陌生男人更加鋒芒畢露罷了。


    那時候她還覺得蘇銘不是什麽好人,後來私鹽案結束,才知道蘇銘母親被八皇子楚景鑠挾持一事。


    當時程瀟瀟就唏噓萬分,為蘇銘的被逼無奈,也為蘇銘那不公的命運。


    難道是因為這些個文臣以前都是書生科舉出來的,還是其他什麽原因,望著這男子跟蘇銘如出一轍的男子,程瀟瀟隻覺得腦殼隱約有些發疼。


    她知道,這些文人都有點脾氣的。


    蘇銘可憐,不過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蘇銘的性子還有最後那堅持赴死的決心,都對他當時的結局有極大的影響。


    太倔了,那咬著牙不屈的性子有利有弊。


    現在這破廟中的男子雖說與蘇銘不盡相同,看起來卻也有共通之處。再加上他接連兩次對程瀟瀟出言不遜,更加堅定了程瀟瀟的猜測。


    要是程瀟瀟沒有猜錯,這人並不是程瀟瀟剛才以為的那種故意挑事之人,而是單純的發泄自己的情緒,類似於程瀟瀟平日裏的吐槽。


    隻不過她一直都是自我吐槽,頂多跟身邊朋友噴噴人,從來不會這樣直截了當在陌生人麵前說人家不好啊。


    如此不看人眼色肆意妄行的人,活脫脫當代憤青嘛。


    陳先生,請你坐下,不要再一枝獨秀了!


    沒有任何說陳先生不好的意思,程瀟瀟就是也想在心裏舒緩下她此刻操蛋的心情。


    你讓她不理這人吧,她心裏著實有些不甘心。


    鬼知道接下來這人還會挑什麽刺,不過你要讓她真迴擊幾句,她又把握不好分寸。


    程瀟瀟還在猶豫,那張因為寒冷而慘白的小臉皺成了包子褶。


    她身側的楚雲深默默將手裏收起來的油紙傘遞給了小五,原本虛環著程瀟瀟的手也沒有鬆開,就這樣兩人往破廟中間又走了走。


    佛像前佇立的青衣男子眼皮不受控製的掀了掀,他的眉頭跳了跳,嘴角更是隨著程瀟瀟楚雲深二人的動作抽搐了幾下。


    楚雲深似乎是故意的,他不光扶著程瀟瀟坐下了,還解下了身上的披風給程瀟瀟裹得個嚴嚴實實。


    原本這個動作也沒什麽好注意的,偏得楚雲深那披風還好巧不巧蓋在了程瀟瀟和楚雲深兩人身上。


    楚雲深本就與程瀟瀟並肩坐在一起的,披風夠大夠暖和,就算被雨淋濕了部分,也隻是一些邊緣處。


    那些濡濕的部分又被楚雲深蓋在了他那邊,程瀟瀟根本感受不到那潮濕的觸感。


    兩人的身子都被籠罩在披風下難免容易讓人浮想聯翩,就連程瀟瀟這個當事人自己,都覺得有些曖昧不清。


    這要不是公眾場合,程瀟瀟肯定二話不說,心裏還會美滋滋的。


    可現在破廟裏除去她和楚雲深還有不少人呢,就算不說小五他們這些‘家裏人’,那個‘憤青’不是也虎視眈眈注視著嘛,總覺得眾目睽睽之下,好像確實不大合適啊。


    程瀟瀟有些不好意思的將頭往楚雲深那邊湊了湊,在楚雲深耳畔輕聲提醒道:


    “我們這樣,不大好吧?”


    女子的聲音輕輕柔柔的,還帶著小心的試探,像是一根羽毛輕輕落在楚雲深的心間。


    那雙丹鳳眼中浮起一絲玩味,楚雲深突然玩笑心起,“我們,哪樣?”


    程瀟瀟的注意力還分散在破廟裏的眾人身上,一時並沒有看到楚雲深臉上的促狹,隻得繼續壓低聲音迴答道:


    “就是這樣當眾蓋著披風啊,你不覺得不大合適嗎?”


    “是嗎?”


    楚雲深話裏的笑意更濃。


    這下程瀟瀟哪裏還能聽不出不對勁來,她微微抬頭看向楚雲深,果不其然對上一雙笑眸。


    她這才知道楚雲深是在故意逗她,不然又怎會如此行事?


    想來也是,依照楚雲深的行事風格,怎會如此愚鈍,況且在程瀟瀟兩次提醒下仍是這般不自知。


    這根本就不符合楚雲深的人設嘛,也太對不起他那過人的智商。


    被戲弄了的程瀟瀟難免有些氣結,不過看到楚雲深嘴角那淺淡的笑容,還是在美色中迅速消了氣。


    看在你笑得這麽好看的份上,我就大人大量原諒你吧。


    她大度的遞給楚雲深一個眼神,再去看自己身上的披風也沒了剛才的在意。


    反正楚雲深都不在乎了,她就當陪著這個男人胡鬧一番。


    主要程瀟瀟也知道,楚雲深這是變相幫她出氣呢,不然她又怎麽可能心裏帶著暖意,隨意楚雲深這般調笑。


    程瀟瀟和楚雲深在這裏你儂我儂,不遠處的青衫男人表情愈發的凝重。


    要不是程瀟瀟確信他們與這男子互不相識,她都要以為這男子是楚雲深家什麽親戚了,要是性別再換下,程瀟瀟會以為是楚雲深的母上大人。


    如果放在現代呢,這老哥就是學校管早戀的教導主任,專門抓那些躲小樹林談戀愛的小情侶們。


    程瀟瀟就像是勾引楚雲深的小浪蹄子,更像是帶壞好學生談戀愛的壞孩子。


    反正青衫男子如刀般鋒利的眼神在程瀟瀟身上劃拉著,就沒轉移過視線,看得程瀟瀟心裏甚至有些發毛。


    恰逢程瀟瀟淋了點雨又有些發冷,她靠在楚雲深身邊被楚雲深身上的溫暖一激,又承受著來自於青衫男子那逼視所帶來的壓力,居然又禁不住打了個冷顫。


    伴隨著的是鼻子一酸,一個噴嚏聲響亮出世。


    青衫男子眼中立馬多了一絲鄙夷,嘴裏更是不客氣的吐出幾個字來:“舉止粗鄙,不堪入目。”


    乖乖,你好會喔。


    就你長嘴了,就你會叭叭,就你會四字成語是吧。


    一忍再忍的程瀟瀟這下是真的坐不住了,她對上青衫男子那不屑的眼神,在對方避開眼神交匯時更加惡狠狠的追著看了過去。


    “閣下從剛才開始就一副對我意見很大的樣子”,程瀟瀟清了清嗓子,總算主動迎上青衫男子的話,“敢問閣下,我是吃了你家大米了嗎?”


    程瀟瀟又不是古代人,她也沒打算文縐縐的說話,就本著懟人的心開的口,肯定要說點對方聽不懂的話來。


    反正這青衫男不是自以為自己很正派,還頂著一副文人樣,就連諷刺她都是一口一個成語的。


    程瀟瀟這招數確實合適,反正那男子確實是沒能聽懂程瀟瀟的話,不然也不會愣在那裏埋頭冥思苦想了起來。


    青衫男避開了程瀟瀟的注視,所以未能發現程瀟瀟臉上的調侃,不過這不代表其他人都不清楚。


    至少側過臉饒有意味望著程瀟瀟的楚雲深就清楚得很,他也聽不懂,不過光是通過程瀟瀟的眼神和語氣,楚雲深就知道程瀟瀟那話肯定不是什麽好的意思。


    這個小妮子,向來不是個會讓自己吃虧的主。


    程瀟瀟要是知曉了楚雲深的想法,估計張嘴就要先來批評楚雲深一頓。


    這才哪到哪,更多的招數還在後麵呢。


    眼看著青衫男即將反應過來,皺著眉欲張嘴與程瀟瀟辯論幾句,程瀟瀟趕緊搶占先機:


    “對了,敢問閣下飯否?飽否?撐著否?”


    要是能體現,程瀟瀟知道,在場的各位除了她,定會都是頭頂一堆問號。


    又不懂了吧,讓你們平日裏多讀點書,特別是你!


    程瀟瀟嫌棄的看著青衫男子,還特意學著青衫男剛才的表情,迴給他同樣鄙夷的一瞥。


    這明晃晃又得意的笑容太過於刺眼,青衫男子縱使刻意不看程瀟瀟都能感受到。


    他硬著頭皮有些尷尬的思索了一番,還是一五一十答道:


    “實不相瞞,在下已經數日未曾進食,並不知姑娘所謂的飽腹是何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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