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景鑠沒有說話,看樣子是默認了楚鴻禎的問話。


    看到楚景爍這個反應,趙貴妃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


    看樣子她是想去替楚景爍說些什麽,隻是一時半會找不到合適的機會。


    “你覺得朕能提前知道你會造反,又讓吳章配合你逢場作戲,難道就不會做其他準備嗎?”


    楚景鑠猛地抬起頭來,瞪大了眼睛看著楚鴻禎。


    他死死盯著楚鴻禎的嘴巴,分明就不想聽到楚鴻禎接下來的話。


    可是無論楚景鑠想聽與否,楚鴻禎還是緩緩開口了:


    “你難道沒發現朕的暗衛今日直到現在都沒有出現嗎?你要不要猜猜他們去哪兒了?”


    經過楚鴻禎這樣一提醒,楚景鑠手中的劍慌亂的掉到了地上:


    “父皇您……”


    “對,你的兵現在應該已經都被他們給收服了。”


    楚鴻禎的手又在桌上有意無意的敲了敲,輕描淡寫的對著楚景鑠點了點頭。


    原來臉色蒼白的趙貴妃卻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麽,她隔空遙望著楚景鑠,眼神中充滿了堅定。


    殿中央的楚景鑠還在頹敗的搖著頭,似乎怎麽都不肯相信眼前的一切。


    他這非主流的傷感少年樣,程瀟瀟簡直沒眼看。


    又不是什麽年輕小夥子了,裝什麽青春期少年維特之煩惱呢。


    是的,程瀟瀟還以為楚景鑠還在裝模作樣。


    主要楚景鑠這個人給人的感覺就是陰險狡詐,她根本就不會相信楚景鑠會真的崩潰。


    楚景鑠還是那副神神叨叨的樣子,沉默良久的趙貴妃終於有了聲音。


    隻見她從酒案後麵跌跌撞撞撲到了楚鴻禎麵前,對著楚鴻禎就開始瘋狂磕頭:


    “陛下,求您饒了鑠兒。鑠兒不懂事,今日之事隻是他喝醉了一時糊塗,他不是存心的。”


    趙貴妃奔過來的時候眼睛裏蓄滿了淚水,這會隨著她的動作滴得到處都是。


    楚鴻禎沒有說話,也沒有理會趙貴妃的求情,就好似看不到趙貴妃這個人一般。


    知道她的這些話十分蒼白無力,但是趙貴妃仍舊不肯死心,她又對著一旁的蘇貴妃磕著頭:


    “妹妹你往日裏最心善了,陛下一直都對你寵愛有加。今日姐姐求求你,求你幫姐姐向陛下求求情,求陛下放過我們鑠兒吧。”


    蘇貴妃想躲又躲不掉,她淡淡的看著趙貴妃,嘴裏含含糊糊的推辭著:


    “逼宮乃是大逆不道之罪,姐姐還是等著陛下做主吧!”


    趙貴妃也知道現在是走投無路了,不然她不會去找自己的死對頭蘇貴妃。


    聽到蘇貴妃的迴答,她隻好又重新去求楚鴻禎,隻是她還未能再度開口,一直站於殿中央的楚景鑠就突然悲愴的對著她喊了一聲:


    “母妃,別去求他們!不值當!”


    趙貴妃一聽這話哭得更是梨花帶雨,她踉蹌著起了身,微張著兩條胳膊走到了楚景鑠身邊,對著楚景鑠就狠狠打了一巴掌:


    “你在說什麽混賬話?還不快趕緊跪下!”


    楚景鑠挨完打臉又歪到了一邊,他卻沒有生氣,反而低低的笑出聲來:


    “母妃,你好些年沒打過我了。”


    楚景鑠甚至沒有用‘兒臣’二字,這樣子還真有幾分他小時候的感覺。


    趙貴妃的嘴巴張了張,欲言又止的站在楚景鑠身邊。


    她的手指動了動,像是想要伸手去撫摸楚景鑠的臉,但終是沒有做出下一步動作來。


    楚景鑠還是維持著剛才的動作,隻不過自己伸手摸了摸他剛被打過的臉頰:


    “母妃要我跪下認錯,兒臣錯在哪裏了?”


    趙貴妃愣了愣,也順著楚景鑠的話自語自語道:


    “是啊,你又有什麽錯,錯的都是本宮啊!”


    程瀟瀟一直目不轉睛的看著楚景鑠和趙貴妃,剛才趙貴妃那聲淚俱下的求饒聲,她心裏還有些觸動。


    造反這麽大的事情,還牽扯進去了趙貴妃當文臣的爹,這下三代人怕是都要遭殃。


    趙貴妃那看起來很誇張的行為,更多的應該是她的真情流露吧。


    在這個時候還能保持著僅有的清醒來求饒,替自己兒子犯下的混賬事‘擦屁股’,好像確實挺不容易。


    令程瀟瀟更瞠目結舌的還在後麵,趙貴妃說著話突然跪在了殿中央,她朝著楚鴻禎無比認真的說道:


    “臣妾鬼迷心竅一時糊塗,以死相逼慶王殿下,指使慶王殿下謀反。並以書信威脅禦史大夫趙大人,逼迫趙大人一同策反。臣妾罪該萬死,還請陛下治罪!”


    趙貴妃說完便對著楚鴻禎重重的磕了一個響頭。


    不知道是不是怕楚鴻禎不願意相信她的話,她還言之鑿鑿的補充道:


    “慶王殿下和趙大人幾度要臣妾收手,也曾多次勸告臣妾。臣妾不僅不聽從勸告,反而多次對他二人威逼利誘,迫使二人乖乖聽從臣妾之言。”


    楚鴻禎和楚景鑠幾乎是同時看向了趙貴妃,楚鴻禎皺著眉問道:


    “哦?那帶兵逼宮的事情愛妃要如何解釋?”


    “都是臣妾指使的,兵也是臣妾私下養的。包括那些大臣們家中的胡姬,也是臣妾挑選的。”


    趙貴妃急急的開口,生怕有什麽人跟她搶似的,語速飛快說完了一大堆話:


    “還有那‘美人香’,陛下也知道臣妾的乳母以前會巫蠱之術,所以臣妾才知道怎麽養出這些香來。還有什麽?還有那些流言是不是?”


    趙貴妃像是在給自己迴憶,恨不得把所有的罪名全攬到自己頭上,她邊說邊掉眼淚,吸著鼻子維持著聲音的平緩:


    “那些流言也是臣妾透露給朝中大臣的,沒有臣妾在後宮傳遞這些消息,他們又怎麽能在朝堂上迅速傳開呢?”


    趙貴妃說得有理有據,她臉上的妝早就被哭花了,那雙紅腫的眼睛卻是亮得逼人。


    她就這樣直直的望著楚鴻禎,目光堅定自然。


    “說得挺像模像樣,但是愛妃為何要這麽做?”


    楚鴻禎沒有明確的說相信趙貴妃,也沒有說不信,反過來好像當真有些費解趙貴妃的舉止。


    趙貴妃淒楚一笑,她掏出懷中的絲帕,一點點把自己臉上的那些胭脂水粉抹了去,隻素白著一張臉慢悠悠的開了口:


    “陛下這話問得好生有趣,難道臣妾生來就是這般心狠手辣之人嗎?”


    她整理著剛才一頓折騰被弄亂的發髻,努力想要恢複原本高貴雍容的模樣。


    “臣妾是家裏尊貴的嫡長女,爹爹娘親疼著,祖父祖母寵著,兄長們百依百順,從小到大要什麽都是手到擒來。何必硬要去染那些汙穢之物,行那齷齪之事。”


    趙貴妃弄完碎發還不算,又去撫平自己身上衣服的皺褶,就好像在進行什麽虔誠的儀式。


    “那時候陛下您登基不久,在朝中又君心不穩。臣妾家中勢力龐大,能夠幫助陛下站穩根基,所以陛下才娶了臣妾。”


    趙貴妃突然抬頭對著楚鴻禎嫣然一笑:“臣妾都知道的。”


    “不是這樣的。”


    楚鴻禎看著趙貴妃,神色愧疚的開口解釋道。


    他眼中的探究逐漸散去,目光幽深又長遠,好似陷入了什麽迴憶。


    趙貴妃卻絲毫不在意楚鴻禎說了什麽,她的笑意漸漸淡了些:


    “可是陛下,那個時候臣妾什麽都有了,卻唯獨失去了你的心。”


    說著說著,趙貴妃臉上的淚珠又爭先恐後的淌了下來。


    她卻沒有伸手拭去,隻是自顧自的說著話:“後來陛下將蘇貴妃迎進宮來,我就知道在陛下心裏,臣妾根本隻是一顆棋子。”


    楚鴻禎的手指動了動,那同楚景鑠一樣的薄唇抿成了一條線。


    趙貴妃突然抬手抹了把臉,緊接著含笑看向了蘇貴妃:“蘇妹妹倒是聰明得很,知道權衡利弊,也知道如何討陛下歡心。不過說到底,她也隻是個替代品罷了……”


    楚鴻禎突然神色一變,似是想要阻止趙貴妃繼續往下說,趙貴妃卻知趣的自己止住了話頭。


    趙貴妃的話題結束得過於奇怪,一直聽故事的程瀟瀟有些沒聽明白。


    她原本還想再迴味一番,卻被身邊輕微的響聲吸引了心神。


    等到她看向聲源處時,才發現一直臉色淡然的楚雲深不知何時捏緊了手中的酒杯。


    剛才的那聲輕響不是別的,正是楚雲深捏碎酒杯的聲音。


    一分兩半的酒杯被楚雲深放到了桌上,他也在頃刻間恢複了冷漠麵龐,好像剛才的失態隻是程瀟瀟的錯覺。


    “臣妾那麽驕傲的人,為何平白要忍受這些苦?”


    趙貴妃的聲音再次響起,程瀟瀟也不好再深究楚雲深的事情,隻想著等迴去後再詢問。


    “陛下一定覺得臣妾瘋了吧,這麽多年都是如此,為何現在忍不下去了。”


    趙貴妃突然自嘲的笑了笑,似乎也在反問自己這個問題。


    “那是因為陛下又準備來傷害臣妾的孩子啊!”


    趙貴妃淚眼婆娑的笑著,還偏偏要倔強的抬著頭直視著楚鴻禎的眼睛:


    “臣妾已經沒有了您,難道皇上還要讓臣妾失去鑠兒嗎?”


    “朕何時說過要傷害鑠兒了,鑠兒是你的孩子,也是朕的皇子啊!”


    楚鴻禎像是聽進去了趙貴妃的話,試圖說服趙貴妃。


    他的表情是那麽誠懇,毫無半點君王高高在上的架子可言。


    “是!”


    趙貴妃的聲音突然提高了許多,她的嗓音尖銳,像是什麽利器劃在了玻璃上:


    “陛下說得對!爍兒也是你的皇子!”


    臉上的笑容慢慢拉大,那雙還含著淚的丹鳳眼中寫滿了譏諷:


    “但是陛下有眾多皇子,臣妾卻隻有爍兒一個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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